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非看了一眼亮起来的手机屏幕上，竟然是小赵的名字，不免有些讶然，她直接抬手按了一下正戴着的蓝牙耳机，接通电话。
    小赵的声音终于不像之前那样有气无力、中气不足，实打实的透着一股虚弱了，清晰道：“我在市局，刚刚听刘胖说，你出去吃饭了？”
    “嗯，我马上就回去了。”闻听非简单道，说着还看了一下时间，“大概二十分钟吧，有事情回去说？”
    “不了，在外面见个面吧！”出乎意料的，小赵却直接否决了这个提议，转而道：“你现在在哪里？如果方便的话，我们可以选个附近的地方见面。”
    闻听非顿了顿，直接报出了自己现在的位置。
    小赵也没说什么让闻听非原地等一会儿的话，电话里，闻听非还听到了他扭头和李明明轻声确定位置的话语，然后才说了一个大概在距离闻听非和市局之间折中的位置。
    “我们在这里碰个头吧，待会儿见？”
    “好，等下见。”闻听非也干脆的应下。
    闻听非开车比较快，当她到了之后，直接把车停在路边，坐在车里又等了三两分钟，才看到，迎面开过来的一辆汽车里，突然把副驾驶的车窗放了下来，李明明从车窗那里探了一下头，笑着朝着闻听非挥了挥手。
    闻听非：“……”李明明是真的不怕冷啊。
    很快，小赵找了一个路口调头，然后把车停在了闻听非的后面。
    闻听非打开车门，下了车。不过，小赵和李明明却并没有下来，而是打开了车门冲着闻听非招了招手，“车上说吧？”
    “也好，”闻听非看了一眼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寒颤的小赵，不觉莞尔道。
    闻听非直接拉开了车后座的车门，坐进去之后，坐在副驾驶位置的李明明却是笑容明媚的转过身来，然后从前后座的空隙里，递了一个保险箱过来。
    闻听非不由得微微一愣。
    小赵也回过头来，坦然笑道：“保险箱的密码没锁，打开看看。”
    到了这个时候，闻听非的心里其实差不多已经有了猜测。
    不过，却还是按捺住自己此时多少有些复杂的心情，直接将这个保险箱打开了。
    ——保险箱本身的个头不算太大，那根稻穗形状的青铜器，则是被斜着放在了保险箱的对角线上。
    闻听非顿了顿，见到这个青铜器之后，说出的第一句却是：“你们的保险箱——能够隔绝青铜器上面的气息？”
    小赵微微怔了一下，“这个是我们协管办用来转交贵重物品时统一的保险箱……”作为一个普通人，小赵的手底下虽然有一群成精的妖怪工作人员，但是，他自己对于气息这种比较玄乎的东西，从来都是有听说、但是自己感觉不到的。
    李明明则是立即小声惊呼了一句道：“啊！隔着保险箱的时候，你察觉不到这个青铜器的存在？”顿了顿，李明明又自己老调重弹的补充道：“唔——这个青铜器上的气息，和你身上的气息很像。”
    闻听非点了点头，又重新将保险箱合上了，顿了顿，还有几份心情复杂难辨的向小赵确定道：“你从博物馆馆长和山海大学那几位老教授的手里，辛辛苦苦把这个青铜器的所属权抢到手，现在，是打算将它交给我吗？”
    小赵根本就没把之前的神仙掐架放在心上，眼皮都没抬一下，就直接回答道：“我要走的那三件东西，都是明显带有特殊气息的……协管办又不开博物馆，单纯的历史文化文物古董，我们是不收的。”
    李明明小声补充了一句道：“如果有哪位刚刚出世的大妖怪，想要出手文物却找不到途经的话，我们会无偿帮忙和帝都的博物馆牵个线，不过，肯定不是走私文物贩卖的价格，金额都是用博物院给热心捐献的普通民众奖金的方式走的。”
    小赵神色淡定的瞅了李明明一眼。
    李明明立即乖乖闭嘴，却依旧朝着闻听非眨了眨眼睛。
    闻听非还有几分哭笑不得，突然想起来，当时李明明好像还向应龙推销过他们协管办无偿代销的业务范畴。
    小赵这才继续道：“我当时从市局把这个稻谷拿出来，本来就是打算给你的。”
    “唔……”闻听非眨了下眼睛，也直言问道：“原因？”
    “白思衍。”小赵本来也没打算藏着掖着，既然闻听非问了，他也就回答得异常干脆，“他知道这个稻谷青铜器的事情，也知道我能把东西从市局以合理合法的方式拿出来。”
    闻听非微微怔了一下。
    白思衍会知道这个稻谷青铜器的事情，还是她之前就把照片从微信上发了过去，就差没直接问他，这个是不是很像是“逗猫棒”了。
    短暂的沉默后，闻听非轻声问道：“你们双方的交换条件？或者说，他答应了你们什么？”
    第219章
    眼看着闻听非的表情似乎变得认真起来, 小赵略微迟疑了一下，反而语气轻松的笑道：“白思衍可没吃亏, 不用这么认真吧……”
    闻听非礼貌的微笑了一下，对于这个含糊其辞的回答，却依旧微微拧了拧眉。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保持安静的李明明左右瞅瞅，终于小声吐槽的插了一句道：“大妖怪和协管办协商事情的时候, 可是从不吃亏的, 小闻你可别小看他了！”
    闻听非眨了下眼睛，脸上的表情总算不像是刚刚那么凝重了。不过，想到白思衍竟然会和小赵直接把事情谈妥, 在她完全没有表露态度的情况下, 替她把这个青铜器稻谷拿回来, 闻听非的心里, 多多少少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复杂。
    略微沉吟了片刻之后, 闻听非看向小赵, 还是轻声说道：“愿闻其详？”
    小赵见状, 索性也叹了口气，还有几份郁卒的表示道：“白思衍只是答应了, 会帮忙解答一下协管办以往积累下来的问题而已。”
    闻听非不由得微微愣了一下, “就这样？”
    小赵盯着她, 半真半假的开玩笑道：“你要是觉得这个条件太低了的话, 不妨替白思衍再给我们补充一点附加条件，比如，答应借调来协管办帮一段时间的忙？”
    李明明立即在旁边帮腔道：“小闻来帝都玩啊！我们可以一起去逛街购物吃火锅看电影！”
    闻听非登时诧异道：“你们协管办不是节假日全程每天24小时的加班吗？”
    好不容易才睡醒、勉强从之前疯狂加班的困倦中恢复过来的小赵：“……”
    李明明侧着身子坐在副驾驶上, 单手托着下巴，倒是神采奕奕的嘟囔道：“我们也不是每次都加班的。”
    想了想，闻听非直接从自己那个限量版的包里，翻出卡夹，然后从里面抽了几张会员卡出来，伸手递给了李明明。
    李明明愣了一下，并没有伸手去接。
    闻听非又往前递了递，轻描淡写的笑道：“不是就这么给你了，几家店的svip而已，你之前不是说，想要限量版的包但是没抢到吗？拿着这个再去山海市的那几家店逛逛试试？”
    李明明这才伸手接了过来，不掩兴奋道：“我回帝都之前、会尽快把svip的卡还给你！”
    “咳。”闻听非还没来得及点点头，旁边的小赵已经刻意的咳嗽了一声。
    李明明登时乖乖闭嘴，不过，还是意外灵敏的一把接过了闻听非借给她的卡，动作快得小赵差点没反应过来。
    被自家领导瞥了一眼，李明明立即乖觉的改口道：“小闻，真的不来协管办吗？我们那边的办公室里可热闹了，保证让你大开眼界！”
    闻听非只是笑，婉拒的时候，还揶揄了一句道：“我去过好几个大型的野生动物园，那些动物们都很好看。”
    李明明：“……？？？”略微卡壳之后，李明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闻听非刚刚是在和她开协管办工作人员动物种族构成的玩笑。
    顿了顿，闻听非又问了一句道：“白思衍答应回答你们协管办积累的一些问题……他答案，价值这么高吗？”
    说这话的时候，闻听非还用手指指了指放在自己腿上的保险箱。
    小赵回答得倒也干脆，“明明一早就说过，这个青铜器上面，有和你相似的气息。换言之，这东西本来就和你有关吧？”
    闻听非微微点了点头，轻声道：“应该是吧！白思衍是这么说的。”
    小赵倒也洒脱，直接道：“那它本来就应该是你的东西，物归原主而已，举手之劳。”
    闻听非缓缓的点了点头，又认真的道了声谢。不过，想到和小赵扯皮扯那么久，差点高血压、心脏病都犯了、最终还输了的博物馆馆长和山海大学的两位教授，闻听非都有点忍不住心疼他们了……
    思绪飘远，不知不觉间，闻听非却是忍不住的又想起了白思衍。
    她的目光落在怀中的保险箱上，看这里面放着的那个青铜器稻谷，心中也不由得随之一颤。
    小赵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轻轻的叹了口气，一直等到闻听非和他们告别，下车离开，脸上都还是那个有点忧郁的表情。
    眼看着闻听非上了她自己的车，并且又朝着山海市市局的方向把车开走之后，李明明终于转过头来看向小赵，问道：“头儿，你怎么了？”
    小赵继续郁卒道：“都说了，大妖怪就没有一个是会吃亏的。白思衍就不用说了，闻听非刚刚眼神那么诚恳和感动，但是，真让她答应什么条件的话，人家真的是立刻就不认了……”
    “唔。”李明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能是含糊的应了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李明明才苦思冥想道：“白思衍是大妖，入魔之前，他是世间唯一一只瑞兽白泽……便是现在，没有了白泽通晓万物的能力，他的见闻博识却依旧不遑多让。”
    顿了顿，李明明忍不住道：“小闻呢？单看她身上那么浓重的气运，也知道她肯定很不一般了。只是，我想了很久，也没想到，小闻的本体究竟是什么……”
    小赵也只能摇了摇头。
    和小赵、李明明分开之后，闻听非重新将装着那个青铜器的保险箱锁好，然后开车回了市局。
    一下午，闻听非都在按捺着自己此时格外复杂的心情，想到白思衍做的事情，她几次拿起手机，想要给他发消息，却每次都在打开微信页面，看到对方那个系统自带的小头像后，又迟疑于自己究竟应该说些什么……
    两次三番之后，闻听非心不在焉的自己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一下午的时间，就在她的迟疑纠结中，很快过去，眼看着差不多要到下班的时间了，闻听非和刘胖打了个招呼后，干脆直接写了申请，又跑去找局座，然后直接将那两个二十五块钱包邮的黄铜摆件和黄铜镜取了出来，并且直接打包带走。
    从十楼下来，站在电梯里的时候，闻听非还拿着手机和电梯精点点互相发信息道：“点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大概什么时间化形？”
    电梯精点点：“应该就这几天吧=v=小美女，到时候我给你发照片好不好？”
    “好啊！”闻听非笑着回了一句。
    从和电梯精点点的私聊界面切出来，看到白思衍的名字后，她的目光又微微凝了那一处。
    片刻后，闻听非终于点开了白思衍的头像，沉默的打字输入道：“小赵把那个青铜稻谷拿给我了。”
    “那就好。”白思衍明显又在线，直接秒回信息道。
    闻听非看着他简略的回答，白思衍却只字不提他和小赵之间交换条件，也并不多说一些类似于“知道你想要，所以就帮个忙”一类的话语。
    ——他竟是一直安静内敛的沉默着，带着一种仿佛本该如此的理所当然。
    从电梯里出来，闻听非转身朝着电梯精点了点挥了挥手，然后举起手机，不再发文字消息，而是直接发了一条语音信息道：“等下有时间吗？请你吃饭。”
    一阵极为短暂的等待后，闻听非还有几份愕然的看到，白思衍回答道：“我在市局外面了，等你出来。”
    闻听非：“…………”
    闻听非也不知道自己此时应该是什么心情。等她带着一个装着青铜器的保险箱、两个淘宝二十五块包邮的黄铜器，开车从市局大门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白思衍正孤身一人，独立在风中。
    冬日傍晚的寒风已有几份彻骨的凛冽，然而，他的神态却是极为悠然。
    ——大概是因为知道闻听非会开车，所以，他这次倒是没有再开车过来。
    闻听非看到他的时候，还忍不住的在想，白思衍是不是收到她的消息后，才突然出现在了市局大门外面……
    闻听非把车缓缓的停在白思衍身边，不消多说，他便已经轻轻的打开门，坐在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出来了。”白思衍微笑了一下。
    “嗯。”闻听非随口应了句。
    因为是闻听非要请他吃饭，白思衍上了车之后，也没有询问具体要去哪里、要吃什么的问题。
    直到，他眼睁睁的看着，闻听非把车越开越远，直接远离市中心，按照上次相同的路径，径直开向了闻听非的爷爷所居住的那个小区里。
    一阵无形的缄默后，白思衍原本轻松愉快的笑容都变得有些僵硬起来，眼看着闻听非已经把车开到了小区门口，他终于按捺不住，试探着开口问道：“…………下车之后，买点水果？”
    “嗯。”闻听非点点头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