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啥时候的事？怎么一点都没听说？”
    街道主任又惊又喜地问。
    袁干事道：“就是前段时间，我们工商联组织的活动，贺娟和苏云叶回来没说吗？”
    街道主任正要摇头，旁边的黄虹莉比她还快，头摇得跟风车似的。
    袁干事赞叹道：“这两位同志也太低调了。这种能给自己带来荣誉的事，哪有回来不说的。据我所知，其他厂子，就比如食品厂，人家恨不得宣传的整个县城都知道。真是两位好同志，这事回去我还得和领导做个汇报。”
    街道主任顿觉与有荣焉，嘴角咧的更大：“必须汇报，直接汇报给你们工商联的杨主席。”
    送走袁干事，街道主任转过身看着黄虹莉，一点面子都没给。
    “咋样？刚才你不还让我去做思想工作？看见没，人家的思想觉悟可比咱们街道每个人都高多了！”
    黄虹莉嘴角撇了撇，到底没说话。
    她低着头要走，又被街道主任给叫住了。
    “刚才你和我说的那些话，跟别人说过没？”
    黄虹莉沉默了会儿，点点头。
    “都和谁说了？”
    黄虹莉弱弱地说：“就……大院里的人，还有……贺娟……”
    “胡闹！”
    街道主任气得瞪眼睛：“这是能随便到处乱说的事吗？还和人家贺娟说，你让她心里得多难受！”
    黄虹莉低着头一句话都不敢说。
    街道主任火气一点没消，反而嗓门更大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上回你在你们大杂院闹得那件事，我都听说了！一次两次的找贺娟麻烦，你到底存的什么心？跟你说，你要再这样以后每天都上街道来，我给你做思想工作！”
    黄虹莉吓得慌忙摆手：“不用，真不用。主任，我已经意识到错误了，思想完全改造好了，不需要再做思想工作，真的。”
    “那就让我看到实际行动。”街道主任扬扬手里的大红纸，“晚上下班后，我就把这表彰信贴出去，就贴在你们大杂院里，再把大家召集过来说说这个事。到时候你当场跟贺娟道个歉，听见了没？”
    “道歉？我……”待看清街道主任铁青的脸色，黄虹莉语气软下去，“听见了。到时候我会实心实意地跟贺娟道歉。”
    见她认错态度好，街道主任态度也和缓了不少。
    她走过来，拍拍黄虹莉的肩膀：“知错能改，就是好同志。不过你还是要好好反思一下，最近连续犯错误的原因是啥。都在一个大杂院住着，人家贺娟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你是不是眼红了？告诉你，眼红没用，好日子得靠自己争取！有本事，你也去开工厂，你也买小汽车呀！心里不服气，那就明面上真刀真枪去争，总背后搞小动作算怎么回事。”
    街道主任这话说的一点不客气，她话音落下，黄虹莉一张脸已经涨得快发紫了。
    她心想，咋明面上真刀真枪的去争啊！
    开厂，买小汽车，这些她连想都不敢想。
    黄虹莉突然就泄了气，还争啥呀，她这一辈子也争不过别人。
    想想自己先前干得那些事，黄虹莉这会儿是真后悔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原本是因为她婆家堂哥的事来气，等闹到后来，整件事都变了味儿。
    等被街道主任一语戳破，她才寻思过来。
    她竟是在嫉妒贺娟，看到她比自己过得好太多，心里不平衡了。
    街道主任觑了她一眼，继续道：“要想做成事，先得吃得了苦。还记不记得贺娟刚住进你们大杂院的时候，那时候她带着大女儿在外面摆摊，寒冬腊月的大家都躲在家里头不愿出门，她还在露天的摊位上坐着，一坐就是一天。还有她大女儿苏云叶，才多大的孩子，整天挑着个挑子出去送辣椒酱，风雨无阻的。就人家这份吃苦的劲头，你黄虹莉有吗？你要有，你也一定能行。”
    “我……我……”
    黄虹莉答不出来了。
    黄虹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街道主任的话一直盘旋在她耳边。
    是啊，她自问吃不了贺娟母女的苦头。寒冬腊月的摆摊，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去送货，这些想想她都受不了。
    也就活该她当一辈子工人，每个月挣三十几块钱。
    进了大杂院，黄虹莉贴着墙边走，谁打招呼都不说话，直接进了家里，把自己关进房间。
    直到她婆婆在外面唠叨“都几点钟了，还不去上班”时，黄虹莉这才猛地惊醒过来，哭丧着脸发现，她竟然旷工了。
    关于工商联表彰贺娟和苏云叶的事，街道主任先在街道办公室里宣传了一番，等下午下班点一到，她就带着一个办公室科员，拿上表彰信去了大杂院。
    大家下班的时间都差不多，等她到了大杂院，院子里各家各户上白班的人基本都下班回来了，都正准备烧火做饭。
    趁着天还没黑透，街道主任把大家全都召集到了院子正中。
    过去街道上有大事时，街道主任也这么通知过，所以大家都挺好奇的，不知道是发生了啥大事。
    有人联想到前线，还担心是不是南疆那边战况不好。
    等人都到齐了，街道主任特意把挤在人群中的贺娟和苏云叶给叫到了自己身边。
    底下顿时一阵喧闹，有听黄虹莉说起过贺娟捐款那事的，就在猜测是不是捐款太少，街道不乐意了，要当众批评一顿。
    有人替贺娟她们担心，还有人幸灾乐祸，觉得活该。
    大家目光很复杂，全都聚焦在街道主任和贺娟母女身上。
    贺娟这会儿心里也不踏实的很，不知道街道主任突然把她叫到身边是啥事，她不安地看了苏云叶一眼。
    苏云叶倒很淡定，回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人群里议论声四起，街道主任抬手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很快人群就安静下来。
    街道主任清清嗓子，脸上不自禁地带了笑。
    “同志们，今天特意把大家召集过来，是有一件大喜事要和大家说。”
    喜事？
    不是批评贺娟的？
    大家全都竖直了耳朵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