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就是那个鬼修。”古语肯定地说。
    佘阳叹了一口气，点头：“是。上古秘术施展起来条件苛刻，需采集天下间所有的血样融于自身，以身炼血，直至历经天下间所有的苦楚，才能招来已经散去的魂魄，轮回十世，才能再世为人。”
    古玉书的肩膀脱力般的垮了下去，从身体深处传来一股疲惫。佘阳讲述的这些事实太过深沉，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不是他，那他是谁？老祖宗放不下的是他，他却毫无记忆，只觉沉重，甚至想要逃离。从未想过，自己身上竟然还有这样的秘密。
    此事说完，两个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最后唏嘘不已的佘阳想起此行职责，徐徐善诱：“你身边那魄念是个异数，本来那丝魂魄也该尽数投入大阵，可是施术前妖帝心中不安，便留下了那一缕魄念温养在大日湮丹炉这至宝之内，不想千年过去，他自开了灵智，虽然看似独体，实际所思所想都受主体影响……”
    说道这里，佘阳欲言又止，古玉书却已经明白。小寰宇对自己的那份感情，原来早有原因。古玉书眉心紧蹙，嘴里发苦，心塞的难以自制，却不知如何发泄。
    佘阳知自己不断掀开伤疤必然让古玉书疼痛难忍，可他不得不说完最后一句：“三千多年了，时间太长，变数太多，大阵早就不堪重负，丹尊神魂受损已经越发严重，眼看真要消散了，妖帝不得不派我寻你。”说道这里，佘阳苦笑，“可是不成想，魄念却起了异心，将你诱拐跑了。他怎么不想想，主体若是不在了，他还真能继续存在吗？”
    古玉书愣住。
    哑然道：“老祖宗真的快不行了？”
    问完，古玉书在佘阳灼灼的目光中闭了嘴，想起上一世他到古家禁地里时，他没有见过老祖宗，在那丹炉里也没有见到小寰宇。由此推断，佘阳所言确实属实，老祖宗的生命危在旦夕，小寰宇亦会受到牵连，魂飞魄散。
    “老祖宗让我炼制的丹药真的有用？”古玉书蹙眉。事到如今，他不信那些不过金丹期的丹药真可以救活老祖宗了。
    佘阳斜看他一眼，神情带着几分奚落。
    古玉书了然，急道：“我该做什么？”
    对于古玉书的上道，佘阳用浅笑表示了满意，幽幽答道：“还魂。”
    “还魂？”
    “对，还魂。”
    “还魂！”
    惊诧的声音突然响起，紧接着，小寰宇在古玉书身边现出了身形，他眉头蹙的死紧，带着敌意地蹬着佘阳，身上杀气四溢，怒火无边。
    人有三魂七魄，各司其职。三魂为元神、阳神、阴神。七魄为喜、怒、哀、惧、爱、恶、欲，生存于物质中。
    缺一不可。
    小寰宇可以不介意自己神魂不全，却无法想象古玉书缺上丝毫。
    一想起古玉书竟然要还魂给那个魄念，他如何不怒？
    古玉书和佘阳都不惊讶，一个修为远胜于他表现出的元婴期，一个则是大日湮丹炉的主人。小寰宇实则早就出现，几乎听完了全程，这是二人都没有点破罢了。
    如今看到小寰宇现身，古玉书心思复杂的无以复加，他既不想小寰宇就此失去自我，亦不想小寰宇真正消散，这般左右为难，如同万蚁在心脏啃咬，疼得喘不过气来。
    小寰宇一现身，手就掐上了佘阳的脖子，恶狠狠地说道：“胡说八道！他的魂关那老不死的什么事？你若是要魂魄，我抓千百个人来让你挑选。你再乱说，我就杀了你！”
    佘阳这一次却没有挣扎，任由窒息笼罩，深深地看着小寰宇。两人瞪视一会，直到小寰宇的杀气真的无法克制，真要将佘阳掐死时，佘阳不得不使了个法诀，脱身出来，捂着脖子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以为复活一个人那么容易？丹尊他要不是把一魂三魄给了古玉书，怎么从无到有的造出一个人来？”佘阳显然也是怒了，语气加重了几分，脸上神情都是对丹尊的不值。
    古玉书拳头捏紧，呼吸都快消失了。
    小寰宇咬牙切齿：“为什么是古玉书！？”
    佘阳冷哼一声：“整个古家都是为了一个人的存在，血脉相承，千年轮回，最终才能真正复活了那个人。”
    “疯子！”小寰宇骂了一句，他已经混乱了。
    古玉书则突然开口：“那么他若是真醒了，我还是我吗？”
    “我怎么知道？”佘阳翻了个白眼，想想自己这样岂不是容易功亏于溃，于是压下恼怒，补充道，“毕竟是上古秘术，真正结果如何无人知道，但是想来那鬼修毕竟魂飞魄散了数千年，就算勉强唤回来也只能算是一些意志吧，自然是以你为主。”
    古玉书扬眉。
    佘阳想了想，谨慎地说：“想必，你也就是多一些记忆而已。”
    古玉书闻言，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无论那些记忆有多深刻，他还是他，而且修仙者转眼间沧海桑田，而那鬼修不过短短几十年记忆，想必对他的影响是极少的。
    当然，退一步说，佘阳对他没有说实话，事到如今他也不得不点头，毕竟这不光是他的事，还关系到了小寰宇和老祖宗……
    一想起老祖宗，古玉书就觉得别扭，虽然如今也知道自己和老祖宗并不是那种所谓的血缘关系，可是心中的地位却一时间改变不了。
    “那么……”古玉书的点头也让佘阳松了一口气，笑容回归，“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等等再说。”古玉书心中疑问甚多，可没有佘阳那么轻快，他扯过小寰宇手腕，紧紧抓着，像是给他力量一般，又问，“小寰宇呢？又会如何？”
    佘阳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隐约有些不耐烦了，可到底只能忍气吞声地回答道：“他们本就是一个人，又能如何？他们所思所想所爱所恨都相同，即便融合也依旧是那个人。”
    “不可能。”古玉书断然，他还清楚记得初见小寰宇时的那狂妄霸道的劲儿，也记得小寰宇在他耳边嘻嘻哈哈，更是记得小寰宇搂着他撒泼打滚的撒娇，这样的小寰宇怎么会和老祖宗一样？
    “算了。”小寰宇却突然打断了古玉书接下来的质疑。
    他转身看着古玉书，深深地看着他：“只要可以继续陪着你，我怎样都行。”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在耳边拂过，古玉书鼻子一酸，泪水顷刻间就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他无法想象，他们最终竟然会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回去，他还是他吗？而他还是他吗？
    可是，不得不回去啊。
    一想起上一世那孤独冷寂的禁地，古玉书就觉得心脏被狠狠地抓了一下，喘不过气来。
    他们……必须回去。
    不过……古玉书突然想起一事。上一世他为何没见过佘阳？即便他不愿意，想必佘阳也有法子取了他的魂魄，可为什么直到他死都没有呢？难道上一世佘阳出了什么事……还是说妖帝他们出了什么事？
    那自己这一次重生，到底是他重生，还是妖帝他们用了什么法子逆转了时空，连带着关键性的自己也重得了一次机会呢？
    古玉书越想越糊涂，却又越想越觉得自己触到了真相，可他该如何开口询问？想必佘阳是不知道的吧？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他吧？
    古玉书挣扎了一番，最终决定还是将这秘密隐瞒在心里，直到日后有机会见到妖帝，他再询问一二。
    突然的真相冲淡了古玉书心底悲伤，回过神来，小寰宇正在温柔的为他擦拭眼泪。那双漆黑的眸子倒影出他的容貌，是那么的专注，那么的温柔，那满满的爱意和疼惜，就像是将全宇宙都捧到了他的面前，喃喃地说：“我很高兴，上一世你也属于我，我现在相信那个老东西就是我了，若是让我选，我也会这么做，玉书，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恨不得将心捧给你看。”
    “小寰宇……”古玉书怔怔。
    小寰宇笑道：“如果我就是他，他就是我，那我一定会更爱你，加上上一世的爱，双倍的都给你。”
    “不……”古玉书嘴唇无法控制的颤抖，他看到了小寰宇的决心以及绝望，心疼的无以复加。
    “我们回去吧。”小寰宇说。
    “哎。”佘阳不忍地移开目光，叹了一口气。
    直到此刻，他终于能够感觉到那片广阔如海的爱，是那么的沉重，亦是那么的包容。
    天地间若有人能够这般爱着自己，就算也要历经这样的磨难，又有何惧？
    ******
    三日后。
    古玉书、小寰宇、佘阳，还有刑力等一行六人离开了仁兽之地，古玉书坐在力士傀儡拉着的黑漆辇车上，想着自己满满当当的储物戒，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临行前，他为三位城主共炼制了十二颗太上昊元丹，换取了二十颗七阶灵草和六颗八阶灵草，然后又拿出了大量的养精丹之类的低阶丹药换取了大量的灵草，几乎将仁兽城储备的灵草挖掘一空。甚至还拿了一些珍贵灵草的种子种在了洞天里，将那一片土地开辟成灵药园，时间拨快了十倍。一想起不过十年就有百年的灵药，百年就有千年的灵药，他就心情愉悦了几分。
    小寰宇已经回到了洞天里重新炼制他的破目小玉剑，显然他心思紊乱，也需要一些事情分神。
    古玉书将小寰宇所在的区域拨快了十倍，同时将大量的鸿蒙之气调动给了他，也希望他能沉浸在炼剑中，少上几分烦心。
    佘阳和刑力等人也坐在车内。外表看似不大的辇车实则刻上了玄妙的空间阵法，大了十倍有余，一人一间小屋还有空余，于是所有人都有了各自的空间。
    古玉书这几天也在犹豫一事，却最终没有将刑力他们带进洞天里，他不是信不过刑力，却有些信不过岳仟琴。他虽有四象宫何家的一半血统，可是四象老祖却一直很神秘，不知道是敌是友，面对强大的化神修士，他还是决定小心为上。
    正想到这里，房门被叩响，随后佘阳推门走了进来。
    佘阳怀里抱着个黑兔子，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嘻嘻笑道：“有一好处给你，要不要？”
    古玉书扬眉。
    “我想你需要大量的人口填充你那处洞天吧？”佘阳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