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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节
    “小三子,你怎么就随便进了我家?”我问他。
    他对着我看道:“怎么是你家?那明明是我家好吧!你想要怎么样?你一个出嫁的姑娘,回娘家来争什么财产?有没有规矩。你一走就快五年了,这五年音讯全无,每年祭拜都是我这里当儿子一样给你爹上供的,你回来想干什么?”他最后一声大吼。
    常远过来打圆场道:“既然是舅兄说了,你何必呢?等下让舅兄带着咱们一起去岳父的坟上如何?”
    “你嫁出去了就嫁出去了!还回来多问什么?好好过你的日子!”小三子一脸地凶恶,可把我惹怒了,我脑袋冒火对他说道:“你想不想吃耳光,想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我心里一个着急,总觉得他说那样的话,肯定不那么简单。就跟常远说:“阿远,跟我去坟上走走。”
    我和常远回到客栈里,借了匹马,骑着马到了城外,张家不是什么富豪人家,所以坟地就是在菜地里,我当初也是将我爹,埋在了这片菜地里,树了墓碑。可是看着眼前的菜地,哪里有坟包?
    第78章
    瞬间, 我炸了毛。毕竟两间屋子虽然值几毛子钱,但那终究只能算是物品。可这平人坟墓也太欺负人了。常远不知道我盯着一篇绿油油,种满菘菜的田地,一下子暴走起来。
    他拉住我问:“到底怎么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是哭, 还是怒道:“我爹的坟不见了!”
    “你记得清楚, 是在这里?”他开始怀疑我的记忆力。
    “我家的菜地,我看着他下葬的, 怎么可能记错?才几年?”我说话的时候声音哽咽, 别跟我说我是穿越的, 我长在红旗下应该唯物主义, 穿过了就知道人是有灵魂的,不过对于是否天道彰彰, 报应不爽, 我持了怀疑态度。
    “你等着!”他对我说完, 就大步走到前面正在田埂上歇着的男人那里,等他过来手里多了一把铁锹,常远快步过来, 问我:“你指,当初埋哪里?咱们挖挖看,要是没有,就去找人查!”
    我跑到前面田埂处, 按照记忆中的印象, 往前用脚步丈量。被常远借了铁锹的人,走过来说:“你这是要干什么?你怎么随便拿人东西?”
    “忠荣叔!”我叫出声, 忠荣叔听见这一声叫,满脸惊喜道:“燕儿!”忠荣叔是个业余屠夫,他家有十几亩地,平时靠种地,到了年底,走着几个村子去帮人杀猪。我料理内脏有一手,在困难的时候,吃不起肉,去他那里拿块猪血,要上一件猪肺,他收个几个小钱。当然这种小恩惠,实际上是基于他对我干娘隐隐约约的好感。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问我:“和明祁一起回来的吗?明祁好吗?你干娘好吗?”
    “不是,他们都好!忠荣叔,我阿爹的坟呢?怎么不见了?”我焦急地问他。
    荣忠叔走到常远正在挖坟的地儿道:“别挖了,挖不到的!你爹的棺材被挖了!”
    “什么?谁干的?我爹的遗孤呢?”我本来就怒火中烧,听见这个不禁难控制自己的声音,常远放下了铁锹,过来揽住我的肩膀,安抚我。不过遇见这种事情哪里是他的拍拍肩膀,安慰几句能解决的?我眉头紧锁,眼神示意荣忠叔继续说下去。
    “谁种这块地,就是谁干的!”说完,他一脸同情地道:“怎么劝都劝不住啊!”他还在绕圈子,这种事情说什么故事,有什么就说什么不是更好?
    “不要脸的偷菜贼,今天总算被我抓到了!有本事别跑!”远处传来一声暴吼,一个深灰色的人放下肩上的一对水桶,直接拿着扁担往我们这里冲过来。
    荣忠叔嘿嘿一声冷笑道:“正主来了,你自己问他吧!”由远及近,我清清楚楚看到这是我那二伯,小三子的生身父亲。他一把老骨头,双颊凹入,整个人比记忆中更为尖锐刻薄。他高举着扁担杀到我面前,我只能说他老当益壮。
    恶人先告状,歪理十八条,是他们一家子的特点,他气势汹汹地吼道:“我才种下的菜。你想干什么?仇老四,没想到是你来偷我的菜,平时看你很老实……”
    “张二,你看看清楚,这是你弟弟家的燕儿回来了!她在寻她爹的坟。张口乱咬什么?”荣忠叔和他对吵。
    “燕儿跟了林家小子跑了。我家小三子,过继给了我那弟弟,已经续了香火。别跟我提那个不要脸的小□□!”说着他作势要举起扁担,常远冲上前,将他的扁担一把夺下。
    我站他面前,此刻虽然心内似火烧,声音却是平稳而冷淡叫他:“二伯,别来无恙!”
    他浑浊的眼珠子看向我,他颤着声音问:“你是谁?”
    “二伯,我父亲的坟呢?”
    “你爹的坟?问你娘去啊!来问我做什么?”他定了定心,嘴巴里冒出来。
    “你知道我没有娘,但是你有娘,不如二伯去问问我奶?”我欺近他道:“二伯,忘记了,当初你说全家的田地都是你的,我爹没有份儿,大伯没有份儿,就你一个人有份,我奶亲口许诺全部传给了你。当时我就说想要让你亲口去问问,你说不愿意,那时候也就罢了。怎么你又想去问问了?若是二伯想去问问,择日不如撞日,就现在!”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手上使上了力,他疼得大叫起来,讨饶道:“别捏了疼死了!”
    “我爹的坟呢?”
    “你当初随随便便安葬了你爹,又跟着林明祁那个小子跑了,我看着实在不妥当。就让小三子过继了,将你爹重新捡了骨,换了个好地方埋了。”他又扣了我一顶跟人跑了的帽子。
    “你这个老曲材?燕儿是随着明祁娘俩一起去京里赶考的。阿良临死前亲自嘱托说明祁娘俩以后跟燕儿一起过。什么叫她跟人跑了。你占了祖产不算,还占了阿良唯一一点家产,黑了良心把阿良的坟都挖了,这个事情做得断子绝孙。”我没出口,荣忠叔就骂起来。
    “谁绝子孙,你才绝子孙,屁股底下没半根毛,养了一堆的小婢,没有一个是自己的……”我养父的这个二哥,是个天生的不讲道理。
    “闭嘴!我爹的遗骨呢!”我压着声音喝道。
    他瘪着嘴道:“三儿埋的,我不知道,你问他去!”这个时候他推出了他儿子来。
    “燕娘,既然二伯说问舅兄,那我这就去问问舅兄,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舅兄请来,找到岳父的坟地就好了,这种事情无需动怒,都是自己人何必呢!”常远劝我这话说的很反常,我想要反驳他,只见他瞪了我一眼,眼神里是稍安勿躁意思,我点了点头。
    这一幕看在我那便宜二伯眼里可就不是这样了,他觉得常远不想为了婆娘的事情,多惹事端,所以才这么好言好语的说话,就对着常远说:“侄女婿,管管你媳妇,有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
    “燕娘,好好跟二伯说话,我去请舅兄!”说完他翻身骑马走了。
    “燕儿,你这夫婿是做什么的?”
    “从军退伍的。”我回荣忠叔。
    “哦,你怎么嫁了他?明祁呢?”
    当初我爹临死,我那干娘指天誓日说一定会好好对我,导致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我就会嫁给明祁,而我爹死后,眼前这位二伯市场带着他的四个儿子上门骚扰,总是说家庙被野和尚给占了,要将我们一家子全都赶走,那时我是暴力对抗,我那干娘是时时刻刻搬出我爹的话,一次次重复,言不由衷的话说多了,连我都差点信了也许她真会好好照顾我。
    “明祁后来读书越来越好会要她?恐怕是考中了状元娶了公主,就将她给丢了,她没办法只能随便嫁了个人。”这个倒是居然猜的十分准。
    “燕儿,是这样吗?”
    “也差不多,明祁确实中了,中了探花,娶了户部尚书的女儿。”
    那位一脸果然如此地说道:“我猜的不错吧?野鸡也想配上凤凰?我那弟弟做了一辈子的大头梦。你也妄想!等下三儿来了,咱们说说清楚,你别嫁了个穷鬼,就想回来那两间破瓦房。天底下没有嫁出去的女儿回来抢娘家财产的。”
    我盯着他看道:“你最好现在就跟我说,我爹的坟在哪里!其他的别瞎扯。”
    “什么瞎扯,这些都是道理,就是到了京城,就是你那探花的干弟弟也不敢出来胡说八道。”
    他说完,我冷笑一声,他听我不反驳他越发地无形无状。
    常远说去去就来,果然就去去就来,之间他的马飞奔而来,停下马之后,从他的马上扔下了一个人来,那人的惨叫,让我眼前这位二伯变了脸色,跑过去。我跟在后面慢慢地走过去。
    常远翻身下马,对着我那二伯说:“二伯,我将舅兄请来了!”
    “三儿,你怎么样!”老头子弯腰要去扶他起来。
    小三子可给他好脸色骂道:“给我滚远点!”边说,边勉勉强强,抖抖索索地站起来。
    “跟燕娘说清楚,你把我岳父埋哪里了?”常远问他。
    “跟我来!”他说道,完全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慢慢地往前走,常远嫌弃他走得慢,拿起马鞭就抽了上去。
    我二伯惊叫道:“干嘛打他!”
    常远用马鞭指着他,挑眉冷声问道:“你想试试?”他的神情肃冷,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凶冷,让荣忠叔,原本还想要张的嘴彻底地闭上了。
    小三子,边抖边走,到了小石桥的桥堍边说:“就在桥堍下!”
    “你看这里多好?还遮风挡雨。”二伯说道。
    常远将小三子拎在手里,拖着他下了河岸,对他说:“给我挖!”
    小三子呆住了,嗫喏地问:“怎么挖!”
    “用你的手,什么时候挖出我岳父棺材,什么时候停下!”常远冷哼道。眼看着小三子不动手,常远鞭子抽上去,他痛得哇哇叫,只能跪在地上开始挖。我那二伯看了一会儿,瞧见自己儿子手上已经出了血,叫道:“我去拿铁锹!”
    “只有手挖,要是手挖不出来,我废了他的手。”常远冷如阎王,他转头对我二伯说:“要不你来帮帮你儿子?”小三子此刻已经哭了出来,而我二伯扑了下去,一起帮着他儿子挖。
    第79章
    吴侬软语传来, “阿忠啊,这是在做啥哉?”桥上蓝印花布做了巾帼的妇人,挎着篮子走过,看见我们之后在桥上驻足。
    “杨妈妈!”我在桥下唤她, 她看着我问:“阿良家的燕儿?”
    “是啊!”我刚应她, 她就跨开她的金莲,扭下来, 我体恤她田埂上下不便, 从岸上的斜坡走上田埂。
    我上去与她招呼, 前后的事情不过几句话就说清楚, 她要开口说:“我早说过,这事情做得缺德, 要害子孙的!”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 那小三子抬头恨恨地看着杨妈妈, 杨妈妈倒是不怕他道:“你别用吃掉我的眼神看我,我是不怕的,好歹生了五个儿子。”这就是有儿子的人的底气, 这也是为什么要拼命生儿子的道理。即便我内心和她想法不一致,但是从实情来说,这还真管用。
    “看什么看!快点挖!”常远皱着眉看着张家小三。小三子看见他手里的鞭子,缩了一缩, 抖了一抖, 只能继续。
    “这人见怕,鬼见了摇头的东西, 也就该这样,以后才知道怕。”杨妈妈跟我说道,她还待说什么。田埂上走过了一个小老头子,正是今日早上小三子嘴里的族里的老长辈。
    “根发叔!救命啊!” 二伯大声喊叫,这是他发现了救命稻草了?老叔公停了下来用他那不甚清明的眼神。看着下面双手粘着泥,混合着血跟他挥舞的二伯。
    “大弟啊!你这是在干嘛?”
    “阿良家的燕儿,领了野男人回来,要弄死我!”二伯永远就是这样,这么地有想象力且逻辑不差,我服气。当然我家常远一如既往地用没有表情的表情,请他们继续手里的活,不要耽搁时间了。
    “燕儿!”叔公转头看我,我上前行礼拜见,寒暄两句之后,我切入正题问叔公:“今日张三夫妻俩说,我家那房子是族里给决定的,让他过继给我爹?”我指了指张三。
    “哈七搭八,他老早就占了你家的房子。把你爹的骸骨挖了出来,埋在了这里。他们家死得说活的,话里没有半句真的,你也信?吵闹不过,我也图清净,想着你也不回来,这个家总要年底清明给你爹烧个纸,我就勉强应下,只跟他说,清明与年夜的时候,祭拜老祖宗的时候给你爹摆上一副碗筷,不过他是连你阿爷和阿奶都不祭拜的,要还要祭拜你爹,那就是妄想了。”老爷子还是说了真话。
    小桥流水人家,这个时候已经日头西下,对过的村子里开始炊烟升起,劳作的人们开始手工,看见这里热闹,人也就越来越多,围观是数十个人。人一多就七嘴八舌起来,这河滩的泥,越往下越是湿软,两人一边哎呦哎呦地喊疼,一边往下掏泥,突然一个窟窿出来,冒出了水来。
    那张三喊:“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我要扑下去看,常远叹了一声拦住了我道:“你回去让寄槐买口棺材,你自己去布店买一匹白布过来,看着情形,岳父一直睡在水里。”我眼泪哪里忍得住,不禁哭了起来。
    “听我的话,快去!要不天黑了,你去哪里找?”
    “燕儿,另外买上香烛过来,点了香,有了讯,你爹才知道你回来了,你才能领着他回去!”杨妈妈与我说道,我强忍着悲痛,站了起来,荣忠叔跟过来说:“我同你一起去,你这些年没回来定然摸不到方向。我也知道该怎么办。”
    荣忠叔带着寄槐去买棺材,我买好了白布回来,人群已经少了一半,也不知道谁给常远拿来了一把烧火的火钳,他一根根地骸骨,从一口缸里夹出来,我这才听见说是当时张三挖我爹的坟的时候,铲断了薄皮棺材,他自然也不愿意重新去买一副新的。胡乱找了一口小水缸将我爹放了进去。上面盖了个木盖子埋了了事。骸骨狰狞,估计是吓退了不少人。
    寄槐带着一群人赶着车过来,常远弯腰施礼道:“各位叔伯,帮忙一起卸下棺材!”
    围观的众人也都是远亲近邻,四五个人过来一起要抬棺材,棺材却丝毫不动。常远自己亲自上去,他说:“寄槐,你在后,我在前。麻烦叔伯一起帮忙!”这样六个人才将棺材抬了下来,有人说:“好家伙,这是什么寿材,怎么这么沉!”
    将寿材下了地,常远让我将白布扯了铺在地上,阿爹的枯骨泡在淤泥水里太久,常远将它们放在白布中裹了吸干水。杨妈妈帮忙点起了蜡烛香火,烧起了纸钱。
    寄槐从车子上拿下来一堆的寿衣,被子,这个样子自然没有办法穿了,常远让他将衣服被子铺在棺材里,他按照骨头的顺序,将我爹的骸骨一块一块大致地拼接了。
    常远对我说道:“燕娘搭把手!”我走过去与常远一起盖上了棺材盖。
    常远走到我那叔公面前道:“叔公,我与燕娘具是年轻,岳父需要重新落葬。我们也不懂这些事情,麻烦您帮忙请道士一起选块福地,另外当初岳父没的时候,燕娘还小,才草草葬了,定然没有像样操办一番。这次烦请您帮忙拟定个单子,凡是岳父这一边儿的亲戚都请上一请,也算都是她娘家人,我这里也算是认一认亲。”
    “难为新姑爷这般孝敬,想得这般周到。”叔公他老人家道,“如此,我便去办。”
    “杨妈妈,帮我跟大伯母说一声,燕儿回来了!原本想今日就去拜望的,出了这件事情,实在去不成了。落葬既然打算好好办了,自然要请大伯母过来参详参详。”我想着阿爹还有一个大哥,虽然我大伯也故去了,不是还有大伯母和堂哥堂姐他们吗?
    我大伯母看不得我爹这样傻呵呵地为了一个寡妇,不肯娶媳妇,不肯好好过日子,所以算不得热络,以前来往不多,我爹故去,原本按照规矩,作为伯母的她该收留照顾我,不过我爹将我托福给了干娘,二来她也不愿意接收我,毕竟多一个姑娘,多一副嫁妆,即便是两条被子,一副马桶脚盆,也是要钱的。
    也“燕儿说的是,我这就去跟桂花嫂子说去!让她去哪里?你们现在住哪里?”
    “住家里,我这不是接了阿爹回去,先在家里停几日。”我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