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奶奶边生猛地说，边手上麻利地把毛票和粮票塞进了炕上柜子的抽屉里，塞完后又拿把小锁，把抽屉锁牢，将钥匙揣进了她的贴身衣服里。
    做完这些，苏奶奶突然‘呸’一声骂了起来。
    “要不是赵春冬那个黑心肝的，非要撺掇大强分家，咱俩现在能过得这么紧巴吗？好几百块呀，我攒了多久的，一下子全没了！”
    “好了，好了！大勇不是说了吗，一到县城赚了钱就给咱们寄回来。”
    苏爷爷一听苏奶奶唠叨这个就头疼。
    自打分家后，苏奶奶几乎每隔一天就要说一遍，他早就烦的不行。
    “哼！我就等着看，那小子能不能寄钱回来！”
    苏奶奶这边唠叨着，那边苏大勇跟周玉翠，带着两个孩子踏上了前往县城的路。
    早上，苏云叶被一阵敲门声给惊醒了。
    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听到外面贺娟跑去开门的声音。
    随即贺娟的声音响起：“是蒋老师呀！您快请进。”
    是蒋宏宣来了？
    苏云叶一个激灵，还残存的那点睡意霎时全没了。
    不可能吧，才一个晚上蒋老师就给画好了？
    苏云叶下地穿上鞋就跑了出去。
    门口，蒋宏宣笔挺地站着，如平常那样，头发和衣着全都一丝不苟。
    他手里握着卷成一卷的海报，表情有些尴尬。
    贺娟让他先坐一会儿，他却摇摇头。
    他固执地站在门口，贺娟也有些无措，苏云叶正好跑出来，两人看到她，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苏云叶一眼看到被蒋宏宣握在手里的海报。
    她不敢置信地问：“蒋老师，海报这么快您就画好了？”
    “画得差不多了，有几个地方再来和你商量一下，没问题的话，今天我拿到学校去，找些颜料来上色。”
    蒋宏宣认真地说。
    苏云叶暗赞，不愧是搞学术的人，做起任何事来都如此严谨。
    其实那张海报他完全可以随便画画就好的，但他却为了一些小细节，特意找上门来问清楚。
    海报摊在桌子上，蒋宏宣指出几处颜色搭配，还有图案比例，问苏云叶的想法。
    两人说话的功夫，贺娟在厨房把早饭做好了。
    看着站在桌边笔挺的身影，贺娟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开了口。
    “蒋老师，要不要吃点早饭再走？”
    蒋宏宣正要拒绝，苏云叶却猛地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接着吃惊道：“都这个点了，您还要赶去上班，肯定来不及吃早饭了，就在我家对付一口吧。”
    没等蒋宏宣再开口，苏云叶已经麻利地收好了海报，放在一旁，推着蒋宏宣坐到了桌边，接着一溜烟地进厨房帮着贺娟端饭菜了。
    还没等蒋宏宣反应过来，一碗粘稠的大米粥已经摆在了他的面前，再想起身告辞已经来不及。
    苏云叶速度快得令人猝不及防，贺娟被吓了一跳，平常早上基本坐在桌边等着吃饭的大闺女，啥时候变这么勤快了？
    手里有了钱，条件变好之后，苏云叶第一个要求改善的，就是伙食。
    现在娘俩每顿饭都是精细粮，偶尔买不到精细粮时，才会掺上一些粗粮。
    今天早上，贺娟做了大米粥，配菜包子，外加辣椒酱和一个炒菜。
    没办法，肉实在太不好买，只能以菜包子为主，间隔性地吃顿肉包打打牙祭。
    就这样对娘俩来说很普通的一顿早饭，于蒋宏宣而言，不知有多久没吃过了。
    他不会做饭，基本一日三餐都在学校食堂吃。
    学校资源也紧张，上顿下顿都是粗粮，细粮供应少，再说也吃不起。
    吃得他早就忘了大米的味道。
    粥碗摆在面前，蒋宏宣久久没有动筷子。
    “蒋老师，别客气，快吃吧。”
    贺娟热情招呼道，不容分说地把一个大菜包塞进了蒋宏宣手里。
    蒋宏宣拿着菜包手足无措的样子，完全没有了平时古板的模样。
    苏云叶偷眼看向两人，越看越觉得，真的很般配呀。
    伸手拿过一个菜包，没再管那两人有啥互动，她自顾自大口吃了起来。
    真香！
    不过肉包子更香！
    这具身体估计是饿的太久了，最近一个月天天吃好的，都还没补回来，看见肉就馋的不得了。
    不行，得想办法再弄点肉回来，给自己好好补补。
    身体可是革命的本钱，有了本钱才能有一切呀！
    贺娟手艺着实不错，蒋宏宣一开始还放不开，后来被让了好几遍，才犹豫着拿了筷子夹菜吃。
    一筷子菜吃下去，他情绪久久难以平复。
    已经忘了有多久没吃过这种家常菜了。
    是离开燕市之后？
    还是韩露离开后？
    总之，这种家常菜的味道，已经成为久远的回忆，快要被他遗忘在记忆深处。
    压下心头翻腾不已的情绪，蒋宏宣一口一口慢慢地吃着手里的菜包。
    他吃得斯斯文文，明明只是一桌普通的早餐，愣是被他吃出了国宴大餐的感觉。
    贺娟本来还在大口咬着包子，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地放缓了速度，尽力让自己在文化人面前别太丢人。
    人家多有吃相，自己这狼吞虎咽的，太不像话了。
    苏云叶没管那些，风卷残云把包子和粥都吃完，又把海报拿出来反复确认了一遍，最后想起了昨天贺志杰的来信。
    这时蒋宏宣和贺娟两人也吃完了饭，贺娟正在利落地收拾桌子。
    苏云叶看准机会，把厚厚一沓难倒贺志杰的物理题递了过去。
    “蒋老师，上次和您说的那件事，您还记得吗？就是帮我小堂舅解答一些物理方面的题目。”
    蒋宏宣点点头，接过信纸一张张翻看起来。
    “这些题目不算太难，我争取明天就把答题思路给你。”
    “那可太好了，真是辛苦蒋老师了。”
    收起信纸，临走之前蒋宏宣又回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他这一眼快速被苏云叶捕捉到。
    她笑着说：“蒋老师，您有什么困难尽管说。”
    蒋宏宣踌躇了下，开了口：“没有什么困难。只是，你可以转告你小堂舅，数理化其他科目如果有困难，都尽可以来信问我。我毕竟是理科出身，这些都略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