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苏的手指依然在桌子上有节奏地敲着，听到这里, 便道：“这样，今晚我去一趟地府瞧瞧。”
    众人用期待的目光望着他，没有人问他怎么去，既然他说出来, 就肯定有办法。
    郁子苏皱皱眉：“你们不要对我太有依赖性, 该干什么干什么，查什么查什么。”他扫了眼几人，“你们自己反省一下，是不是太闲了, 嗯？这个问题存在多久了，还需要我发现？自己没有一点警觉性？”
    众人脸一红，都羞愧地低下了头，他们的确是太有依赖性了，一遇到大事，便想着“反正郁神会解决的”，以至于越来越松懈，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郁子苏站起身：“我去接球球了，不定期回来，别再让我看到懒散的场面了，谈恋爱的也收收心，别搞得主次不分。”他望向李元商，“李老，你也要好好管管他们。”
    他也是憋了许久，以前没事时可以放松放松，可这么大漏洞都没一个提出来的，就很过分了。
    李元商先是一愣，接着欣慰，郑重道：“郁神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监督他们的。”他年纪大，思想也守旧，本来就看不惯这些年轻妖和修士乱来，可他说话没什么威慑力，手下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表面上应和，过一会儿还是老样子，如今郁子苏发话，管理起来就方便了。
    简逸顺便问：“你晚上不在，要把球球送回来吗？”
    “送回来干什么？”郁子苏奇怪道，“我带他一起去玩啊，前两天还说想看恐怖电影，这下正好带他去看真实版本的。”
    众：“……”你们约会地点真是有情趣。
    * * *
    自从那日同郁子苏互通心意后，球球反倒陷入苦恼中，他不知道别人谈恋爱都是怎么谈的，一条街上有经验人士从来不在他面前秀恩爱，家里一对典范基佬面上也是相敬如宾，比八十老夫夫还要老夫夫。
    再看看他的小弟们，各个天真烂漫不谙世事，脑子里只有玩，唯一成熟点的便是余安安，暗恋了一朵小花妖，成天跟初中生一样欺负对方试图引起对方注意，导致小花妖越来越讨厌他了。
    往日看过的教材此时也特别空洞，竟然想不起来书中人物都是怎么谈恋爱的，只觉得他们天天就发生误会——误会解除——亲亲抱抱，一本书就过去了，如此看来，跟他和郁子苏好像没有什么两样。
    除了可以深入亲吻外，表白前表白后都是老样子，球球简直要怀疑他们的关系同以前比根本没有什么变化。
    想一想就很苦恼，尤其身边没有一个可以给建议的对象，问一条街上的大人们他更是不好意思，他跟郁子苏的关系还没有公开呢。
    想来想去，球球在学校回宿舍的路上碰到了一个人——那日见证了他们互通心意的凡人罗云洲。
    那日郁子苏替他驱散了身上的鬼气后，并没有修改他的记忆，他见此人没什么坏心眼，而且识趣，倒是可以结交。
    平心而论，他是希望球球可以多跟人接触，活泼开朗些，球球既然对罗云洲不排斥，对方性子也不错，既然这样，不如让他带球球一起玩。
    罗云洲第一次接触新世界，没有被踢出去，倒是受宠若惊，再三保证不会泄露。
    球球没几天便凑巧遇到他，也是缘分，十分高兴地跟他打招呼：“你又来学校包养清纯男大学生吗？”
    这个人一定身经百战，经验丰富懂得一百种谈恋爱方法。
    罗云洲见到他也是挺高兴，虽然碰不得，看一看也是很赏心悦目的：“这次不是包养，是有一些项目跟学校合作，说了你也不懂。”
    球球点点头，又问他事情后续：“你爸爸怎么样了？”
    简逸第二天去处理玻璃瓶的后事，按理罗云洲父亲是犯了事的，需要移交警0方处置，罗云洲望着他天真的大眼睛，竟然有些羞愧：“咳……也没什么，找了关系塞了钱，就过去了，唉，三十年前的事，也没几个人认真对待。”
    球球倒是没有什么意外。
    人类的伦理纲常和社会生活，自有他们的规律，他只能将事理明在心中，却是不好插手的。
    他想起简逸的话，便告诉对方：“你也不用内疚，我哥哥说，那东西是需要你爸爸的精气和寿命养着的，就跟养小鬼一样，他早些年养得很尽心，耗去了很多寿命精气，现在搁那儿不养了，很容易被反噬，估计活不了多久的，你看他现在是不是无精打采，衰老许多？”
    简逸曾经告诉过他，这个世界可以公平，也可以不公平，因果报应，天道轮回，从来都有其自己的规则，区别只在于你看得见或看不见。
    罗云洲：“……的确这样，真是谢谢你的安慰了。”幸好他跟他爸感情不深，对方也是咎由自取，不然球球很可能会被打。
    球球瞄了眼他的两个手下，罗云洲识眼色，让他们退到一旁。
    球球这才低头绞着手害羞道：“那个，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国家机密级别的妖怪居然有事想请教他，罗云洲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自己会什么：“你想学挣钱？”可能他们妖怪在人类社会生活很不容易，而且他也只剩钱比较出色了。
    球球：“……不，是别的问题。”每天都在愁卡上那么长数字怎么花。
    罗云洲：“那是什么？你也想包养清纯男大学生？”
    球球：“……也不是这个！”左右无人，反正都要说出口的，“那个，我想问一下，谈恋爱要怎么谈呀？”
    罗云洲：“？？？”好想让他滚怎么办。
    没让自己吃到就算了，让他当助攻就算了，还跑来炫耀？！
    不过看他的样子，可能妖怪这方面都比较呆，罗云洲一时间语塞：“这个，其实我也不是很擅长，毕竟我一般都是明确的钱色交易，正经谈恋爱那都学生时期了，太久远了想不起来。”
    球球一脸震惊。
    罗云洲干咳了两声：“让我想想啊……我上学时候交男朋友，都是，一起打球，洗澡打0飞0机，给他买东西，上0床……”
    球球更震惊了，结结巴巴道：“这、这样吗……”
    罗云洲：“……”完了，那个道长好像说过他未成年，不准跟他说少儿不宜的东西，讲黄0色笑话都不行。
    他一拍大腿：“我想起来了，那都是我瞎编的，正常的套路就是，吃饭，看电影，要看那种恐怖的，这样就能躲到他怀里。”快给他立世界第一好助攻牌匾。
    球球愣愣地点点头。
    罗云洲：“……其他我想到再告诉你好了。”看对方反应，他别是又说错话了。
    球球一脸严肃：“好的，谢谢你，我明白了！”他掏出手机，“你能不能把你的小企鹅告诉我，我有问题了就找你！”
    “这个行啊。”罗云洲也掏出手机，十分大方，“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我回去再帮你查查妖怪都是怎么谈的。”他又问，“你没接触过其他妖怪吗？或者你们妖怪不谈恋爱，只讲究交0配繁衍后代？”
    再见了，他心爱的包0养文，他要转战灵异区了。
    球球羞涩：“他们谈的，只是他们不会当着我面谈，说影响不好。”
    罗云洲：“……”完了，他是不是干了不得了的事情。
    * * *
    球球的恐怖电影没有看成，因为郁子苏说不利于青少年身心健康发展，不给他看，他只能去找罗云洲，这种情况下该怎么办，罗云洲沉默了，回他：“那个，小朋友，我觉得你还是先成年比较好，你找的不是男朋友，是爸爸。”
    球球也沉默了，他看问题看得真透彻。
    他只好先把这个问题抛在脑后，生活还是照常继续，过了几天后他也想通了，这样平平淡淡过着，也没什么不好，反正每天都是欢欢喜喜的，心头的甜就没有淡过。
    他跟小妖怪们乖巧地等郁子苏来接他们吃晚饭，吃完饭后再把他们送回家，郁子苏突然笑眯眯地对他说：“宝贝，你前两天不是想看恐怖电影吗？”
    球球一怔：“不是不给看吗？”
    郁子苏道：“带你去看更刺激的。”
    更、更更刺激的？！
    球球想起罗云洲的经验，突然脸红了。
    第75章 地府
    地府和天庭, 实际上是存在于两个不同的空间内，只有达到一定境界，才能打开这两个空间，因为能进入天庭便是有足够实力飞升了，而很多道士由于捉鬼的需求, 需要进入地府或打开地府的大门，所以相对于上天，入地要容易些。
    对于郁子苏来说, 想要入地, 只要撕裂一道地府的空间口子就行了。
    球球直到进入那道血红的裂口时还是懵逼的，果然是带他看刺激的东西。
    哪里还需要看什么恐怖电影，简直是侮辱他们的身份，直接不就能身临其境了吗！
    眼前的场景不但震撼到了球球，连郁子苏也微微动容。
    他们站在一座牌楼前，上面横书苍劲有力的“鬼门关”三个繁体大字, 两旁是各种小鬼的雕像，看上去阴森森的。
    牌楼森严大气，只可惜不知道经历了什么，整个缺了一小半, 只有那块牌匾是完整的, 挂在门上头摇摇欲坠，随时都会砸下来。
    上面没有天，只有灰蒙蒙暗沉沉低压压的一片混沌，像暴雨前的乌云随时都会砸下来。
    一条黑河穿过牌楼, 看不到河岸，河水是死的，不会流动，河面上漂浮着各种人脸，有的闭着有着睁着，有的安详有的狰狞痛苦，但只不过是脸，全都静静的躺在河面上，无法发出声音。
    河上倒是有一条小船，然而并没有驾船的人。
    似乎察觉到有新人来，那些脸都转向来人，静静地盯着他们。
    球球本来看到那么多漂浮的人脸就怂了，那些脸还转过来看他，比恐怖电影真实得多，当即扑到郁子苏怀里：“我错了我不看恐怖片了！我们回去吧呜……”无论放在那个场景，有人盯着你怎么都会感到恐怖的。
    他还以为郁子苏是为了带他玩才来的。
    真的是刺激得很，想哭。
    郁子苏拍拍他的背安抚：“不行，还有事情没做。”
    球球：“？还有事情？这是哪里？”
    郁子苏道：“地府。”
    球球：“……”
    “不走我抱着了？”郁子苏作势要将他抱起来，球球先是一愣，然后点点头，等到了郁子苏怀里，再变回原形。
    郁子苏：“？？？”越来越能耐了。
    球球不好意思道：“我腿软走不动……”这样被抱着看起来不会太奇怪。
    郁子苏踏入河中，如履平地，一步步前行，仔细看便会发现他其实是浮在河面上。
    那些鬼脸见生人竟然有胆子入河，纷纷疯了一般涌上来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鬼吞噬干净，然而还没靠近半步就被反弹到几十尺外，整张脸都扭曲起来，像受到极大的创伤。
    他所踏过之地，鬼脸都被弹开，周围留出一片清净。
    原形的球球用爪子扒在他身上，又好奇又害怕地低头看那些鬼脸：“这些是什么？”
    “我也不大清楚。”郁子苏道，“不过我听说地府有三途河和忘川河，可能这就是其中一条，至于上面飘的，应该是跳河的亡魂吧。”
    球球点点头，见郁子苏进了那座“鬼门关”，眼前一黑，再次亮起来，又是另一番景象。
    这回河边有了岸，岸边开满了彼岸花，有花无叶，花如血一样绚烂鲜红，妖冶到极致，散发着令人绝望的美，一直蔓延到看不到的地方。
    球球笑：“小红姐姐如果是妖怪，这就是她的原形了。”
    郁子苏深以为然，刚想说什么，彼岸花们发出血红的光，幻化成一个个穿红衣裳的小人儿，站在两岸盯着他们，一动不动。
    郁子苏：“……还真是成精的。”
    岸边有红衣小人，水里有鬼脸，球球被盯得毛骨悚然，头靠在他肩上：“等到了安全地区再叫我。”
    郁子苏应了，一边走一边跟他说话：“这次来就是找小红的。”他把人界鬼魂问题说与他听，绯骨很可能也被困在了地府。
    没走多远，河分了个叉，主道往远处流，分支流往左侧，球球在分叉点看到一块红色巨石，形状奇特，头重脚轻，便伸出爪子想去摸，有些兴奋：“这一定是三生石了！”
    郁子苏抱着他靠近，让他能摸到石头：“能干什么？”
    球球羞涩道：“听说是定姻缘的，上面刻下两个人的名字，便会三生三世都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