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便是那日,宫中盛怒.
当漫天流言传入宫中,太后怒不可遏,即刻将公主和成宽以淫乱皇族清誉拿入天牢,皇室宗人府介入调查。
据说,一旦查实果有其事,不仅成宽将人头不保,公主亦可能会因伤风败德之罪受严惩,说不定将贬入庵堂,从此青灯古佛忏悔余生。
至于公主与宇文家的这门婚事,因为这横生出的事端而搁置!
一连半月,八王爷为公主四处奔走,叩拜慈宁宫痛哭流涕,晓以骨肉之情,只云清莞来自民间,不拘礼法纲常,私定终身虽有悖正礼,却也有情可缘,请太后看在其为社稷尽忠这么多年,膝下只生一脉骨血的情份上,饶恕其无知之罪!
宫中冷面拒不召见八王爷,八王爷曾数天如一日长跪于宫门前,竟是一病栽倒!
大雪飞扬起,婚期已过近一月!
那日宇文棠风带太行三郎直闯禁卫军严密看守的宇文别院,撂下一句话:“是皇家毁婚在先,非棠风生事惹非,特来带内子,若有人敢拦,休怪宇文笛下不留情!”
众目睽睽之下,宇文棠风带上其身姿若仙的小女子飘然而去,归得红楼,情思越发深烈。
便是这几日,他们夫妻在园里你侬我侬,恩爱之情传的无人不知,也听得她又羡又慕又神伤!
正是夫人回来后没两时候,她出了流芳阁,初雪放霁,日头暖洋洋的照得人儿薰然微醉。
她痴想着红楼里那个俊挺的身姿,莲足忍不住往那里而去!
转过曲廊,绕过风亭楼,但瞧见他们在红楼繁花卷檐前,一个扶惊凤吟清曲,唇齿一露盈盈笑,一个席地坐于貂垫上,靠着廊柱翻着书,金色的阳光撒在他们身上……
寒风不凛,冬日如春阳,万道温暖里,含笑对眸,情义绵长……
那是一副叫天下女儿皆为之心动的绝画!
她艳羡着那样一个女子测能得了他的怜爱,自己既便为他落下一身病痛,也得不来他的侧目。
也是,人家青春正好,而她已是未老先衰,摸了摸自己尽是沧桑之色的脸孔,她悲从中来,只觉胸口积郁翻腾,便有腥甜自喉口冲出来。
身边扶侍的人不由惊呼出声:“姑娘!”
她们没能抢住她,地上积雪结成冰,太滑,她整个人往地沉沉的滑下去,在台阶上直直的滚落!
坚硬的台阶棱角硌的她好痛,脚踝像是脱了臼,双手皆被突起的冰刺划伤,身子上的受的苦再痛也比不得来自心底的折磨,若真是这么死了,倒是一了百了!
苦笑中,有人将她稳稳扶住,恍惚中,她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不是园子里的新梅,而是令她喜欢的茶香……
记得在杨府的时候,她从不喝茶,总觉茶水再甘冽,总有一股子去不掉的苦味!
之后,因为这个男人,才爱上了淡幽幽的清茶,喜欢品那份冽冽清苦,以及那悠然的余味……
“怎这么不小心?”
是幻觉吗?
她抬眼时,瞧见了刚刚还在檐屋下看书的他,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淡淡的皱了一下眉,回头轻轻斥了一声随侍在一旁的侍女道:“木姑娘身子还未好痊,你们怎如此不小心?”
宇文棠风待人从不苛利,只是冷淡,淡到让人不敢亲近。
这两个侍女得了训,皆慌着跪倒于地。
“唉,别跪了,公子也不是责怪你们,都起来吧!”
一个温婉的嗓音在一旁响起,是依灵夫人在一旁替吓坏了脸色的侍女解围,清丽的容颜下一刻便清澈的映进了眼里。
“重仁你带她回流芳阁上些药吧,好像伤得不清!”
依灵夫人轻轻的叮嘱着公子,那种寻常夫妻家常对话的口纹,令她好生心酸。
什么时候,她也可以如此亲呢的唤他一声名字,而不是客气生疏的唤他做公子!
以为公子又会把她推给别人带她回楼,正很认命的爬起来想自己走回来:她不要别的男子来碰她,可是她爬不起来,只引来脚踝处一阵阵裂痛……
“别动,脚可能崴了……”
方重仁四下里看了一下,寻不到人来带她回房,才道:“也罢,我抱你回去吧……”
说着,他竟真的将她揽进了怀,一双有力的手臂紧紧的环住了她的腰肢,那种亲呢,一直一直是她梦中奢求的……
那一年,他也曾这样抱过她的,一个意外给了她痴迷的力量……
“灵儿,去把房里的凝玉膏拿到泽湘楼来好么?”
头顶温温的嗓音正要低柔的跟他的妻子说话。
“好!我去去就来!”
那女子也轻柔的应了一下,走了一步,又回头微笑的唤住道:“重仁,趁这会儿,好好跟欢玲姐姐说会话吧……嗯,别把人弄哭了,姐姐也不容易……”
方重仁轻轻扬了扬唇,极温和。
那种神色是欢玲珑从来不曾见过的,她眼里的宇文棠风怀着正义却又一身冷气,让人只能远远观望敬仰,而近不得半分,而现在的这个男子在面对他的女人时,神情是那么平易可亲,让原就为他沉沦的心越发陷的更深,深到只能在那里痛苦的挣扎……
“公子……”
她泪轻轻聚拢在眼窝,不敢相信,他终于肯理她了!
或者,他是别有私心,但能见着他,能跟他说话,已成全了她心里的一丝痴盼!
是啊,她喜欢他!
喜欢他悠然的茶香!
喜欢他淡淡的眸光!
喜欢他在不经意间流露的洒脱!
更喜欢他温暖而有力的臂膀,他的怀抱令她痴痴醉倒……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