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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石舜华揉揉额角:“阿笙,你过去,就说我刚从家里回来,太累了,不见。”
    “表小姐找你干嘛?”阿笙把毛巾递给她,好奇地问。
    石舜华擦了擦手,事不关己道:“想知道就去问她。不过,我觉得你被她套话的可能性比较大。”
    “您也太看不起奴婢了。”阿笙把水盆递给粗使宫女,闲庭信步般往前院去。到门口看到刘嬷嬷抱着大阿哥打圈转悠,阿笙给大阿哥行了礼,就说:“天快黑了,嬷嬷,进屋吧。”
    刘嬷嬷想说还没到酉时,见阿笙身边站着一个身着绿色衣衫,梳着辫子的女子,和谢嬷嬷使个眼色,抱着大阿哥到后院就忍不住问:“你认识吗?”
    “永和宫的宫女。”谢嬷嬷道,“领月钱的时候碰到过几次,她来咱们这里干什么?”
    阿笙同样好奇:“表小姐找奴婢何事?”
    女主楞了一下:“我不找你,我找你主子,我表姐。”
    “福晋歇下了。”阿笙道,“表小姐有事跟奴婢说就成了。”
    郭布罗·秀逸见状,就说:“其实也不是我找表姐。德妃娘娘听说四阿哥这几日早上都在东宫用饭,就着奴婢过来替她谢谢表姐。”
    “表小姐真会开玩笑。”阿笙见霍林跑过来,侧开身让他进去,继续说:“奴婢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下午登门道谢。表小姐,您又让奴婢长见识了。”
    “阿笙!”秀逸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冷声道,“别以为你是表姐的丫鬟,我就怕你!”
    阿笙笑吟吟道:“表小姐又开玩笑了。奴婢虽然是主子的陪嫁丫鬟,但也是一等宫女。奴婢记得您好像是二等宫女。哎,瞧我这张嘴,和你说话就不该自称奴婢。表小姐,还有事吗?没事我就回了。我们家小姐规矩严,看到我不干活在这儿跟你七扯八扯,下一个孙嬷嬷就是我。”
    “你——”
    “表小姐,别这样,难看。”阿笙按下她的手,“叫我们家小姐看见,会觉得你以下犯上,把你交给皇上处置,奴婢会良心不安的。”
    “你,你给我等着!”郭布罗·秀逸顿时气得脸通红,指着阿笙咬牙切齿道,“有你后悔的时候。”
    “切!”阿笙冲着郭布罗·秀逸的背影呸一声,“叫你表小姐,还真把自己当石家的小姐了。”
    “阿笙姐姐,那人谁啊?”看门的小太监晋江勾头问。
    阿笙道:“主子额娘的庶姐的闺女,以后再看到是她敲门,装作没听见。”
    “那她怎么是宫女?”晋江很好奇。
    阿笙道:“他们家虽然是旗人,但也是平头百姓,她阿玛如今在礼部当差,还是大少爷心慈帮他走的门路。”
    “我知道了。”小太监晋江一听说说小官之女,又见她的资质在后宫只能算平平,身材还没石舜华好,即便他日被皇上看中,顶了天也是庶妃,瞬间知道该怎么做。
    六点一刻,阿笛摆饭,石舜华见太子不在,就问:“是不是还在前院书房里?”
    “是的。”跑腿太监小顺子道,“福晋,奴才去找爷?”
    “不用,我过去。”石舜华把太子拉出来,太子手里还拿着一本厚厚的书,走个路一摇一晃。
    李佳氏趴在窗户缝里看到石舜华拽住太子的胳膊,嗤之以鼻。再仔细一看,太子盯着手里的书?李佳氏不敢置信瞪大眼,太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用功?
    阿笙等人也好奇,无声地问石舜华,殿下怎么回事?
    石舜华抬头一看太子一手夹菜一手翻书,筷子差点戳到鼻孔,连忙把书抽走:“饭后再看。”
    “还有一点就看完了。”太子抬手夺回来,“你不知道,你说的那个东西根本不叫阿芙蓉,万历皇帝给那东西起名叫福寿膏。”
    “福寿膏?”守在门口的张起麟突然开口,“这个名字奴才好像在哪儿听说过。”
    太子一凛:“你知道?在哪儿听说的?”
    “奴才打小被卖进宫,肯定是在宫里。”张起麟仔细想了想,“不是在这里,好像也不是在,对了,奴才想起来了,奴才早年在御茶房,奴才是在那儿听说的。”
    “御茶房里全是太监,他们如何知道?”石舜华纳闷,“何况那东西又那么贵。”
    张起麟眼中一亮:“福晋这么一说,奴才确定是在御茶房听到的,几个老人说福寿膏价比黄金。”
    “那几个人多大年纪?”太子问。
    张起麟仔细想了想,“如果现在还活着,得七十岁了。奴才来毓庆宫都七八年了呢。”
    太子道,“在前朝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都知道那东西,按照年龄推算,他们十有八九是前朝的太监。”
    “除了说价钱以外,还说些什么?”石舜华问。
    张起麟下意识看向太子。
    太子笑道:“回答福晋的话,看孤做什么。”
    “用在床上。”张起麟说完,脸色爆红。
    “咳咳咳咳……”石舜华连忙捂住嘴巴。
    “喝点水。”太子连忙把他面前的汤递过去,“退下!”
    张起麟下意识退出去,到门口猛然想到,“奴才还没说完。”看向太子弱弱地说。
    太子眉头一挑。石舜华按住他的手:“张起麟,你继续。刚才是我没有防备,说吧。”
    “那几位老人还说那个东西用的时候人像喝高了。”张起麟道,“之后人又像被抽干了一样。不过,奴才不知道真假。以前还听他们说,万历皇帝死的时候瘦的跟鬼一样。以前奴才觉得他们夸大,当他们讲故事,就没搁在心上。爷,您突然提起,不会是真的?”
    “那几个老太监可能并没有夸大其词。”石舜华道,“至于具体如何,我和爷暂时也不知道。”
    太子指着书上记载:“福晋,看这里,前明皇帝还曾派太监到处寻觅采购。孤以前在别处也看过,看到上面写‘乌香’一直认为是一种香料。以前也想过派人去买,但那时国库空虚,汗阿玛经常节衣缩食,孤就没好意思跟汗阿玛提。”
    “你幸亏没提。”石舜华道,“否则,你现在也该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爷,你还打算告诉汗阿玛?”
    太子点头:“孤是储君,于情于理都应该向汗阿玛禀告。”
    石舜华见他执意如此,饭后听到太子要去乾清宫,也就没拦着他。
    十点两刻,石舜华听到水声,睁开眼看看枕边的怀表,困惑道:“爷怎么这么晚还没歇息?”
    “吵醒你了?”太子穿着白色里衣走进来,擦擦脸上的水,就说:“被你说中了,汗阿玛觉得孤危言耸听,不以为意。”
    “你有没有跟汗阿玛讲道理?”
    太子道:“孤本来想说,可汗阿玛当时的表情,活脱脱像一个装睡的人,任凭孤喊破喉咙也叫不醒,孤就没说。”
    “那按我说的做?”石舜华揉揉眼,勉强打起精神问。
    太子掀开被子:“听你的。但你一定要告诉那个崔掌柜,密切关注买福寿膏的官吏和盐商。”
    “他们都是石家家奴,一个个忠心着呢。”石舜华道,“京城的杂货店才开三年,崔掌柜一家就在城外置办一处两进大院,在府里当差的奴才别提多羡慕,整天诅咒崔管事犯事,他们好顶上去。”
    “这事你也知道?”太子好奇道。
    石舜华心想,我能听到他们的心里话,有时候不想知道,一不小心就听到了,“阿笙说的。”
    “说起你的丫头,真是牙尖嘴利。”太子叹气道,“孤听霍林说,他把永和宫的一个宫女气得脸通红。阿笙跟她有仇?”
    太子不说,石舜华还真忘了:“永和宫的一个二等宫女是我额娘庶姐的闺女。”
    “庶姐?不对吧。”太子扭头看向她,“我听叔公说,你额娘那边姑娘少,怎么又冒出个庶姐?”
    “额娘的确没有堂姐妹。”石舜华道,“外祖母坐月子时,她的丫鬟趁机爬上外祖父的床。手段跟永和宫那位差不多。等外祖母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有一个多月身孕。再后来那个女人的孩子出生,外祖父一见是个闺女,就特别高兴。
    “外祖母为了笼络外祖父的心,也想拼个闺女,就在那个女人坐月子的时候怀上我额娘。我额娘出生后,在嫡女和庶女之间,外祖父毫无意外地选择嫡女。后来那个女人得伤寒死了,她闺女又被她教的觉得外祖母会害她,就自己给自己找个婆家,随夫去了关外。
    “她走后没给娘家来过信,时间一长,富察氏一族就当没她这个姑娘。索大人认为我额娘那边没个姐妹也正常,毕竟离今年已经有十八年了。”
    “那她是来找你的,找你何事?”太子忙问,不会想爬他的床吧?
    石舜华没听见他的心里话,否则真不介意把他踢下床:“我不知道她想干嘛。最近没心情搭理她,改天我心情不好,她再找来,我问问她。”
    太子一听这话不禁同情那个不长眼的小宫女,可一想到石舜华这几天干的事,又忍不住同情自己。于是转移话题,“你这几天也没去给太后请安?”
    石舜华不答反问:“汗阿玛什么时候册立我为太子妃?”
    “六月初七,等不及了?”太子笑问。
    石舜华摇头:“我六月初十再去给太后请安。到那时我是名正言顺的太子妃,碰到惠宜德荣四位,我想给她们见礼就给她们问声好,不想就装作没看见,谁也不能说什么。”
    太子很不喜欢他爹的几个妾,干脆道,“那就再过些日子。”
    翌日,多日不见的太阳冒出头,石舜华见状,一边吩咐阿笙把被子拿出来晾晒,一边吩咐谢嬷嬷等人把两个小阿哥的东西拿出来。
    “主子,梁公公到了。”小顺子跑过来,“侍卫拉来五车东西,不好进后院,都在前院等着。”
    石舜华一边往外走一边问:“是孙嬷嬷偷走的那些东西?”
    “是的。”小顺子道,“不过,张总管说后院放不下,叫奴才问您暂时先放在哪儿。”
    “主子,东西如果放在西厢房里,西厢房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阿箫小声提醒。
    石舜华心下思量,到前院就说:“梁总管,先把东西放院里,屋里放不下,我们得先把房间整理出来才能搬屋里。”
    “放不下?”梁九功没懂她什么意思。
    石舜华道:“后院全都满了,这边两侧偏殿里也有不少东西,不收拾一下也没空地方。”
    “那,那就先卸搁院子里。”堂堂东宫连五车东西都没地方放?梁九功顿时觉得他还没睡醒,脸色更是异常复杂。
    石舜华佯装没看见,随后又念叨几句东西多,放不下之类的。
    梁九功听到耳朵里,莫名觉得太子爷很是可怜。
    康熙看到梁九功回来就问:“太子有没有说什么?”
    “太子去了武英殿。”梁九功道,“奴才把东西交给太子妃的。”想了一下,“卸在院里的。”
    离孙嬷嬷犯事过去好多天了,康熙前天才把没追回来的东西补齐,今日派梁九功把东西送过去,康熙想知道太子有没有生气,才这么一问:“为什么不搬屋里?昨儿雨刚停,院里还没干。”
    梁九功顺势道:“太子妃说屋里放不下,得把屋里的东西搬出来,把破旧的东西扔掉才能腾出空。”
    “这样啊。”康熙微微皱眉,没有再说什么。
    翌日,早朝过后,康熙叫太子留下陪他用早膳:“乾清宫有点漏水,朕打算过些日子去畅春园,内务府的工匠正好趁机修整修整,你那里要不要顺便查查?”
    “儿臣那里挺好。”太子道,“没听说过有漏雨的地方,不用了。”
    康熙一见儿子这么诚实,欣慰又想叹气:“昨儿朕叫梁九功把从孙氏家里搜出来的东西给你送过去,你福晋说后院放不下,得放惇本殿偏殿里,偏殿漏雨吗?”
    “偏殿放的都是些桌椅屏风,平时用不着也就没打开看过,儿臣也不清楚。”太子说着,心中一动,“不过,儿臣记得偏殿没多少地方。汗阿玛,东西多吗?”
    康熙一听这话,就说:“朕觉得不多,但对你来说可能有点多。
    昨儿晚上康熙思前想后,始终决定不下来,这才把太子留下来打算亲自问他:“你东面还有一片空地,叫内务府的工匠盖几间房子,留你专门放东西?”
    “不用了吧。”太子心中一喜,面上不显,一副怕麻烦的说,“再过两年阿哥大了,叫他们去南三所,房间腾出来就宽敞了。”
    “殿下,十六阿哥快出生了。”梁九功小声道,“南三所那边没空地方。”
    太子的眼皮猛一跳……居然被他胆大包天的福晋说中了?转向康熙,故意说:“没,没地方?孤记得挺大一片呢。”
    康熙老脸一红,也无心跟太子话家常:“回去跟你福晋说说,需要盖几间,怎么盖,直接告诉海拉逊。改天朕去畅春园,你们跟朕一块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