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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节
    小校尉胸口处的伤,确实不是一般的严重,明明小校尉都已经在军医手中积极治疗快半个月了,但依然能够瞧见拳头大小的血洞和里面的各种筋络肉块。
    旁边的将士们都是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在心里不停地咒骂小马公公这没有卵囊的货色!
    觉得对方是存了心的特意跑到边关来羞辱他们这群苦哈哈的穷军汉!
    小马公公自从被亲叔叔割了下面的二两肉,强行送入宫廷后,见过的白眼可谓无数,像将士们这种敢怒不敢言的憎恶目光,对他来说,简直就和小儿科似的——无关痛痒。
    “你们除了瞪咱家以为还知道做什么?”他很是淡定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用尖声尖气地嗓门,满脸没好气得呵斥说:“真是群没见过世面的泥腿子,为你们好,都不知道!”
    小马公公一边啧啧有声的摇了摇头,一边满脸肉痛地从自己腰间悬挂的一个荷包里,抽出一张与小校尉捏在手中一模一样的符箓来。
    “咱们陛下那可是天上的星宿下凡!如果不是一心惦记着你们这群为他镇守边关的将士们,他老人家怎么会连这样的宝贝都舍得拿出来给你们用——亏得你们还一点都不珍惜!”
    他一面嘀咕着,一面抓过小校尉的手,用匕首在他的无名指指肚上,轻轻割了一下。
    “啊——”
    被他乍然拉了手又划伤了手的小校尉头皮都险些没有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炸裂开来,其他人也是一副群情激愤的模样。
    没道理他们在边关拼死拼活的浴血奋战,眼下却还要受一个阉宦的羞辱!
    就在大家义愤填膺的想要抱着法不责众的念头,狠狠揍这该遭天杀的小马公公一顿时,小马公公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小校尉的手用力按在了符箓上——
    随着他这一突如其来的举动,璀璨的几乎把在场所有人都晃晕过去的巨大金光毫无预兆的陡然从符箓里爆射开来。
    大家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用力闭上了眼睛。
    小校尉更觉得自己胸前的创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烫了一下似的,陡然变得火热无比起来。
    还是头回碰到这种情况的小校尉心里慌乱的不行,只是还没等他就此作出什么反应,那金光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的无影无踪了——紧接着,他更是听到自己周遭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倒抽凉气声。
    不知道大家到底在鬼叫些什么的小校尉满眼狐疑的顺着大家不可置信的目光缓缓朝着自己胸前望了过去……
    “嘶……我滴个亲娘喂!”
    这一望,他自己也傻眼了。
    “这、这、这……”刚刚还在不停淌血的伤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一种十分漂亮的肉粉色!
    这样的肉粉色,同时也是伤口逐渐好转且正在不住愈合的象征。
    “怎、怎么会这样?!”小校尉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戳那平时就算是不小心挨触到都要疼出一身冷汗的创口,大脑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
    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满脸惭愧地对着小马公公正式拱手行了一礼,向他请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他人也都是一副满脸大惑不解的表情。
    与之同时,那原本被他们随手往兜里一塞的符箓也被他们重新翻了出来,小心翼翼地一点点捊平,如同对待什么宝贝似的攥捏在手心里,再也不敢胡乱糟蹋了。
    “现在知道本公公没打算害你们了吧!一堆只长肌肉没长脑子的蠢货!”
    小马公公本来就是带着任务而来,在狠狠呵斥了这群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穷军汉后,就尽职尽责的对他的疑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很快,大家就都对京城里发生的事情有了大致的印象,对老神仙和老神仙住着的九曲山也有了自己的期盼和幻想。
    小马公公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以后,就匆匆告辞回京城去了。
    要知道,他可是废了好大劲儿,好不容易才在自己干爹罗大总管的跟前有了一席之地,可不能因为忙于外界公务,而错过了在干爹身边尽孝的机会。
    小马公公和护送符箓的禁卫们虽然离去了,但是他们带来的各种各样的传说,却在边关以着星火燎原一般的速度泛滥开了。
    原本在边关的影响力已经随着老部将们的退居二线或壮烈牺牲而逐步走低的华阳侯府因为这一批符箓,因为楚老头这个大名鼎鼎的老神仙又重新开始焕发出让人不可逼视的勃勃生机。
    大概是因为距离老神仙太过遥远的缘故,大家对于和老神仙有关的一切,都十分好奇。
    其中,更是有新兵蛋子问出了一个难倒一大片的问题!
    那就是老神仙的母亲华杨氏为什么不跟着自己的丈夫姓楚,反倒姓了个与丈夫、与她自己八杆子打不着的姓氏。
    曾经跟随过老华阳侯夫妇的一个老兵在听了他们那充满探究和好奇意味的讨论后,主动和他们讲述了一段尘封已久的往事。
    他告诉众人,说华阳侯太夫人年轻的时候,曾经立下过无数功勋,当今圣上见她因为老华阳侯的离世而心如槁木,心中很是触动,特意赐她华阳侯府的华字为姓——
    “我现在还记得,陛下他当时是这么和老太君说的!”
    那老兵在众目睽睽之下,清了清嗓子,满脸正色地复述道:“今日,朕就做一回不讲道理的暴君,去了你代表夫姓的‘楚’,以华阳侯府的‘华’字替之!望你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够舍小情而就大义,继续为我大楚效力!同时,朕也是想要借此告知所有人——你是这华阳侯府独一无二的太夫人!任谁都没有资格越过你去!”
    “陛下对太夫人的一片苦心,真可谓是天地可鉴!我们都知道陛下他那样做是为了让太夫人好好保重身体,可是太夫人本来就因为老神仙的失踪而痛苦不已,如今……又乍然得了老太爷的噩耗,你们说,她如何承受得住呢……唉……”
    “只可惜太夫人现在已经不在了,”又有曾经华阳侯麾下的老兵在听了旧日同僚的话后,满脸唏嘘地开口了。“要是她还在,并且知道自己的小儿子已经变得如此能耐了,该有多好啊!”
    “唉,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动!”也有那义愤填膺的在痛骂现在的华阳侯,“老太爷和老太君英雄一世,怎么他们生的长子就恁得……恁得让人没办法接受呢?!他要是但凡有一点能耐,老太君也不会被他活活逼死,更不会一辈子都没见到她老人家的小儿子啊!”
    更多的老兵,更多的曾经受过华阳侯府不少恩惠的老兵们则是因为思及曾经与他们并肩作战又死得那般窝囊凄凉的旧主时,情难自禁地红了眼眶。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重回她老人家的麾下,跟着她老人家,与咱们大楚朝的敌人战个痛快啊!”
    这是绝大多数华阳侯旧部的心声。
    当这些心声反馈到华杨氏耳朵里时,要强了一辈子的华杨氏情绪失控的哭得简直就像个小孩子一样。
    “我老了,注定要辜负他们的期盼了,而且,他们也把我看得太高、太伟大了,当年我之所以会选择上战场,根本就不是为了什么大义,我只是仗着自己与生俱来的那一股大力,只是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丈夫,能够不眼睁睁的看着他在我的眼皮底下战死沙场!可他到底还是离开我了,到底还是离我而去了!”
    想到曾经那对自己无限包容的丈夫,华杨氏泪洒衣襟。
    看着这样痛不欲生的华杨氏,楚妙璃心里着实不忍至极,已经决定用本源大陆构造自己未来的神国之基的楚妙璃在略微踌躇后,动作极为隐蔽的给了自己祖父一个眼神,带着他一起离开了正房。
    一心围绕在华杨氏身边安慰个不停的楚老太和楚大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祖孙俩的离开,反倒是燕氏满脸若有所思地扫了眼他们的背影。
    “乖囡,你找爷爷有什么事吗?”虽然跟着孙女儿出来了,但注意力还在自己老娘身上的楚老头语声飞快的询问道。
    楚妙璃皱着眉,带着几分纠结和不确定的抿着下嘴唇道:“爷爷,虽然我知道祖爷爷很可能已经投胎很多年了,但是……如今眼瞧着祖祖哭成这个样子,我,我还是想去阴间走一趟!”
    “去、去哪走一趟?”楚老头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问题了,要不然他怎么会听到一段那么离谱的话?
    去阴间走一趟?
    那是能随便乱去的地方吗?!
    “我说我想去阴间走一趟,”楚妙璃拔高嗓门,满脸认真地再次解释道,“想去看看祖爷爷他还在不在!如果还在,我就想办法把他给带上来,让他和祖祖团聚!”
    第224章 今生(83)
    最亲密的家人之间是没有秘密的。
    楚妙璃的打算很快就传到了华杨氏这个当事人的耳朵里。
    她也和她的小儿子楚老头一样,被楚妙璃的这个决定给惊呆了。
    “……乖囡,自从祖祖被你们从京城带回来以后,你一直都对祖祖很好,甚至愿意为了祖祖耗费大精力,去研究能够批量制作治疗伤药的各色符箓,对此,祖祖心里是既感激又惭愧,感激的是祖祖的乖囡,愿意这样为祖祖努力,惭愧的是……祖祖的乖囡还这么小,就要为了她的长辈疲于奔命。”
    华杨氏在最初的震惊过后,把除她和楚妙璃以外的人都赶了出去,这些日子以来,因为顾虑着楚老头等人的想法,虽然华杨氏早就发现自己这个小曾孙女儿被他们教导的有些歪,但是却一直没有主动插手掰上一掰,如今她却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出手的话,只怕这小曾孙女儿为了讨他们几个的欢心,恐怕连整个天地都可能掉个个儿,那可不是华杨氏所希望看到的!
    毕竟,天欲令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谁知道她至今才将将刚满六岁的小曾孙女儿会不会被她的糊涂祖父们给引导的越走越歪,甚至因为自身太过强大又无人辖制的缘故,违背天道法则,彻底被这一方世界所厌弃!
    等到那个时候,她在想要做点什么,恐怕就来不及了!
    “祖祖,我是心甘情愿的,而且这对我而言,也当真算不了什么。”
    楚妙璃以前不去阴间,是因为她有自知之明,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现在她既然已经决定要把整个本源世界炼化成她的神国,那么,不论是天庭也好,地府也罢,她都要去走一遭,正式摸一摸情况的。
    如果运气好的话,在阴间碰到了还没有投胎的老华阳侯,哪怕是看在自己祖祖的面子上,楚妙璃也愿意在自己的神国里,给对方一个长生不死的圣灵头衔,让他能够与祖祖团聚。
    因此,在这件事上,她是真的一点都没有觉得为难,相反,她还有些没办法理解自己的祖祖为什么会如此大惊小怪……就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般,如临大敌。
    华杨氏并不意外楚妙璃没有觉察到这里面的不对劲,毕竟,在她的眼里,楚妙璃还只是一个对许多事情都一知半解,全凭喜好和天赋行事的寻常幼童,她唯一感到叹惋又庆幸的是——她能够在楚妙璃还年幼的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并且阻止她仗着自己的能力去一些堪称逆天而行的傻事!
    “乖囡,祖祖相信你确实可以把你祖爷爷从阴间带上来,但是,祖祖却并不愿意见你这么做。”华杨氏把楚妙璃捞到自己膝盖上坐好,“因为在祖祖眼里,祖祖与你祖爷爷的缘分,早在他离开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尽了,祖祖会想念他,但是,却不会像你所以为的那样,希望他以鬼魂之身在回到祖祖的身边。乖囡,以前你常和我们说,阳世有阳世的规矩,阴间有阴间的制度,怎么,你要为了祖祖,带头破坏这阳世的规矩和阴间的法度吗?”
    “我……我只是不忍心看祖祖你哭的那般伤心。”楚妙璃嗫嚅着说。
    她既重情也薄情。
    老华阳侯与她从不曾真正相处过,若不是看在华杨氏的面子上,楚妙璃根本就不可能主动提出要把前者从阴间带上来,只为了让自己的祖祖开心。
    “妙璃儿,人类之所以区别于其他生物,就是因为他们是有七情六欲的,祖祖从不曾否认过祖祖对你祖爷爷的想念,但是,傻孩子,比起把他强行从地府带到阳间来,祖祖还是更希望在祖祖百年后,于阴间与他正式重逢!”
    华杨氏的话让楚妙璃的脸色都变了。
    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与亲人阴阳相隔的她一把攥住华杨氏的胳膊,语气急促非常地说道:“祖祖,什么百年后再与祖爷爷重逢?您现在已经和我一起跨上修行道,是永生不死的!”
    她知道她的家人资质很差,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可以永远把他们安置在她将来的神国里,这样,他们依然永远不会分开,不是吗?!
    “傻孩子,这世上又怎么会有真正意义上的永生不死!”
    绝对想不到自己的孙女儿走的居然是成神之道的华杨氏语重心长地将楚妙璃的手从自己的胳膊上一点点掰下来,然后满脸慈爱的握在自己的手心里。
    “你祖父自幼就在慈幼院长大,虽然有你祖母不离不弃的一直陪伴在他身边,但是他在亲情方面有着严重的缺失,却是不争的事实!”
    “也正因为这样,”华杨氏语气一顿,“他才会在生下你父亲后,把他溺宠成那样一个憨傻的一辈子都断不了奶的——只知道听从父母行事的模样。唉,如果你父亲不是走运遇上了你母亲,还运气极好的娶了她过门,说句不该说的话,待得你祖父他们离开后,下一个要跟着走的,就是你父亲!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脱离了自己的双亲,该怎么样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祖祖……”没想到祖祖居然把祖父他们之间的相处之道看得如此透彻的楚妙璃一时间整个人都有些失语。
    华杨氏在楚妙璃很有几分一言难尽的目光中,继续往下说:“你祖父教废了你父亲,如今,他又开始像宠溺自己儿子一样的溺爱你了!”
    华杨氏叹了口气,“你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打从落地就在他掌心里长大,在耳濡目染下,自然也就变得和他一样,对亲情看重到了极点!”
    “乖囡,祖祖并不是说这样不好,但是,凡事过犹不及,咱们不论做什么都要有个度!生老病死本是常态,如果能够一直留在阳世间陪伴在你们,看着你们,祖祖很开心,可,”华杨氏话锋一转,“真要到了要离开的时候,祖祖也不会有半点害怕,因为祖祖早已经看透了的生死,因为祖祖知道,就算祖祖离开了,你们也会带着对祖祖的怀念,勇敢的继续前行下去!”
    “不……我……”楚妙璃下意识想要反驳。
    “乖囡,你生而早慧,很多事情受你祖父影响太多,但是,祖祖还是希望你能够跳出对自家人的一叶障目,站在大局方面去思考问题!”
    华杨氏打断了楚妙璃欲出口的反驳话语。
    “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有必要特意跑一趟阴间,把你祖爷爷从地府带上来吗?阴阳殊途,它早非阳世中人,咱们将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的它强行留在这里,你觉得,这对祖祖,对咱们这个家,又有何正面意义可言呢?”
    “祖祖……”楚妙璃咬住下唇,用力抓着华杨氏的手,很长时间都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囫囵话来。
    因为她不知道该怎样告诉自己的祖祖,她之所以会变成这个样子,并不是受了自己祖父的影响……而是在原生世界,就已经对亲情渴求到了一种近似于贪婪的地步。
    楚老头的存在,更是在无形之中,放大了她的这种感官,让她无时不刻的想要去讨好他们,想要把他们拴在她目之所及的地方,因为她打从心底害怕自己被亲人抛弃。
    “乖囡,你年纪虽小,但却是我们家里最强大,也最能干的人,你想要对我们好,想要满足我们的所有心愿,这是你的善意,我们应该感激,但是,乖囡,这世间有一句话叫贪心不足蛇吞象,也有一句话叫欲壑难填!你能够满足我们的心愿是你的本事,但是并不代表我们所有的心愿你都能够一一满足。”
    华杨氏一边说,一边满脸担忧地望着自己的曾孙女儿。
    “你这样纵容着我们,等到你不能满足我们的时候,你希望我们因为这样而和你翻脸甚至恨你吗?”
    “祖祖……”楚妙璃被华杨氏的形容弄得浑身都不受控制的打了个寒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