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早上我揉了面团洗了面筋出来,刚好做个水面筋塞肉。洗出来澄面做凉皮刚好。闷烧了两罐子盐,用猪网油把鸡包了裹上干荷叶,这是我简易家常的盐焗鸡。我去自家窝里搬一坛子腌雪菜,做了个清清爽爽的雪菜冬瓜汤,方嬷嬷和听雨在我身边一起打个下手。
搬了一张小方桌在院子里,将几道菜盛好放在桌上,刚刚倒上一盏大麦凉茶,准备喝两口,常远准时出现,我与他盛了饭,递给他,让嬷嬷坐下一起吃饭。
嬷嬷是个讲规矩的人,说道:“少爷和少奶奶慢用!老奴回去了!”得,这就是特别较真的人。
我拿了一壶酒出来,道:“你勉强喝两口,这是我调制不太成功的,哎!”如今有钱了,味道勾调不到家,是我心里的一点点子明媚的忧伤。
他喝了一盅说:“味道不错啊!”
“香味有些杂,主味不够突出!总之,失败!”
他玩味地看着我,我摸了摸脸,问他:“脸上有米粒?”
“没有,你知道今天寄松跟我请辞了吗?”
“为什么?”我怎么可能知道?今天早上我出去了一会儿,没看见寄松,自己在那院子里进行了一会儿力量训练,后来就回来揉面团洗水面筋了,别看才这么一碗,这是个费时费力的菜。
“他说,他不好意思再保护你了,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他一脸惭愧的来跟我请辞?”他追根究底问。
这是啥意思吗?我刚过上出门有保镖,回家有保姆的生活,这保镖就要摔帽子不干了?
我回想了昨日下午,我去院子里进行训练,刚好看见寄松无所事事,就勾了勾手指,让他跟我试试手。自从到了京城,常兄帮我两下打跑了街霸,我还没好好地跟谁干过架。寄松起先并未将我放眼里,只是我硬逼着他出手,等真跟我交上手,才发现我每一招都是直接干趴下对方的打法,废话前世我学的是散打,而且教我散打的堂兄,从一开始就强调所有的限制就是为了在比赛中能够减少危险,但是我们学散打一为了保命,二为了击倒对方,没有任何需要限制。
到了这一辈子,我带着我干娘这个小妖精一路北上,风吹雨淋是一回事,更多的是穷山恶水,即便路上好好走着路,也有人会上来搞事情,我只能用拳脚让他们听话,让他们滚蛋。实践出真知,实战中我有了很大的进步。
在这样的情况下,寄松刚开始被我几下打地有点懵,影响了他后来的发挥,所以我和他最后抱拳言和,虽然按照我的习惯要握手。我清了清嗓子,组织了一下语言,要简洁地将事实概括:“那还是寄松厉害,我只是出其不意!”
“还挺谦虚的?”
“那是!那是!”我看他的脸色,不明所以地有些心虚。
“我说你那手怎么那么糙,可见不是光干活干的,还有练拳练的啊!”
“我本来就没说自己光干活了啊!怎么有意见?”我挑衅地看着他,这是我的生存方式,我一直认为求人不如求己。
“没意见!”
“他为什么不干啊?我对他没有不客气啊!”
“你让一个男人,被一个女人打成那样,他能受得了吗?”我夫君如此对我说道。
我想了一下道:“我不是男人,没有体会过男人的尊严受伤害是怎么一回事。不过昨天那一架打地很是畅快!什么时候教我射箭?我让寄松教,他不肯教!”
“行了,寄松我就给调离了,帮你另外选个贴身护卫!”原本貌似他没打算放弃寄松吗?怎么这时候就改口了?直到后来他贴身教我射箭,包括拉弓,瞄准这些姿势的时候,我才明白是为啥。
“寄松是作为护卫进行练习才有这样的身手,你的身手从何而来?而且你会那么多,写字,读书,调酒,挣钱!”他问我。
我瞧着他,再也不能谦逊了,就吹嘘地跟他说:“我是一个被挣钱耽误的厨子,被厨子耽误的打手,被打手耽误的酒保,被酒保耽误的进士!”其实我上一辈子总结过自己,我所有的条件加起来足足够够作为一篇霸道总裁男主,还是那种汤姆苏的,谁想到生为了女儿身。所以到最后才无人问津,乏善可陈。
“你还是一个说书唱戏的!”他又给我多加了一个职业,可不是这几日我才将《神雕侠侣》给他讲完。我实在为自己的博学感到汗颜!
晚上,刚进房间,他就一个擒拿手,我身体立马反应过来,在擒拿与被擒拿的过程当中,我被他压在了春凳上,那时已经激起我的反抗之心,脑子里已经排除了爬山这个概念,忘记了我此刻应该是柔软易推倒,与他开始搏击,最后不知道谁将春凳踢倒了,闹出了相当大的动静,他摔门而去,我骂他:“毛病!”
洗吧洗吧干净,躺床上自顾自睡了!我模模糊糊之间,他爬上床来,在我身边躺下,耳边说:“怎么这么没心没肺!”
我滚到他怀里,嘟囔:“是你莫名其妙!”抱着他的腰继续睡。
第二天的根据听雨的播报就是,我因为没有跟着方嬷嬷好好学习,回来被大爷骂了,然后我作为一个市井出身的彪悍女人,居然敢顶嘴,俩人吵架之后,大爷摔门而去。
我问她后来呢?她说:“没有了啊!大爷摔门而去了,就摔门而去了!”
哦!好吧!如果这是他们喜闻乐见的结果的话,那就让他们这么以为吧!
第19章
今儿早上常远出门之前与我说,他外祖母七十大寿在八月十三,昨日舅母透过舅父跟他说,打算在外祖母大寿之前先请我过府去认认亲,过两日会差人过府下帖子。
我那时睡眼惺忪地问他:“你这是打定主意要走武将路线了?还是有其他打算?”
他摸着我的头,在我额头亲吻道:“想来你已经猜出了大半,无论文武,都是一条绝路!”
我当时对他说道:“嗯,你爹打破了这个平衡。这个平衡再建已经太难。胜向险中求,我还是那句话,不认怂就是干!谁笑到最后,现在还不知道!”
经过我这几天了解的信息,三家勋贵能在这个小气巴拉得到遗传的皇室下面活下来,实属不易。究其原因就是三家的老爷子决定抱团过日子。可既然有苏秦的合纵,自然也有张仪的连横。在他爷爷死了之后,他的老爹我的公公就打定主意要走文官路线,放弃和护国侯府和靖国公府的抱团。一只豪猪将自己满身的尖刺全部拔掉,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了解上头的想法,找到了保全侯府的方法。如今是靖国公府还看在常远的份儿上护着他。文官你个头,上头好好的靠科举拔擢那些寒门子弟不行啊?非要用你这种心里有根刺的勋贵?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靠在床上,拖着我起来,我死蛇烂鳝地趴在他敞开的胸膛上,贴着他的心口,半开半合着眼,手里画着圈圈道:“只要跟纳妾、通奸之类的事情无关,不论你做什么,我都站在你身边,陪你走到最后!你放心!”
他抓起我的手,咬了我的中指一口:“我放心,你也放心!别说这辈子,要是有下辈子,我下辈子也娶你!”
“这个吗?打个商量,下辈子我成男人,你让我睡如何?”女人的感觉我已经有过了,从各种条件来看,我做一个男人也是不错的吗?换一换也许别有味道。
他立马推开我,我以为他不高兴了,谁知道他躺平了与我说:“你现下就能睡我!”一副“come on!baby!”待我凌,辱的样子。靠!果然近墨者黑,他居然开始和我看齐了,说好的沉稳内敛禁欲在哪里?
我去给他祖母和后妈请安的时候发现家里特别忙碌,听雨跟我八卦说是她们今天请了一帮子夫人过来赏花。哦!想起来了,家里一堆适龄未婚男女少年,这是相亲趴。
既然人家忙,我就不要多掺和了,照例他祖母每日一批,拿了昨晚我和常远闹别扭的事情,好好地教训了我一顿。我沿袭一贯做法,大部分时间装鹌鹑,偶尔跟她顶一两句,然后让她一脸鄙夷地让我可以走了。
她们以为我跟英英一样,为了这么点子事情难受?我出门的时候用小指挖了挖耳朵,神清气爽的往自己院子里去。回房继续做我的发家致富战略,早上常远那么说了,我觉得我得好好谋划谋划,万一他想得有点多,要的有点多,我也要有个充裕的钱袋子作为他的后盾。我想要霸气地对他说:“宝贝,去吧!你媳妇足够让你吃一辈子软饭!”
正当我坐在屋子里与方嬷嬷安静地看着账本,今日与我红袖添香的是叫做吟风的大丫鬟,她比听雨安静,但是对茶水墨汁照看颇为细心。
外边是听雨的声音:“我家奶奶正在听嬷嬷讲规矩,此刻恐不能见客!”
“我这厢是奉太太之命,来请大奶奶过去与二奶奶一起招呼客人!”
我侧头对着吟风说:“请进来瞧瞧!”
“是!”
吟风小碎步走出去说:“听雨姐姐,如意姐姐,大奶奶让如意姐姐进去回话!”
同时我合上手里的账册对方嬷嬷说道:“嬷嬷今日就到此为止吧!您老也刚好有时间可以去歇歇,这些日子可被我作坏了!”我自己知道,一旦认真做事,那是拿出拼命三娘的态度来,虽然怜及嬷嬷年岁已大,但是我不自觉中还是会带给人压力。
“老奴果真要好好歇歇!”方嬷嬷笑着对我说。
此刻门口一阵浅浅的香风进来,一身清爽的绿色裙装大丫鬟装扮的如意走到我跟前给我福了一福,我先开口笑道:“如意姑娘怎么来了?”
那如意看着我一愣,我方才想起自己居然忘记从工作状态调整为演戏模式。她开口说道:“今日太太约了几位夫人过府吃个便饭,一起逛逛园子。请大奶奶过去帮衬帮衬!”
“好!”我也没多过问,站起身来就要跟她走,她指了指我身上说:“奶奶不换身衣服吗?今日来的可都是京城里的达官贵人的夫人。”
我内心呵呵笑,我身上的湖绿的襦裙也是簇新的,既然是借着赏花的相亲趴,那么就不算是什么大场合,一身家常服饰略微厚重一些的首饰即可。“那便劳姑娘稍待!”说完我离开椅子,让听雨取了一身淡蓝织锦裙装出来,换上了裙子。在匣子里挑一支宝蓝华胜压住了鬓角。转头与她说:“走吧!莫让弟妹和母亲久等!”
这种事情如果尊重我这个长子长媳,该当早早通知,告诉我出席的是那些夫人,更应当点拨我这个没有见过世面的儿媳注意哪些,这个时候临时让我过去,分明是想看我如刘姥姥一般去唱个戏,说一声:“落花结个大倭瓜!”她们能笑上一笑方才高兴。然后让我成为京城贵妇圈里的一个大笑话。
对于一个刚刚麻雀飞上枝头成凤凰的女子来说,她是极度想要融入这个圈子,如果受此打击,那么在后面更大的场面,比如靖国公府的宴会上,必然会因为这次的打击,而显得小心翼翼,以至于看上去整个人瑟缩,不成器。性质一旦定死,接下去借着提高儿媳修养的磋磨手段,都变成为你好……
我走在前头,身后跟着如意和听雨,缓步往前去,走到月洞门的时候听见道:“姐姐,你方才说东院的那个昨个儿惹大爷生气了?”
“可不是,咱们大爷那是将军脾气,一脚踢翻了春凳摔门而去。所以说这飞上枝头也不是那么好飞的,靠着几分颜色,还真开起染坊来了!”
“当初先头那位奶奶不也一样?刚开始还拿矫,小门小户,吃侯府这碗饭,难啊!”
“听说今天黄夫人带了几位小姐过来!”
“是啊!就有那位嫡出的四小姐,黄娘娘的亲妹子。”我听到这一句,更加了然了,原来是拿我给黄侍郎家的夫人和小姐做乐子呢?黄四小姐一个待嫁的姑娘来这里做什么?这个时候不该拘在闺中绣花吗?
也是黄家靠诗礼发家,地位自然清贵,我那公公可想巴结人家了,另外常远的同父异母的弟弟,陈氏的男人就在户部当差。
我轻轻地咳嗽一声,无论哪个世界都一样,前世卫生间里也容易听到这些劲爆的八卦。穿过月洞门,果然是两个丫头惊恐地低头在那里,我出身再低,如今也是侯府的主子,我转头对着如意道:“如意姑娘不如与我说一说今日来了哪几位夫人?”
那如意见我也不发作,笑着说:“正要回奶奶呢!可巧奶奶就问起来了,来的是……”
在她说话的当口,我转过头,停了一停,对着两个丫鬟上下打量了一下,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看到那两个丫头变了脸色,回过了头,听着如意跟我说来了谁,她还未说完已经到花厅,我踏进花厅,那会来事儿的二奶奶已经在了:“大嫂子,可过来了!”我恨不得白她一眼,什么叫可过来了?你们请我了吗?这个场合我对着她笑了一笑。
我上前先去拜见了主位上的老太太,又对着莫氏行了礼,莫氏一脸温和慈爱地说:“燕娘过来,随我见过众位夫人!”
“是!”我脸上挂着淡笑,跟在她身侧。坐在老太太身侧那位瘦长脸白肤的中年妇人正是今天的头号嘉宾,户部侍郎的夫人。
我第一个见的就是她,气度有,精明恐怕也不差。我与她行了个晚辈的礼,她笑着说道:“大少夫人免礼!”
“蕴儿,来见过大少夫人!”
听着她的话,我早已看见她身后的坐着的三位姑娘,我一眼就认出了这位嫡出的四小姐,她与黄夫人十分相似,她今日是精心装扮了,所谓的精心就不是满头珠翠,那是炫富。而是每一处细节都细细打理,化妆了让人又觉得清新素雅。
她带着那么点子骄傲,走到我前面对我施礼,我还了礼道:“四小姐好!”
“少夫人好!”这一声少夫人出来,我就知道他们从来没有打算认我这个干姐姐。不过也正当如此,我辞节烈牌匾这一事,其实惹恼了不少人。黄家想来也在里面吃了暗亏,其实这个牌匾林明祁说是为我请来免得受眼前这位的欺负,但是实际上是黄家是想要借礼教将我圈起来,带着林氏两个寡妇过日子,免得打扰他们小夫妻的生活,所谓各怀鬼胎便是如此。
我又跟莫氏认了一圈子夫人小姐,咱们家的四小姐、五小姐、六小姐和表姑娘等一众姑娘挽着那些黄红蓝绿各家小姐一起出去聊,我看下来聊也分圈子,嫡出跟嫡出,庶出跟庶出为多,当然五小姐喜欢挤嫡出的圈子,那是她有理想有目标。
老太太和那黄夫人在攀谈,两人问及四小姐的婚事,“定了八月二十六!娘娘那里讨的日子!”
“夫人好福气啊!两位小姐都长得如珠似玉!”老太太审美标准非常宽泛,并且随时调整。
黄夫人欠了欠身道:“老夫人褒奖了,她长姐早早入了宫里,四丫头小了她姐姐十岁,被我宠坏了!”
“黄家教出来的孩子哪里会差?原本我就这里就想替我们家老二来求了四小姐,只是黄大人看中了探花郎!没有这个缘分,我还当真失望了!”这位御史夫人也在拍黄夫人的马屁。户部吗?热门岗位啊!前世里我也是到处被夸,幸好我本人稳扎稳打,也当得起他们的赞美,否则岂不是要膨胀上天啊?
“罗夫人说哪里话来,只怨你早早不来提亲,配给你家老二倒是好了。省了这后面的许多糊涂事儿!唉!”那黄夫人说着就叹息了一口气。
“燕娘,你也别杵在这里了!去厨房看着,免得等下午饭上有闪失!”莫氏侧头看向我,对我冷然地下命令。
哦!不要我表演,是她表演给黄家看,给黄家出气,让他们知道,我虽然嫁进来了,日子可不好过。我转头离开,依言去厨房。她叫我看着,我就真地搬了个凳子在厨房门口坐着,拿了把团扇,摇着扇风,随他们里面热火朝天。
吟风怕我无聊,帮我去书房取了两本书过来,我带着两个丫鬟,就坐廊下荫凉处,看着书,跟她们胡乱聊着天。两个丫头难免打抱不平,说我离开了花厅,不晓得他们背后掰扯我什么坏话。
我跟他们说我艰难的时候,我大冬天破庙都宿过,这点算什么?冷遇?想想拿着杀猪刀追混混的时候,心里的惶恐,还有什么过不去的?突然觉得自己也是有故事的人呢!
菜上了大半,有个丫鬟匆匆忙忙过来找我,说请我入席。我跟着她过去,果然席面已经过半,之前都装死人。陈氏笑地格外真诚道:“大嫂子,你去哪里了?怎么开席了都不知道!来我这里坐。”
我诚恳地摇着头道:“怕灶上的菜出岔子了,守在那里!如今过半了,想来也不会有事了,方才过来!”
“你这孩子,还真实诚!叫你去看看,看一眼,提点灶上的人几句即可,何必亲力亲为?”莫氏对着我,略带嗔怪说。
我忙说:“不妨事!不妨事!”顺便看见五姑娘和御史家的姑娘在那里笑着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我好想对她说:“你好好宣传,我给你点赞。”
过午之后,我想回院子,被人悄悄的叫了过去,花园角落的桂花树下,黄四小姐和她的两个婢女站立在那里。我循着小径走到她面前,问:“四小姐找我何事?”她让两个丫鬟走开些。可见有私密的话跟我说。
“这样的日子可舒心?”口气很是挑衅。太嫩了,十五六岁的年纪,说是娇宠的,还真是。
我叹息了一口,略微沉吟开口说:“我以为你会感激我!”
“感激你什么?”她提高了声音。
我想着怎么样的似笑非笑会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待我调整好笑容对她说:“你以为,他会将我当寡嫂?”说完,我笑中带着些伤感道:“我把自己嫁了,却是成全了你!”
“我不要你成全!”她气急败坏。
我把食指抵在唇上道:“你还年轻,等你长大了,你会明白的!”我转身过去离开,那背影也许看起来有些落寞,又有些孤傲!对要的就是这个小背影,希望我能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