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市市区里的一所普通高中内，敲响放学铃声后，学生蜂拥向校门外涌出。
    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不绝于耳，一片闹哄哄的。
    苏萍萍背着书包走在人流的最后面。
    她这几天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最近的数学考试又没及格，她妈已经被老师找来不知第多少次了。
    回家以后，就把她给臭骂了一顿，差点要伸手打她。
    过去她妈可从来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的。
    苏萍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生气。
    还不是觉得自己没给她争口气，没能像她在韩叔叔面前吹的那样，是个品学优良的好学生么。
    可这又不是自己的错。
    那些数学公式明晃晃的摆在眼前，她也能背下来，但放到题目里，她就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用了。
    这能怪她吗？
    要怪也该怪她妈没给她生出一个聪明的脑袋来。
    还有，她干嘛要跟韩叔叔吹自己学习好，这下不就打脸了么。
    苏萍萍使劲攥着书包带子，愤愤地往前走。
    有男生跟她说话，她都爱搭不稀理的。
    放在从前，要这些有燕市户口的城里男生愿意跟她说话，和她交好，苏萍萍睡觉都能乐醒。
    但在见识过更富贵的生活后，她不这么想了。
    她也要像她妈一样，找一个韩叔叔那么有钱的人。
    不，她要超过她妈。
    她可不想做一个见不得人的女人，她要堂堂正正的嫁给对方做媳妇，让所有人都只有仰着脖子看她的份儿。
    想到此，苏萍萍挺直腰背，将头高高扬起，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她刚走出校门口，一个声音便在前方响起。
    ＂苏萍萍！＂
    那声音熟悉又刺耳，苏萍萍被刺得猛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在马路对面，站着个男生。
    那男生一身蓝布衣裳，手里拎着个布包袱，在一众首都孩子的衬托下，显得无比土气。
    苏萍萍看到了周围向她和那男生闪过来得惊讶好奇的目光，她当即黑了脸，快步走过去。
    ＂陶文哲，谁让你到我学校来的？＂
    陶文哲没想到自己千里迢迢找到燕市来，苏萍萍会是这个反应，愣在了原地。
    苏萍萍没好气道：＂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跟我走，没见那么多人在看你。＂
    说完，她看都没再看陶文哲一眼，大步流星往前走去。
    直到走出两条街，到了人烟稀少的地方，苏萍萍才停下来。
    ＂你怎么回事？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找我？＂
    陶文哲磕磕巴巴道：＂我……我没想那么多。＂
    ＂你真要气死我了。＂苏萍萍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说吧，来找我到底什么事。＂
    陶文哲支支吾吾半晌，才说：＂郑彤把什么都说了。＂
    ＂郑彤？＂苏萍萍挑了挑眉。
    ＂就是我找的那个邻居，在玻璃瓶厂上班的那个。她把我给说出来了，她叔叔，也就是玻璃瓶厂的郑厂长已经知道了。＂
    ＂什么？＂苏萍萍惊得手指尖都有些发凉，“你当时不是说这个人很可靠，绝对没问题么？结果事情没办好不说，现在还被人给出卖了？这就是你说的可靠？”
    陶文哲心里有愧，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萍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她有没有把我说出去？＂
    陶文哲慌忙摇头：＂没有，关于你，我一个字都没敢跟郑彤说。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举报她叔叔的事，是你让她做的。＂
    “什么叫我让她做的？”苏萍萍嗓音蓦然拔高，“主意是你出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是，主意是我出的，你只是让我想个办法。是我说错了。”陶文哲讷讷道。
    苏萍萍这才松了口气，目光冰冷地看着他。
    ＂你就为这事跑到燕市来的？＂
    ＂我不敢继续留在县城，万一郑厂长找到我，我怕……＂
    苏萍萍满不在乎道：＂有什么好怕的，他能把你怎么着……＂
    话说了一半，苏萍萍又觉得似乎有些不对。
    万一让陶文哲回去，这个蠢货不小心把她给暴露出去，那就麻烦了。
    想了想，苏萍萍脸上神色和缓了些。
    ＂你还没吃饭吧，走，我先带你吃点东西，然后再说其他的。＂
    没想到苏萍萍会突然换了脸色，陶文哲原本忐忑的心情，立时平稳了不少。
    这时他才有功夫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孩。
    苏萍萍同上次两人见面时，又有了不小的变化。
    她身上的薄呢外套，脚上的皮鞋，甚至于发梢扎着的头绳，都显得那样与众不同，已经完全脱离了曾经在县城时的模样。
    她完完全全是个大城市的人了。
    陶文哲心里有些发酸地想。
    苏萍萍带着陶文哲去了离学校有三站地的一家国营面馆，请他吃了顿炸酱面。
    看陶文哲大口吃着面条，苏萍萍心中暗自庆幸，还好当初自己没敢汇款，偷摸回了趟县城，将钱私下里交给的陶文哲。
    否则若是真汇款过去，指不定就被人给查出来了。
    苏萍萍其实不怎么饿。
    她拿着筷子，慢吞吞的吃着面，同时眼角余光打量着对面的男生。
    越看苏萍萍心里越不舒服。
    她当初是咋想的，竟然觉得陶文哲还不错，还动过要嫁给他的念头。
    当初觉得一表人才，斯斯文文的男生，在现在的苏萍萍眼里，就是土包子一个。
    不要说跟韩叔叔身边的人比了，就是和她班里的同学，那都是比不了的。
    小地方来的，就是小地方来的。
    上不得台面。
    此刻的苏萍萍，早就忘了她自己也曾是小地方的人，也是所谓上不了台面的人。
    边吃着面条，苏萍萍边想着，该怎么解决眼前的麻烦。
    让他回县城去，太危险。
    可留在这里，让他住在哪里呢？
    ＂对了，你这次来燕市怎么和家里说的？太久不回去，你爸妈不会找过来吧？＂
    苏萍萍可不想一波未平，一波再起。
    陶文哲咽下嘴里的面条，＂我留了封信，告诉他们不想上学了，要出来闯荡一下。＂
    ＂你不是一直要考大学吗？＂
    苏萍萍诧异地问。
    陶文哲脸色黯了黯，＂我……我成绩没有原来那么好，下滑的有些厉害。大学，是考不上了。＂
    说完这句，他情绪明显低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