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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节
    “这倒也是,艳艳还给我生了儿子呢,大伙都说,她现在怀着这一胎还是儿子,嘿嘿……”
    这次事件之后,钱宁与朱台涟这对难兄难弟的感情更铁了一重。
    时光荏苒,眼看着十年之期已经过去了大半。何菁与邵良宸如愿以偿地得到了两个女儿,小日子过得极为顺心如意,什么生儿子他们才不在乎呢。
    如今邵良宸已经搭上了浙江那边的走私生意线,开始通过与一家大走私商的合作分红赚钱了,以后过上富富有余的日子完全没有疑义。
    两人商量好了,将来一直生闺女也不怕,反正他们也不想把女儿嫁到别人家受婆婆欺负,到时每个女儿都招个卖大灯的就好啦。
    如今唯一叫他俩放心不下的,还是京城那对儿好基友。或许那两人不会掐架了,但谁知随着手中权柄越来越重,钱宁会不会膨胀作死,而二哥又能否劝得住他呢?
    史载:“钱宁念富贵已极,帝无子,思结强籓自全。为宁王宸濠营复护卫,又遣人往宸濠所,有异谋。又令宸濠数进金银玩好于帝。谋召其世子司香太庙,为入嗣地。知宸濠反,帝心疑宁。”
    收受宁王朱宸濠的贿赂,最终被宁王造反一事牵连,成为日后钱宁彻底失宠倒台的一大诱因。即使没有江彬的告发,等到了宁王谋反的时候,曾多次为宁王进言谋福利的钱宁也难以逃脱牵连。
    这日,钱宁巴巴地跑来问朱台涟:“你看,皇上这么大了还没有儿子,将来还不知道皇位会落在谁手里。听说当年武皇帝曾经承诺请宁王与自己共坐天下,你说皇上千秋之后,会不会是由现在的宁王来做皇上啊?”
    朱台涟一脸淡漠:“听说宁王朱宸濠给不少京中要臣送过礼,是不是也送到你手上了?”
    钱宁咧嘴笑着:“难道没有你一份吗?人家说不定将来真能当皇上呢,收点礼,替人家说点好话谋点好处,不也是应该的吗?”
    朱台涟现在跟他极熟了,一点情面都没留,直接表示:“你要是想死我可以借你把刀,不用这么麻烦。”
    钱宁愕然:“此话何解?”
    朱台涟便给他解释:“你没见过《皇明祖训》是吧?我见过!皇位再轮十几个人,也轮不到他朱宸濠头上。朱宸濠想当皇帝,除非造反,他若是流露出这个意愿,就说明他是想造反!你想帮着他造反吗?”
    钱宁知道他为人沉稳靠谱,轻易不会危言耸听,一听这话也冒了冷汗:“这样啊,那我把礼都退回去,再不跟他掺和了……哎,不如这样,我把礼照常收了,然后原封不动报给皇上知道,咱们跟皇上商量好,暗中差人紧密留意着宁王的动向,他要真想造反,咱不就立大功了吗?”
    朱台涟赞许地点点头:“这想法还算不错。不过这个功你去立就是,不必拉上我了。”
    钱宁笑眯眯地拍拍他:“咱们两家哪还分的那么清楚?”
    因为正德皇帝更偏好军事,朱台涟的特长更投其所好,所以这些年总体而言,确实是朱台涟比钱宁更得皇帝的欢心,但朱台涟一直保持低调,绝不争功,还在能让着钱宁的时候都尽量让着,能给钱宁谋好处的时候也都尽量为其谋好处,即使不考虑何菁的告诫,他也不会忘了,若非钱宁帮忙,自己活不到今天。
    他做的这些钱宁都心里有数,自然也对他心怀感激。其实钱宁也会对自己没能做成唯一的御前红人有所遗憾,但他能想得明白,皇上想要的某些资质他自己不具备,没有朱台涟,也迟早会另有一个更投皇上脾气的人被招到御前,与其那样,当然还是有这样一个够义气对他好的人身在其位才更好。
    聪明人都会懂得知足和珍惜,钱宁心里清楚,有朱台涟在,对自己决计是好处远远大于坏处。这就好像家里有个兄弟,虽说家产肯定要分走一半,但也同样多了一份强力的帮扶,无论是物质上还是心理上,都是求也求不来的好处。
    这些年因为长期一处共事,钱宁与朱台涟的交情已经比和邵良宸还好了,他真心很感激当年二小姐与邵侯爷拼命救下了这么个好人给他做朋友。
    两个御前红人是铁哥们,整个大明朝纲几乎百分之八十都由他俩替皇帝把持着,钱宁为主,负责露面分派,朱台涟为辅,负责背后支招,朝中大事小情没得到他们点头通过,常常就难以施行。杨廷和的死对头、被皇帝扶植为内阁次辅的王琼与他俩也相交甚欢,杨廷和这个内阁首辅就当得十分憋屈,有时简直可说是名存实亡。
    有朱台涟随时规劝引导,钱宁收受贿赂、以权谋私等行径一直有所节制,也就没有落得像历史记载那样声名狼藉,树敌无数。
    尽管如此……
    “你说,现在他俩好得就像搞基似的,咱们就能放心了吗?历史上的钱宁与江彬即使没有窝里斗,恐怕等到正德皇帝死的时候,他们也落不到好结果吧?”某日刚收到了钱宁一封与朱台涟“秀恩爱”的来信后,何菁向邵良宸问。
    邵良宸如她所料地点了头:“当然,厂卫中人把持朝纲,再如何行事规矩低调,也会大量树敌,杨廷和那一派的文官们现在一定巴不得要他们死,如果皇上到时真是死了,或是隐遁时丢下他们不管,他俩失了靠山,必定不得善终。”
    “是啊,到时小熜同学,怕是也靠不住……”
    时至今日,已界十岁的朱厚熜小盆友虽然跟何菁夫妇相处融洽,却因为太有主意,一点不像是会对他们言听计从的样子。有时他们劝朱厚熜该做点什么,那孩子表面上好好应了,等做的时候却完全是另一套方案,事后还会头头是道地向他们解释,他觉得这样做才更好。
    等这小皮孩子真当了皇帝,对他们来一句“我觉得还是把江彬和钱宁都剐了来笼络文臣、为朕立威才更好”,他俩能又把他怎么着?反正也拉不长他,踩不扁他。
    “那能怎么办好呢?”何菁十分发愁,“现在人家官当得好好的,总也不能撺掇他们提前逃跑啊是吧?”
    不但不能撺掇他们逃跑,就是简单把皇帝有意隐遁的秘密泄露给他们都可能有所不妥。现在正德皇帝仍然身在其位,一旦惹了他不高兴,等不到他想隐遁的时候,那两人就得挨收拾了。
    邵良宸捏着下巴沉吟道:“其实我有一个想法,只是尚不完善。咱们不妨先来参谋参谋……”
    十年之期还剩下四年,为了让家人朋友平安度过劫难,少不得届时还要干一票大的。那么现在起,就要开始筹划准备了……
    正德十二年,蒙古鞑靼部落首领“小王子”伯颜猛可犯边,皇帝自封“镇国公威武大将军朱寿”,由江彬辅佐微服出京,亲征宣大,帅边军击溃小王子部之后又深入敌后数百里,杀敌数千,皇帝还亲自手刃一名敌军。
    自此大名鼎鼎的小王子伯颜猛可受挫严重,后十数年犯边皆不敢深入大明之境。
    正德十四年,宁王朱宸濠于江西举旗造反,号称拥军十万。皇帝因钱宁的着意卧底,早就对宁王造反有所提防,一听消息大喜过望,立时点兵,携江彬、钱宁二人出京南下,亲征平叛。
    不过这次亲征经历令皇帝十分失望。
    前几年,王琼王大人看出一个名叫王守仁的本家胸有大才,便在自己当上兵部尚书时,保举王守仁巡抚浙赣。这一次传出宁王造反的消息,王琼便曾扬言:“诸君勿忧,吾用王伯安赣州,正为今日,贼旦夕擒耳。”
    事实果然应验了王老先生这句话,没等皇帝集结的平叛大军开到地方,那位名叫王守仁的准圣人已经领着在当地七拼八凑起的军队,把宁王叛乱平定了。
    皇帝走在半路收到了捷报,为没能打成仗而失望透顶,等到了南京,还玩了一出故意放开宁王、再亲自带人抓捕的猫鼠游戏。
    这一次出巡由锦衣卫指挥使钱宁负责圣驾的安保工作,正德十五年九月的回京途中,在江苏清江浦停留时发生了一次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意外,钱宁并未太当回事,当日天黑之时,他照常告退回去自己住处歇息,没想到刚一进门,一名下属脚步匆匆地送了一块金牌进来,钱宁一见金牌,顿时大吃了一惊。
    那是豹房发出过的最特殊一种通行金牌,有无诏觐见之权,也就是说,皇帝特许拿着这种牌子的人有事可以不打招呼就来觐见。这种牌子非皇帝心腹不可得,钱宁自己当了近十年御前宠臣都尚未得到过。之前他只是听说过这种金牌的存在,见都还未见过,等急急叫人招了牌子的主人进门,钱宁一见更是大吃了一惊。
    “老弟,你也差不多有三十了吧?怎么连点胡子都没留?”钱宁看着面前十年未见也几乎没有变样的邵良宸,很想直接打趣他:你怎还是一副兔子样儿?最终还是没好意思的。
    邵良宸郑重道:“行了闲话稍后再说,你先来对我讲讲,近日皇上跟前可有过哪些异状?不论大小,但凡你觉得有些奇怪的都来与我说说。”
    钱宁有些发懵:“异状?你知道,咱们这位爷浑身都是异状,你让我从何说起啊?”
    “你有没有见到他除你俩之外还暗中宠信某些人,或是似乎与谁私底下密谋些什么?”
    钱宁想了想:“就去年宠过一个叫臧贤的戏子,后来我跟你们二哥都觉得那小子不是好东西,尽给皇上出馊主意,我俩就动了点手脚,叫皇上把他给下狱了。除此之外,没见皇上另有什么瞒着我俩的事啊。”
    邵良宸觉得有些奇怪,如果正德皇帝打算的真是这会儿隐遁的话,总也该开始筹划准备了,钱宁与朱台涟掌控着锦衣卫和东厂,又是天子近臣,皇帝即使另有筹划,没打算指望他们帮自己遁走,按理说也不可能完全瞒得过这两人的眼睛。
    算算日子,距离皇帝的“死期”只剩下几个月了,这会儿钱宁还毫无体察,说明什么呢?
    “既然如此,你先安排我去面圣吧。”
    钱宁苦笑了一声:“你来得不巧,今儿下午皇上在郊外划船钓鱼,一不留神竟掉水里去了,受了点惊吓,这会儿怕是已经喝了汤药歇下了,你要见他得等明天。”
    邵良宸吃了一惊,不自觉地抓住他手臂道:“什么?他落水了?就是今天?”
    钱宁被他的夸张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没大事儿,不过了呛了口水,有点咳嗽,太医也说了没有大碍。咱们皇上是亲自上阵杀敌的人呢,你还怕他被口水呛死不成?”
    邵良宸摇摇头:“不管怎样,你先替我传话,我得立刻见他!”
    他有那块金牌,其实不通过钱宁也能面圣,邵良宸先来找钱宁,不过是想先跟钱宁通一下气,提前了解一下皇帝的动向。
    而这一次了解的结果,令他感觉不大乐观。
    所幸皇帝还没有睡下,有钱宁差人通报,邵良宸很快便在行在正房见到了他的面。
    “咦,你也差不多有三十了吧?怎么连点胡子都没留?”皇帝见了他,居然头一句也是这话。
    怎个古人都那么看重胡子呢?邵良宸施礼完毕,无奈回答:“皇上见笑,是内子不喜。”
    “果然你还是惧内惧得厉害。”皇帝哈哈一笑,并没显得有什么病容,随即屏退了跟前的下人,“说吧,你大老远从安陆跑来这里,有什么大事?”
    邵良宸谨慎道:“皇上,容臣斗胆问您一句,你是否已然打算好了何时隐遁?”
    皇帝微微一怔:“还没呢呀,难不成你来就为了问这事?”
    邵良宸面色殷切:“皇上,臣自问可以当得‘忠心可鉴’四个字了,您可别对臣有意隐瞒。”
    皇帝哑然失笑:“朕瞒谁也不能瞒你呀,实话对你说吧,截止此时,知晓朕有意隐遁的人,世上还仅你一个而已。嗯,自然,倘若你去告诉过别人,那就不止你一个了。”
    看邵良宸似乎目瞪口呆,皇帝颇觉好笑,挑眉问道:“你是看十年之期就快到了,便以为朕已然准备隐遁走了?可你不看看,眼下刚经过了宁王叛乱这桩大事,哪里是朕说走便走得成的时候?唉,钱宁他们还不曾与你说过吧,近年来朱宸濠为筹划谋反,大肆结交京中权贵,朝中大臣十之八.九都收过他的礼,就连首辅杨廷和也不例外。这一次王守仁查抄宁王府,发现了不少朱宸濠与京中权贵来往的信件。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等朕回了京,拿着这些证据将那些往日不听话的臣子一网打尽,从此朝野肃清。朕就是再想走,也得等到这些事都做完了再走啊!”
    做完了再走?你真想去做这些事,恐怕就没机会走了!邵良宸不觉间背后已渗出了冷汗。
    皇帝笑道:“难不成你已经告诉了朱厚熜说朕今年便要隐遁,叫他准备好来京城继位,这才等不及来问朕的?”
    他叫邵良宸去监督朱厚熜的教育,兼给朱厚熜洗脑,但绝不包括跟朱厚熜明说要培养他做接班人,皇帝当然不认为邵良宸有那么傻,开了这句玩笑就等着看他大惊失色来请罪。
    “那自然不能。”没想到邵良宸一点陪他搞笑的心情都没,还面色严峻地上前一步问道:“皇上,您仔细想一想,朝中会不会有人意欲谋害您?”
    皇帝是个聪明人,一点即透,闻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史上记载,正德皇帝就是在这次平叛回程中途一次垂钓时落水后生了重病,回去京城后一直没能养好,几个月后就一命呜呼。
    邵良宸因为皇帝说的十年之期与历史太过相合,一直倾向于相信到时皇帝是隐遁出走,而非病逝。因此他制定的计划,就是临到这个当口来找正德皇帝,求皇帝为钱宁与朱台涟也安排好一条后路。
    想要保下钱宁与朱台涟全身而退,只能指望正德皇帝,而非那个不听话的嘉靖皇帝。而请求正德皇帝为那两人安排后路,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提早了不行,晚了更不行。
    如果皇帝已经做好了隐遁的准备,这会儿肯定是最怕消息泄露的时候,邵良宸想掐的就是这个点儿。一个几个月后就要逃跑的皇帝不可能冒着泄露消息、影响大事的风险再翻脸来杀他,而以他与钱宁朱台涟三个人的本事,也不用担心一个隐遁之后的皇帝会来报复,所以这时候已经不必担心得罪皇帝,即使是拿泄露消息去要挟他,邵良宸也要让他答应自己的请求。
    可这会儿经过了与钱宁和皇帝的谈话,邵良宸才发觉自己判断错了,人家皇帝根本还没打算要走,反而如正史记载的那样落水染病,这样发展下去,他的结果只能是像正史那样死去。而他的死,很可能像某些后世人猜想的那样,是被人谋害。
    《明实录》有载,就在正德皇帝落水的前一年,“帝东西游幸,历数千里,乘马,腰弓矢,涉险阻,冒风雪,从者多道病,帝无倦容。”很难想象有着这样体质的一个青壮年男子,在一次落水之后就很快病入膏肓死掉。
    现在只是农历九月,江苏又不是寒冷之地。况且现在拿眼睛看,邵良宸也不觉得皇帝像个只剩下几个月生命的人。
    执政这些年,正德皇帝一直在与文官集团打拉锯战,先后通过宦官、厂卫、武将来从文官集团手中分权。在土木堡之战后,明朝的兵权就一直由文官阶层掌握,直至近几年,才由正德皇帝通过提拔江彬等武将逐步从文官手中分了过来,光是这一系列的权力争夺战,已经让皇帝与文官集团势同水火。
    而这一次的宁王叛乱,让皇帝掌握了大量文官与藩王私通的证据,那些文官面临着被清算,临到了生死存亡的边缘,能那么老老实实地伸头挨刀么?
    朝廷各个衙门,甚至包括后宫在内,对正德皇帝不满的人简直太多了,如果有一个位高权重的人私底下与这些人相串通,合谋将这个不听话的皇帝害死以自保,并不是多离奇的事。这个人选也不难猜,比如说——杨廷和。
    正德皇帝他爹弘治皇帝就是死于误食药物,一个小太监端错了药,就害得一位皇帝一命呜呼,这样的实例近在眼前,还有什么不可置信的?现在的皇帝可比他爹要招人恨多了。
    有时候生疑心与被蒙蔽之间,只缺一次简单的提醒。听到了邵良宸这句问话,正德皇帝立刻醒悟了过来,预想到了自己回京可能会面临哪些风险。
    “叫钱宁来,将今日伴驾那宦官收监审问,”皇帝下令道,“朕怀疑,今日朕落水也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蓄谋为之!”
    邵良宸心中暗暗叫苦,虽说来与皇帝讲条件也没有必胜把握,可总比现在这样好,这下未来又成了未知之数,自己又要被搅进到一场改变历史的大事中去了。美好的退休生活何时才能到来啊?
    而看看略显憔悴的皇帝,他又很快自我检讨:人家皇上都快被人害死了,我咋还只想着退休?
    想一想真觉得挺对不住皇上的,就在片刻之前,他还猜想着皇上除了他与钱宁江彬之外,另外安排了什么心腹为其准备隐遁之事,还打好了主意用威胁手段叫皇上为那两人安排后路,如今才知,皇上连有心隐遁的意图都尚未告知过除他以外的第二人。
    可见早在十年之前,皇上就真心把他当做了首席心腹,而他却一直把人家仅仅视作一个帝王,甚至是视作一个强大的敌人,一直在小心警惕着,从来没敢去付诸过信任,连之前猜到皇上到时可能是死去而非隐遁,他都没有起过多少关心之意,没打算过要去阻止。
    望着皇帝,邵良宸隐隐觉得:这下自己想救的人,好像又多了一个。
    任务越来越重了呀……
    第120章 钓鱼执法
    正德皇帝很留恋去塞北打仗的那段经历, 很喜欢当时在漠北毡帐里铺着毯子席地而坐的感觉, 于是这次出巡就特意叫人卷了几床大羊毛毯带着, 不论夜宿哪里, 都要在他屋里铺上一床。
    是夜,皇帝、邵良宸、钱宁以及被叫了十年江彬的朱台涟四个人, 就不分地位地围坐在羊毛毯上, 连夜商议对策。
    此时朱台涟三十六岁,钱宁三十五岁, 两人都依着这时代人们的习惯续了胡须。邵良宸还记得易中天说过古人三十岁就可以自称“老夫”了,看着这俩人果然一副老夫姿态,他都觉得要认不出他们来了。
    正德皇帝刚开始续须,与十年前相较还变化不大, 而邵良宸一根胡子没留,脸上干干净净,除了面上看起来更成熟稳重了些,模样几乎与十年前没有分别。那三个人见他的头一眼想到的都是同一句话:怎还是那副兔子样儿?
    邵良宸对他们这眼神十分反感:少见多怪,三十岁长得像二十岁有什么奇怪?你们三十五六就长得像老头子才奇怪呢!
    听皇帝时不时地轻轻咳嗽,邵良宸忍不住劝道:“皇上,咱们要商议对策也不急于这一时,不如您先去歇息吧。”
    皇帝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你是怕朕死了, 还是怕他们俩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