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浔失神地站在空间里，遥望头顶的“夜幕”。
    骗子？
    她的确是个骗子……
    骗他，骗小八，还骗自己。
    ……呵呵，所以你在生气吗？
    生什么气呢，与你相比，我也不好过啊，你什么都不记得，每次都是我追着你跑，记着一切的人想忘不能忘也不敢忘，难道不比你更痛苦？
    孟子毅站在杀戮场边，一双血瞳还盯着那道火。
    道火焚烧过后，画妖成了灰烬，风一吹，就散了。到最后，连灰烬都没有留下。
    卓不凡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后，一脸悲戚之色。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不知师父对他的动向了如指掌，在他找到这里的时候，师父就带着其他长老来了。
    什么为孟兄正名，全都是假的！不过是为了引孟兄过去，然后当着所有正道之人的面将这个邪修亲手屠戮，顺便令乌山的地位再高一层。
    但是师父，你怎么可以利用我？你在我心底一直都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存在。
    你们不知道，你们所有人眼中这个十恶不赦的邪修从来都没有伤害无辜，他只想与他的画灵过自己的生活。
    而现在，就因为你们自以为是的道，便非要将这个邪修屠戮。
    孟兄没死，可是他深爱的妻子死了，这样又跟杀了他有何分别。
    到头来，两败俱伤，这便是你们想要的么……
    “孟兄，对不起……”卓不凡双眼含泪，却忍着没掉下来。
    孟子毅收回目光，看他一眼，那血眸扫过的一眼仿佛淬毒，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淡漠至极。
    他的脸上并没有卓不凡想象中的悲痛欲绝，卓不凡于他也不过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他抬起手，忽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口中念了一句什么咒语。
    然后便低低笑了起来。
    “……有血契在，你便是躲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找到你，浔浔。”
    最后两个字轻得刚刚吐出便已消融在了风中。
    与此同时，空间内的南浔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双眼微睁。
    明明是虚无的元神状态，她胸口却有一朵血色的印记。
    一朵花的形状。
    好似已经与她的元神融为了一体。
    她甚至从这血色印记上感受到了一抹熟悉的气息。
    此时那血印之处微微发烫，连带着全身都有一种轻微的灼烧感。
    然而只一瞬间，那血色的印记便又重新隐藏了起来，刚才的一切竟好似是她的错觉。
    南浔怔愣过后，了然。
    原来如此，这就是……血契啊。
    “咦？”小八猛地转头盯她，狐疑道：“爷刚才怎么感受到了一丝陌生的气息？”
    南浔沉默，没有说话。
    小八自己嘀咕起来，“错觉吧，这可是爷的空间，没有爷的允许，谁也没有那个本事进来，哼哼，肯定是爷刚闭关出来，脑子还不清楚。”
    南浔看着小八微微笑了笑。
    这么傻，都不好意思再骗你了。
    ——轰隆隆。
    突然响起的声音令南浔神色一变。
    “小八，什么声音？”
    “唔，傻啊你，雷声啊还能是什么。
    血腥的杀戮场上，孟子毅将手中的斩妖刀随手丢在地上，然后仰头望向天空。前一刻还是万里无云，此时，却有大片的乌云不断在他头顶汇聚。
    第886章 牛叉，和天道做交易
    卓不凡也抬头看去，被那突然汇聚的乌云吓了一跳。
    太诡异了，万里无云湛蓝如洗的天空竟说变就变，尤其他们头顶这一片乌云浓厚得已经接近墨色。
    这迹象怎么越看越像是有什么绝世妖邪要降临。
    莫非……
    卓不凡脖子僵硬地转了转，他自看到孟子毅那双血瞳的时候就知道他走火入魔了，有些人走火入魔会经脉尽断而死，有些则会直接入魔。
    但即便是入魔也不可能引来这么大的征兆，他听到那轰隆隆的雷声，突然就想起了传说中的……九天神雷。
    九天神雷可灭绝世间所有妖邪魔物，是它们最畏惧的东西。
    突然间，那乌云不停旋转，中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轰隆隆的声响过后，自漩涡之中迅速降下一道腕粗的紫色雷电，朝这边直直砸下！
    卓不凡双眼倏然瞪大，还不及反应便见前面孟子毅的身形化成一道残影，下一瞬已经站在了他身边，与之同时，一股无形的力量仿佛缠缚在他身上，令他动弹不得。
    于是，他近距离地看到，就在孟子毅前一瞬所站的地方，九天神雷携磅礴神力劈下，生生劈出了一道恐怖的深壑。
    明明就站在孟子毅身后不到一丈的位置，可那九天神雷劈下来所形成的深壑竟在裂开至他脚边就停止了，没有再继续延伸皲裂，可谓有惊无险。
    卓不凡低头看去，他右脚微微后缩，一块石头突然滚入这深壑中，许久都听不到落地的声音。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这九天神雷若是劈在他身上，以他凡人之躯，势必被这神雷劈得灰飞烟灭。
    身边突然传来一声冷沉的笑声。
    这笑声令卓不凡冷不丁地打了个寒碜。
    他猛地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看向孟子毅，却发现对方正抬头望着那乌云漩涡中央，一双骇人的血瞳微微眯了眯。
    “天道气运之子这挡箭牌果真好用。”他道了句。
    那乌云滚滚翻腾，黑压压地仿佛要沉下来，那藏于漩涡里的天地法则本无形，却又让人有一种被视线锁住的错觉。
    它似乎被孟子毅激怒了，一瞬间，数道九天神雷齐齐降下，四周被这神雷劈得焦灼一片，地面裂开数道深壑，土地裂开的声音让人心惊。
    然而，不管周围如何狼藉，这数道九天神雷却没有一道劈在孟子毅身上。
    他离卓不凡太近了，天道投鼠忌器。
    轰隆隆的雷声阵阵，仿佛在怒吼咆哮。
    孟子毅薄唇微挑，“九天神雷而已，你真以为我会怕了你？”
    他不过是薄唇微动，那声音却响如洪钟，直入九霄。
    “天道，我们做个交易，我的事你休管，你的三千世界我也不管。”男人的语气与其说是商量不如说是单方面的提议。
    乌云翻滚得愈发厉害，那漩涡也越卷越快，轰隆隆，轰隆隆，一道又一道的九天神雷接连砸向孟子毅四周。
    孟子毅淡淡扫了一眼周围，表情冷漠，不为所动，他再次开口，根本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不答应？那我就将你这三千世界搅得天翻地覆。”
    “我对三千世界没兴致，前提是，你不逼我。”
    周遭轰隆隆的雷声和闪电一直持续了很久，然后那仿佛咆哮一样的声音越变越小，腕粗的九天神雷也越降越少。
    黑压压的乌云慢慢散去，天空重新迎来光明，依旧是不久前万里无云湛蓝如洗的天空，阳光明媚如初，屠戮场还在，血腥味儿还没散，除了那被九天神雷劈出来的数道深壑。
    卓不凡傻眼了。
    ……天道？
    ……九天神雷。
    孟兄刚才是在同天道……对话？
    天道，这世上真有这种东西的存在吗？
    还有他刚才提到的天道气运之子，是指他？
    卓不凡这一刻有种自己置身梦中的错觉，师父和其他门派长老围剿孟兄反而惨死是梦，画灵被道火焚烧，这一对恩爱夫妻生死分离是梦，方才突如其来的诡异天象和九天神雷也是梦。
    是不是梦醒了，这一切就都消失了？
    其实不止卓不凡呆了傻了，空间里的小八也傻了。
    “天天天天道粑粑？”小八因为太震惊变成了结巴。
    “南浔——”小八尖叫一声，“你感觉到了没有，刚才那就是天道！”
    天道也即天地法则，无形，却无处不在。它有无数分身，每个分身监管一个世界，每个世界的天地法则略有不同，但它们都是公正且死板的，没有人可以脱离天地法则的约束。
    在小八看来，天道突然出现，已经够惊悚了，孟大boss跟天道做交易神马的更特么惊悚！“嘤嘤嘤，爷不过就是闭了个关，为什么一睁眼这个世界就玄幻了。南浔啊，你有没有觉得孟大boss牛逼过头了？就算入魔了本领变牛掰了，但刚才那可是天道啊，这个世界的天地法则，大boss特么的居然跟天道做交易？”
    南浔没吭声，事到如今，她觉得对小八隐瞒这件事已经没必要了，但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讲起。
    “大boss叫天道不要管他，他想干嘛啊？
    还有，他威胁天道，如果不答应就去搅乱这三千世界？他真的不是在开玩笑嘛？三千世界，他连穿梭世界都做不到，还敢放这种狠话，你说逗不逗啊，哈哈哈，天道粑粑居然还真被他威胁了。
    你看，乌云散去，九天神雷没了，分明就是接受了他的交易，你说天道粑粑是不是傻？”
    小八说着笑着，突然对上南浔那双漆黑幽深的眼和面无表情的脸，一下就笑不出来了。
    “你怎么不笑啊南浔，你不觉得很逗吗？孟大boss在威胁天道哎，天道粑粑还真的被威胁了……”小八的声音渐渐小了起来，它现在是人形，稚嫩未退的脸上一派茫然之色，“你不觉得是好笑，莫非……你觉得他说的都是真的？孟大boss真能搅得三千世界鸡犬不宁？哈哈哈，这怎么可能，首先破碎虚空到别的世界他就做不到！”
    然而小八笑了一阵后笑不出来了，南浔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让小八直觉很不妙，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东西被它忽略了。
    小八看着孟子毅的那张脸，目光最终定格在他的那双血瞳上。
    “不、不是吧，南浔，你有没有觉得孟大boss入魔后的这双眼跟……第一个世界的妖王……有些像啊？”
    小八停顿了一秒、两秒、三秒。“卧槽啊啊啊啊，不是吧，不是爷想的那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