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钟炎的反应是一脸的震惊,清明的眼瞳无法将来自心头的惊异之色收拢住,轻易就暴露的内心的心思。
她微微一叹,因为猜对了!
是了,钟家势大,又与八王交好,自有通天的本事知道许泰的来龙去脉,于是姑父钟瑞便以此为要胁迫钟炎就范……
“你……唉,为何要如此的冰雪聪明,我只向你提了零星半点,你便能举一反三,洞窥全貌,灵妹,糊涂一些不是更好么!”
钟炎深深的吁叹着,头沉沉的靠上车箱壁,无力的合上眼。
“是的,我不想娶芷竹的,本来已经准备一走了之了,可是父亲突然跟我说假若我弃他而去,那么你就必死无疑。当时我很奇怪父亲怎会如此信誓旦旦,只是嗤笑他这无稽之谈,然后父亲笑的告诉我说你身上附着血咒,而血咒之蛊普天之下几乎无人能解,唯有怪面鬼医或可解其毒。我知道鬼医从来是来无影去无踪的,没人知道他居留何处,舅父几年前就为了医你曾经满世界的寻过这个人,费财费力的寻了好些年都没有结果。父亲说他知道那个能解此蛊咒的人居住在什么地方,并且可以遣人将此人的住处告诉舅父救你一命,条件是我必须娶芷竹……”
说着,他凄然的一笑,如宝玉般澄澈的眼沉沉的现出了苦涩。
她怔怔的望着他,等他说下去。
“我说我不娶,心下寻思着总会有法子将鬼医寻到,何必受他掣肘,但他却叫来了大伯门下的家奴拿住了阿克,将我软禁,声称我若不应允,便将你身负血蛊的事上报朝廷,由朝廷或将你逐出大明疆域或将你处死以灭祸害,我没得选择……”
于是只能允下了这门荒唐的姻缘,然后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此明白,又有些糊涂,说道:“钟炎,再说清楚点好么,这血蛊会要人性命,这一点我是听明白了,但姑父那边凭什么说只要他向朝迁上报血蛊一事,我就会被驱境,甚至会被处死?”
钟炎默然了一下,闷闷的说道:“那东西会祸害他人!”
她一惊,还想问会有怎么个祸害,就在这时候,车子停了下来,叶云天掀开车幔,在外头叫着:“到了到了!下车吧!”
立即就打断了他们的说话。
他们彼此望了一眼,谁都没有应答。
叶云天见没人吱声,很快挽起车幔,探头看,才发现里头气氛凝重,不由皱起眉,问:“怎么了?”
钟炎强颜一振,对他说:“没事!”
顿了一下,又看着她,梨花色的脸孔白得没一丝人色,却还在冲她温和的微笑,用自己的温和来安抚她的不安,说:“没事的,灵妹,先不要管那些事了,咱们先去寻许泰吧,他此刻就住在阿克家里,有他在,总会有法子的。嗯,这件事我已计划很久了,在去石头村找你之前,我事先遣了阿克去寻人,前些日子他有捎信给我,说已寻到,为了掩人耳目,按约定带到了老家,所以,我才会马不停蹄的往这里赶……”
在这件事上,钟炎真是花了不少心思,真是为难他了,一个人独自承受了这么多,而自己还要糊涂的去冤屈了他,一想到这些,她心中即难过又懊恼。
“你说怎么就怎么吧,我听你的!”
她伸手与他修长的十指紧紧相缠,眼眶里隐隐泛起雾气,盈盈之中盛满温柔。
那个血咒是怎么一个可怕,她还不知道,但是她已经知道他的情谊,所谓的血咒叫他们生生错过么?那么从此刻起,她会与他分分秒秒的相守,哪怕为世俗唾弃……
下了车,才发现原本晴朗的天空已在不知不觉中阴霾了下来,阳光极浅淡的照着眼前这座寻常而不起眼的市井小院。
叶云天过去敲了敲门,没人应,陈旧的木门半虚半掩,一边嘀咕着他一边推门而入,他们也相随其后进去。
院子里极干净,飘散着驱不散的药草味,很静,似乎没有人,叶云天又叫了一声:“有人在家吗?”
这一次朝北厢房里倒有了动静,一阵带落东西的砰砰声后,门里走出几个人来,然而当叶云天瞧见这几个人时,立即便傻在了那里。
她正心事若浓云密布,根本没注意周围的环境,蓦然间,只觉牵着她手的钟炎没来由的一紧,她有些吃痛的抬眼,就是抬眼之间,耳边传来了一个极熟悉、满带笑意的娇脆嗓音:“哟,你们终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