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黎拽着苏云叶往大杂院里走，步子很快，苏云叶小跑着才能跟上他。
    不用看他的表情，苏云叶就知道他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除了刚认识那阵子太过清冷些外，后来沈黎一直都是温和内敛的，极少有如现在这般情绪外泄的时候。
    “啊！”
    苏云叶突然吃痛地叫了一声。
    沈黎脚下步子猛地慢了下来，“怎么了？”
    声音仍然很冷，然而冷淡的语气后是压抑的关切。
    苏云叶痛呼道：“胳膊刚才好像刮在车座上了，好疼。”
    握在她胳膊上的手劲立刻松了下去，紧接着她感到自己的胳膊被小心托住。
    “这里太黑了，进屋里看看。”
    说着，沈黎快速拿出钥匙开门。
    屋里亮着灯，明晃晃的灯光下，苏云叶胳膊上的伤分外清晰。
    纤细白皙的皮肤，被划破了一小块，正有血珠从里面隐隐渗出。
    “还好，就破了一小块，很快就好了。”
    这点小伤对苏云叶来说算不了什么。
    刚才吃痛那一下，应该是沈黎刚好握在了受伤的位置。
    沈黎眼底闪过一丝懊恼，“等着，我去拿药水过来。”
    “哎，不……”
    苏云叶刚要拦着，他已经转身离开了。
    过了片刻，沈黎拿着一小瓶紫药水走过来，拉着她坐到桌子边。
    “不用这么夸张，就是一点破皮而已。”
    然而根本没给她反对的机会，沈黎已经打开瓶子，倒出紫药水小心地涂在伤口上。
    他挨坐在苏云叶身边，微垂着头，动作异常温柔，没有再把她弄疼。
    两个人靠得那样近，近到能听见彼此间细小的呼吸声，仿佛两人的气息都交织在一起。
    苏云叶不自禁地看向沈黎。
    日光灯下，他的脸清冷俊雅的不真实。一对浓黑的眸子仿佛化不开的墨，深不见底。
    只一眼，苏云叶便觉得自己呼吸都乱了。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她正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看。
    沈黎俊脸上微不可察地蔓起点点红晕，连耳朵根处都在微微泛红。
    苏云叶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不然她刚刚怎么会突然有种冲动，想抬手捏一把沈黎的脸。
    又白净又细腻，捏上去手感一定很好。
    “你经常和那个人一起吃饭吗？”
    沈黎突然开口，语气淡淡，仿佛只是随意提起的话题。
    自遐想中惊醒过来，苏云叶诧异道：“你说我和曹秘书？没有的事，今天本来是陪云芝姐去相亲的，碰巧遇见了，就请他吃了饭。前段时间厂里好些事都麻烦过他，请他吃个饭也是应该的，再说他毕竟是魏县长的秘书，以后说不定还有事情要托他帮忙呢，打好交道总归是好事。”
    苏云叶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啰里吧嗦地解释这么一大堆。
    沈黎仍垂着眼，片刻后淡淡道，“曹一文很快要走了。”
    “要走了？”这下苏云叶震惊了，“没听他提起要走啊，怎么说走就走了？”
    “他是沪市人，不会一直窝在这个小地方。来了不过是历练，他家里很快会安排他回沪市去。”
    “回沪市？”苏云叶当机的脑袋这会儿反应过来了，“可，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黎抬眸，“燕市和沪市之间的消息，没有那么闭塞……药水涂好了，这两天洗手的时候，注意不要碰水。”
    苏云叶胡乱点头应着，可脑子里全是曹一文要走的消息。
    相识这么久，叫曹一文一声‘一文哥’，她心里已经把他当成半个哥了。
    乍然听说他要离开，真的有些舍不得。
    不过她也知道，对曹一文来说，离开才是最好的。他还年轻，前途大好，总待在这个小县城里对他来说没有好处。
    “走了也好，回自己家乡发展当然是最好的。”
    见苏云叶只在最开始伤感了下，很快便释然，沈黎眸色中漾起浅淡笑意。
    “你今晚，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他突然开口问。
    “啊？”苏云叶愣怔一下，脑子里快速搜索着，好像没忘什么呀。
    等等……
    终于想起来自己忘记了什么！
    她和沈黎约好从今天晚上开始补课的，可之前满脑子都是陪苏云芝去相亲，竟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对不起，我忘了咱们补课的事……”
    换句话说，她放了沈黎鸽子，难怪他会那么生气。
    换成是她自己，也一样要生气的。
    “那，要不咱们现在开始补课吧？”
    沈黎默了下，之后摇头，“你今晚太累了，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明天晚上再开始也一样。”
    “实在对不起。”
    苏云叶还是觉得很抱歉。
    “觉得对不起，那有补偿吗？”
    隐隐带笑的声音落在她耳边。
    苏云叶愕然：“怎么……补偿？”
    沈黎眸光微动：“等想到再告诉你。先回去休息吧。”
    苏云叶刚回家没多久，苏云芝也回来了。
    她脸蛋红通通的，全身都带着甜蜜的气息，仿佛在像所有人宣告，她恋爱了。
    苏云叶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这姑娘终于得偿所愿，搞定了何老师。
    不过想想，似乎身边的单身又少了一个。
    看见苏云芝一脸甜蜜幸福的模样，苏云叶突然觉得，能谈场带着青春气息的纯纯恋爱也挺好的。
    县委家属楼，魏家。
    魏铭培下班回家吃过饭后，通常会看一会儿书。
    可他今天一点心情都没有。
    甚至连晚饭都是勉强吃下去的。
    李少娥在一边嘟囔：“老魏，事情已经这样了，你怪他有什么用？航航肯定不是故意的，一张破报纸而已，撕了就撕了，至于被关禁闭吗……”
    “胡闹！那是什么地方，你以为是家里报纸随便撕吗？这么无组织无纪律，我看关一个月的禁闭都不为过！”
    突如其来的暴怒，噎得李少娥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某部驻地。
    三天禁闭过后，魏航重新回到宿舍。
    英俊的面庞上，带着些许憔悴，眼底也透着疲惫。
    同宿舍的一个小战士见他回来，忙凑到身边悄声道：“你让我帮着寄的东西，已经寄出去了。”
    “谢谢。”
    “都是一个宿舍的，客气啥。”
    小战士憨厚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魏航倚在床边，悄悄抬手按了按左胸口的位置，憔悴的脸上带上了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