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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节
    临江王妃只觉得从脚底板凉到了手掌心,偏偏背上还汗涔涔的,出了门叫日头一晒,整个人都目眩头晕起来。
    儿子好容易想了个法子,当是甩脱了这个包袱了,可如今不过几句话的事,李桂娘那些不好处又通通都好了----福星呢!
    这可是…扯到鬼神身上,哪里还有说得清的。
    她右眼皮跳的厉害,心里一阵一阵的叹气。
    长缨长公主却春风得意,出宫便跟长安长公主要求同乘,两个人坐了一架马车,一进车厢先便长出了一口气:“谢天谢地!”
    长安长公主知道最近她日子难过,听见她这么说便笑起来:“可见你谢对了,可不就是连老天都在帮你呢,这么好的时运,哪里找去?简直是瞌睡了便有人来送枕头,再好不过的事了,桂娘那个丫头,也当真是有福气的。”
    长缨长公主也跟着点头:“可不是…这阵子我为了她,也不知道操了多少回心,若是这个冤家不好了,我这心肝脾肺肾都好似叫人给摘了的!幸亏德妃娘娘有个抄经的差事给她做,我立时就赶了她去了,她还不情愿出门,是我捏着耳朵让石姑姑押着去的。总不能真的就不出门子了罢?也幸亏去了这一趟,哪里曾想竟就让她遇上了这等好事,她自己的确是个有造化的……”
    长安长公主整了整衣裳,含笑不语。
    这也就是说书,才这么巧啊。
    哪里来的那么多天降福星,她才不信呢。真是撞了大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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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7章 运转
    临江王妃一回家就进了房里,整个人不住的打颤。
    这孩子才多大?刚落地的还不知道养不养的活的小娃娃,宫里就又开始替他谋划起来了。上回推了一回,这回照旧还是铁了心要塞进李桂娘来。
    她咬一咬牙,却半点儿法子也没有,面上还半点儿怒色都不能做出来----前几天刚死了个御史,说是晚上去逛青楼的时候说了不中听的犯上的话,立即就叫锦衣卫给拿了。下了诏狱,没一时又招出许多污糟事来,没挨上几天就死了。
    如今就连家里,也不能多说了。
    想了半天,等院子里静下来了,她才靠在贵妃榻上眯了一会儿,等入夜了临江王回来,立即就把今天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
    末了又觉得委屈:“这就是说给我听的呢!”
    可不就是提前来打铺垫来了,警告他们,已经把话说的够明了,让他们别想着再弄鬼,要记得上头的恩典。
    临江王面上倒是没什么表情。
    这有什么好说的?他若是皇帝,自然也不会容许卧榻之侧有他人安睡,就因为这小娃娃才落地,才更紧张了。
    前些天,端王那边不是有个太常寺的小官出去试了试水?----说是藩王们如今在京城中这样呆着,不合祖制,封地上的事物又没人打理,该尽快让藩王们回封地。
    而后那个御史便被锦衣卫捉了,还是在青楼里捉着的。
    自己便立身不正,还敢谈什么祖制?
    这事儿一出,底下的人心中就都有数了-----隆庆帝还没放藩王们回封地的心。
    最近这阵子,端王他们也越发老实了,就是这个道理。
    临江王自己也只有更老实的,做出个万事不管的模样,一心向道去了,最近城中的道观差点叫他踩破了门槛。
    他的脸色掩映在跳跃的烛火里,面上似有阴霾,过了片刻才开口:“你没多说什么?”
    临江王妃便连忙摇头:“并不曾的,我不敢接口,便笑着听她们凑趣。”
    这才是对的,多说多做,少做少错,不做,自然就不会错了。
    他叹口气,盯着临江王妃看了一阵,缓缓摇头:“过几天洗三,你可什么都别露出来,若是皇后再提,便笑着附和几句。”
    临江王妃一愣,眼圈儿还是没忍住红了:“真的就没法子了?”
    如果是沈琛或是楚景吾也就罢了,可那是大儿子呢!左膀右臂,以后的依靠,怎么能娶李桂娘?
    是不是钉子且还两说,就那蠢样,就让人看不上。
    被一个勋贵家里的姑娘踩的抬不起头,想耍威风倒是被别人摆了一道,这样的姑娘,娶进门能做什么?
    临江王冷笑了一声,白森森的牙露出来:“法子?倒也有法子,如果忍不得了,学一学楚王?”
    脑海里一下子就跃出那一阵子京城的腥风血雨来,她们等事情了了以后进宫去问安,在马车里,隔着帘子又隔着车厢,都能闻见浓厚的血腥味儿……
    临江王妃被吓得毛骨悚然,听出了丈夫话里的讥讽,连忙死命摇头。
    她当然知道那是一条死路。
    哪里能够呢?现在辛酉事变过去才多久?防备紧的很,京营天天操练,三大营还添置了火铳火器,闹起来哪里还能有活路?
    “你既知道,除了忍,还有什么法子?”临江王叹了口气,见她吓得厉害,倒也不再咄咄逼人了:“反正一个媳妇儿罢了,娶回来…也多的是法子。”
    将来要是真的要举事,那就更简单了,病了死了,什么由头都可以捏出来。
    只不过眼下要委屈些罢了。
    临江王妃闷闷点头,到底叹出一口气来。
    事到如今,也的确是没有法子,总不能跟隆庆帝明着对着干。
    她恹恹的提醒临江王:“李桂娘是九月九的生辰,等到那天,我送些生辰礼过去。”
    临江王便满意的点了点头。
    既然已经改变不了,那就只能尽力去适应。
    提前多了解些,总不会错,而且又能做给帝后瞧,让他们看看临江王府的忠心。
    临江王妃见他答应,又是一声感叹:“我们家分着一个李桂娘,不知道端王晋王家的又如何。”
    反正也不会好到哪里,都是藩王,总要都照顾到。
    隆庆帝向来如此周到又友爱的。
    临江王哂然一笑,抬脚去了瑜侧妃房里。
    瑜侧妃晓得他是为什么来的,伺候了他洗漱过后,等他躺在床上了,自己便坐在床沿上亲手替他捏肩颈,轻声道:“姐姐那头的意思,是圣上在她跟前叹了几声气,说桂娘是叫宠坏了,原来倒是挺好的一个孩子。”
    临江王没有说话。
    瑜侧妃便紧跟着又往下说:“方皇后身体沉重不能理事,姐姐便暂时领了后宫宫务,皇后娘娘一发动,姐姐便也跟着几位妃位的嫔妃一同在凤仪宫守着,李家姑娘就是那时候送了经书过去的,说是听说了娘娘发动了,给娘娘祈福。”
    这哪里有这么许多巧合。
    分明就是隆庆帝跟方皇后借故又要重新替李桂娘做起这个脸面来。
    而这个脸面,哪里是真的给李桂娘做的,分明就是给临江王府做的。好叫临江王府到时候接纳这个世子妃的时候,心里的感恩再多一些,再多一些。
    好用这个福星的名声,遮掩之前李桂娘对阵卫安的错处。,而后再顺理成章的把李桂娘塞进临江王府。
    也不是没了其他的姑娘了,哪怕真的给个平民家的呢,虽然门户小,可说不得也能立起来,非得要这个面子,让外头人都称赞他一声仁慈宽宏,来这些虚的。
    有了面子还不忘记要得实惠,塞一个钉子进来,还想着从临江王府探听消息,安插一个暗桩进来掣肘。
    这脾气倒还是没改,跟从前时是一样的,面上总是好兄弟,等到真正事关利益的时候,便什么都能抛却了。
    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梗在喉咙里下不去上不来的,着实如鲠在喉。可是就像是他教妻子的,还能有什么法子?再难吞,也得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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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38章 高低
    他想打落了牙齿和血吞,觉得如今唯有一个忍字可走,临江王妃被劝了一回,也知道这是最好的法子了,含着眼泪拉了儿子的手,絮絮叨叨的说些闲话。
    可是楚景行的消息却也是灵通的-----他是王府世子,递进王府来的消息,哪里会有不过他的手的?
    他都知道了。
    可是若是换做从前也就罢了,蠢就蠢了些,娶回来大不了如同圈养一只哈巴狗儿那样,哄上几句便供着便是。
    偏偏李桂娘是那等烂泥扶不上墙的,口口声声自夸说这么多年如何用金子银子堆出来的,教养如何好,可却只是被挑拨了几句,便全然没了章法。
    这种耳根子这么软的,真的娶回家来,她难不成还会真的倚靠夫家?她就是一只风筝罢了,线还牵在隆庆帝手里,隆庆帝让长缨长公主动动手指,她飞的再高,一拽就被拽回去了。
    何况这风筝也只是中看不中用的,调唆了她,哪怕她真的能成,能给卫安一个下马威呢,他也认她一个虽然糊涂却厉害的好处。
    偏偏她连卫安一个手指头都比不过。
    算起来…若是娶进来的,能是卫安就好了。
    偏偏现在卫安已经过继给了郑王,名义上便是堂兄妹了,怎么使得?
    他嗤笑了一声,抬了抬眉毛。
    临江王妃便越发的觉得亏待了儿子,要哭不哭的看着他,半响才收了眼泪,冷笑了一声:“现在还没到那个份上,就算真进来了,母亲也替你办的风风光光的。”
    怎么办的风风光光的,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楚景行笑了一声,收起所有的心思,冲临江王妃轻声说:“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吧,别为了儿子这么操劳,儿子的事,父王和儿子,心中都是有数的。”
    临江王妃知道儿子是个自小就有自己主意的,听他这么说,又叹上一口气。
    楚景行住在陶然居,名字取的好,意境也好,上头三个大字,还是他自己写的,横平竖直,极有风骨。
    他进了屋子便吩咐人:“比照着上回送的礼,再重一分,往长缨长公主府送去。”
    既然帝后要他娶李桂娘,李桂娘和长缨长公主也硬赶着想要赶趟,他就让这趟水再混一些好了。
    倒是长缨长公主笑了笑,让人把东西送进后院女儿房里。
    李桂娘正同仙容县主说笑,这些日子她不吃不喝的沉寂着,连脸儿都瘦了,下巴尖尖的,倒是比从前更清丽了几分,最近又磨得憔悴了,那盛气凌人的模样收了起来,比从前还添了几分颜色。
    收到外头送的东西还先是一愣,等问明白是哥哥们送来的,便掩着嘴有些得意的笑起来。
    “这帮没良心的,现在才想着我!”
    仙容县主也笑一回,见她兴冲冲的去瞧,便也跟着瞧一回,李韶搜罗的东西最是合李桂娘的欢心,都是女孩儿家爱玩爱带的。
    剩下的沈琛等人送的,都有些俗气,不是那等金的便是玉的,李桂娘看过就扔在一边了。
    她心里还记恨着当初沈琛他们开盘口的事呢,虽然当初沈琛他们都说以为她会赢才开的盘口,可到底面子上过不去。
    等瞧见楚景行的,却拿出来看了一回才点头:“这倒有些意趣了。”
    仙容县主手里的扇子便晃了一晃,顿了顿才哦了一声:“哦?怎么个有意趣法儿?”
    凑过去一看,却是一套十三厢的首饰,一套都是俱全的,还有金子打的小梳子,看上去虽金光灿灿的,却并不显得俗气。
    她笑了一回,便仰躺在床上呼出一口气来:“这下才算是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