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宋清漪那么一拦,两人落后了他人些许。此时,路上只余往来宫女内侍,饶是如此,仍有止不住的好奇目光朝他们望来。
宋清欢有几分心虚,偷偷撩眼看沈初寒一眼。
却见沈初寒目不斜视,眸光清寒如初冬薄雾。
“阿初……”宋清欢娇娇糯糯开了口,一改方才的凛冽气势。
沈初寒噙一抹淡淡弧度,斜眼望来。
“怎么了?”他淡问。
quot;我救了苏风铭,你会不会生气?;quot;宋清欢玲珑杏目微眨,眸光流动。
“阿绾觉得,我该生气么?”沈初寒淡笑。
宋清欢摇头,“不该不该,我救苏风铭,也是为了合纵连横。否则我们树敌太多,难免成为众矢之的。”
沈初寒依旧浅笑流光,“阿绾开心便好。不过……我怎不知阿绾竟对毒术有研究?”
“流月擅毒,我闲来无事曾翻过她从重锦姑姑处得到的毒药大全,里头恰对桃花醉有描述。”她勾一勾唇,“说起来,宋清漪倒没错,我确是瞎猫碰上死老鼠罢了。”
“那催吐之法?”沈初寒微一扬眉。
“那个……也是我偶然从书上看来的。”宋清欢眸光一眨,有一瞬的不自在。
催吐的法子,她用到的是穿越前的知识。只是,这等怪力乱神之事,她自不可能同沈初寒说明。
沈初寒凝眸浅笑,转了话题,“你那皇姐,倒是信了。”
宋清欢知他所说是自己骗宋清漪对她下毒一事,唇角笑意愈深,“我那话,却也不是毫无根据。若我没猜错,明日,她便该来求我了。”
说话间,两人已出了宫门。
凉聿两国马车在宫外候着,前头一辆帘幕垂下,车中有人。
听到脚步声,素手挑开车帘,有玲珑妙目望来,眼中盈盈切切,正是尹卿容。
“沈相,你来了。”她语声娇软,目光紧凝在沈初寒面上,对他身旁的宋清欢视若不见。
沈初寒轻“嗯”一声,神情不改,转眸看向宋清欢,语声低喃,“阿绾,你先上车吧,等你得了空,我再去找你。”
宋清欢应声,也不看尹卿容,往聿国马车停处走去。
宋琰、宋懿和宋清漪自不会等她,此时只余宋暄一俩马车,闻得动静,挑帘望来,朝她一笑,没有多言,目送着宋清欢上车后,复又坐回车内。
待各人坐稳,马车队缓缓往会同馆驶去。
“殿下,您当真对二殿下用了毒?”终于瞅着没人了,流月憋不住,看向宋清欢一脸好奇。
宋清欢淡笑不语,随意把玩着手腕上的白玉手镯,神情懒懒而闲适。
沉星想了想,接口,“奴婢记得,殿下并无随身带毒的习惯?”
宋清欢轻笑,语气慵懒,“我确实没给她下毒。”
“那……?”流月不解,既如此,殿下为何说得那般斩钉截铁?就不怕二殿下发现自己受了戏弄,又找上门来?
“我虽没下毒,她明日,却定会上门来求。”宋清欢不疾不徐,漫不经心的口吻。
她既敢说,便有十足的把握。
车外有淡淡阳光洒进,覆于宋清欢长长的睫羽之上,细碎金光闪耀,悦目惑人。
翌日。
宋清欢昨夜宿得不错,一觉睡到自然醒,惺忪睁眼,起身唤了流月沉星进来。
“殿下今儿气色不错。”流月看着她红润面色,笑眯眯绞着帕子道。
宋清欢浅笑着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昨日接风宴上大出风头,打脸了所有敌人,自是神清气爽。净了面,又用竹盐水细细漱过口,吩咐两人传早饭来。
流月一一用银针试过毒,见一切无恙,替她盛了碗粳米莲叶羹递来。宋清欢接过,小口小口喝着。
窗外阳光明媚,和风煦暖,看上去似乎是颇为闲适的一天——
直到,院外有熙攘嘈杂声传来。
宋清欢将银勺一放,眸色微凝,看向沉星,“去看看。”
沉星应声退下,不多会,去而复返。
“殿下,外面是二殿下。”沉星面有诧异,迟疑着道,“二殿下……脸上起了好多红疹子……正在外头大吵大闹,说让殿下给她解药。”
流月瞪圆了双眼,惊诧道,“二殿下竟真中毒了?殿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您昨日不是没有给二殿下下毒么?”
宋清欢不紧不慢舀一勺青瓷碗中的粳米莲叶羹,淡然开口,“她不是中毒,是过敏。”
“过敏?”流月和沉星先是诧异,继而恍然。
宋清欢放下手中银勺,看向窗外。院中杏花开得正盛,欺霜赛雪,满院飘香。
宋清漪的院中,则是满院杜若。
好巧不巧,宋清漪正对杜若过敏,而且,她自己并不知。
前世,她也曾因接触杜若而生出过过敏症状,只是当时接触面积不大,且很快消退,故未曾放在心上。
不想,此次竟正好入住了开满杜若的院子。
昨日一瞧,宋清欢便发现她已有过敏迹象,这才将计就计,顺势教训她一下。
果然,宋清漪今日便发了作,这会子定然对自己又恨又怕。
“你去告诉她,就说我没有给她下毒,自然没有解药。”宋清欢看向沉星。
沉星应了,退出房间。
“殿下不打算救二殿下?”流月好奇道。
“自然要救的,不过,不是现在。”宋清欢勾唇,眼底一抹深意。
外头的喧嚣吵闹声又持续了一阵,方歇下去。宋清欢心知,以宋清漪的性子,定不甘心就此离开,所以才闹将了许久。
气定神闲地用完早餐,她开口吩咐,“准备一下,待会随我出去。”
“殿下要去哪里?”
“去药铺。”宋清欢起身走到梳妆台前,招手唤了流月过来替她梳妆。
不想,今儿这早上,注定不太平。
刚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却又有当值的宫女进来,朝宋清欢一礼,“殿下,宸国三皇子求见。”
宋清欢彼时正在妆奁匣中挑拣耳坠,闻言手一顿,很快清泠开口,“不见。”
宫女微愣,不敢多说,退了下去。
宋清欢挑了对白玉水滴状耳坠带上,反不急着出门,叫沉星拿了本书,斜倚在软榻上,不疾不徐翻看起来。
沉星流月知晓她约莫是为了避开苏镜辞,没有多说,只恭谨侯立一旁。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宋清欢终于放下手中书卷,闲闲舒展了一下筋骨,看向两人,“走吧。”
流月和沉星应了额,随宋清欢一道往外走去。
不想,刚出听荷院,没走多远,便见前头一人熟悉的身影,正是苏镜辞。
他站在出会同馆的必经之路上,头微垂,神情晦暗不明。
宋清欢见此,心知今日怕是避不过了,脚步未停,依旧从容前行。
苏镜辞听得脚步声抬头,见是宋清欢,面上一喜,迎了上来,“舞阳帝姬。”
宋清欢淡淡一瞥,“三皇子有事吗?”
“风铭今日已大好,我是来感谢舞阳帝姬的。”苏镜辞凝视着她,眉间浅笑,好一位明朗公子哥。
宋清欢只一眼,很快挪开目光。
“举手之劳,三皇子不必谢我。”她语声淡淡,继续往前走去。
“苏某向来说话算话,那日在接风宴上我便说了,只要帝姬能救回风铭,无论帝姬提出什么请求,苏某定当应允。”他眸光切切,一眨不眨地盯着宋清欢,心中泛起一抹苦涩。
明明建安之时舞阳帝姬对他还是笑意盈盈的模样,怎的不过数月,却已宛若陌生人?难道……当真是因与沈相有了婚约之故?
心中到底不甘。
抿一抿唇,意有所指,“没想到沈相对帝姬,竟如此上心。”
昨日接风宴上沈初寒对宋清欢的维护,众人皆看在眼底,苏镜辞心中难免情绪翻涌。
若说他多喜欢宋清欢,似乎还并未达到那样的程度。可看着她对沈初寒露出如花笑靥,心底又难受得紧。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喜欢?
宋清欢神情古怪地瞥他一眼,淡然开口,“三皇子欠我的人情,我记下了。三皇子也不必谢我,我救八皇子,只是不想让昭凉两国渔翁得利。”
见她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苏镜辞心中黯然,垂眸苦笑,注意力落在她方才所说的话上,眸色忽而一亮,“帝姬,不想凉国得利?”
似看穿了他的心思,宋清欢开口,“沈相是沈相,凉国是凉国。三皇子不必混为一谈。”话语间,带了亲密和维护之意。
苏镜辞微怔,心头愈加苦涩。
怔愣片刻,方才回神,抬眸一瞧,却见宋清欢已走了好几步院,身姿清袅,似乎……似乎有些熟悉?
他心头掠过一个人的身影,狐疑地眯了眯眸子。犹豫一瞬,终是快步跟了上去。
宋清欢并不讨厌苏镜辞。只是,她不想让沈初寒多想,所以才对苏镜辞如此冷淡,也好趁早打消他心底对自己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她出了会同馆,四下一扫,流月叫来的马车已停在了会同馆前,车夫见她出来,迎上来一礼。
宋清欢点头应了,刚要在流月和沉星的搀扶下上车,却听的苏镜辞在身后唤她。
想了想,还是驻了足。
苏镜辞匆匆行到宋清欢跟前。
“三皇子还有事吗?”宋清欢依旧是淡淡的神情。
苏镜辞呆呆地望着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急急开口,“你……你是不是不想嫁给沈相?”
宋清欢怔住,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镜辞却以为她的沉默代表了默认,眸光一亮,急急开口,“我就知道!难怪你这次对我这么冷漠,一定是沈相同你说了什么对不对?”
宋清欢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