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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节
    小莲懒怠的抬了抬眼皮子,“想啊,怎么不想,可没客人挣什么钱?”
    娇杏道:“我这儿有一件事要你去做,做成了给你十块。”
    小莲有些诧异:“你居然还有钱,刚才那小妹妹给你的?”
    娇杏没否认也没正面回答,只道:“你就说你做不做?”
    “做,当然要做。”小莲痛快道,“只要是我兜得住的,我都肯做。”
    她好奇问道:“到底是什么活儿?”
    娇杏微微笑了:“放心,不坑你,不过现在不能告诉你。”
    小莲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别少我钱就行。”
    她又道:“你不去吃饭?今天鸨子刚把巧儿出手,挣了一大笔钱,你下去吃饭她不会甩脸子的。”
    提到鸨子,娇杏脸上划过一丝阴霾,但这丝阴霾很快消失,连善于察言观色的小莲都没发觉,她神色如常道:“走吧。”
    巧儿随同容真真二人离开了胡同。
    她心里好忐忑好不安,她与所有熟悉的人分别,跟着一个不怎么熟悉的姐姐去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家里生活。
    她从那个地方走出来的时候,忍不住回头看了那长长的胡同一眼,这也许是她看的最后一眼。
    容真真拦了辆黄包车,然后与秦慕道别。
    她十分感激道:“今天多亏你帮忙了,改日请你吃饭。”
    秦慕微微一笑:“这顿饭还是等毕业后再请吧,眼看着马上就要毕业考试了,你还东跑西跑的忙个不停。”
    容真真却不很在意:“没事,我都习惯了,不过你说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吧。”
    她从小到大身边就没少过麻烦,小学毕业时,她后爹死了,二叔和堂叔公又来夺取家产,家里乱糟糟的不清净,可她还是拿到了很好的成绩,免了许多学费。
    这回中学毕业了,好友周秀死了,还要带个妹妹回家去,也是一摊子事儿。
    如果是其他人,可能会被这些破事儿搞得头大,甚至影响前程,可容真真打小就没走过运,应付起这些就如喝水吃饭一样。
    她晓得,别人也许能使八分力,得到十分的回报,可自己要想得到同样的回报,非得使十二分力不可。
    所以她平日里就很用功,勤勤恳恳从不懈怠,等到了关键时刻,就算有千难万难,也动不了她分毫。
    正因为打下了底子,遇到事情时,她才能从容不迫的来处理。
    巧儿一路上都很拘谨,容真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这种紧张不是随便说两句就可以解决的,要给巧儿时间慢慢适应。
    到家时,潘二娘、妞子、和小毛儿都在客厅等着。
    容真真牵着巧儿,向她介绍:“这个是我娘,你可以叫阿姨,这个是妞子姐姐,这个是毛毛哥哥……”
    巧儿声音细细弱弱的向每个人都打了招呼,仔细听的话,能发现她说话声音有点抖。
    但没人戳穿,都神态自若的同她说着话儿,巧儿本来为自己的“没出息”感到很沮丧,可见似乎没人发现,也渐渐镇定下来。
    大家一起聊了会儿天,容真真见巧儿稍微自在了些,就带着她去看了她的新房间。
    房间里已经大致装饰过了,容真真打开衣柜道:“这里头是你潘姨和妞子姐姐给你买的衣裳,因为时间太紧了,仓促间也没买多少,等我娘有空,或者妞子下班了,你就叫她们带你去买。”
    巧儿软软道:“已经有很多衣裳了,我够穿的。”
    容真真不赞同道:“你哪里够穿?从那里出来时什么也没带,衣柜里也只有当季的衣裳,等天热了,还要添些裙子,天冷了,也要买厚衣裳,我说了,这里就是你自己家,不要太拘束。”
    靠阳台的地方有书桌和书架,书架上有一小半都放了书,容真真道:“这些书,有一部分是周秀,也就是你婉红姐姐留给我的,我捡了浅显些的给你,还有一些,是我自己小学时用过的,也给你,你闲暇时先自己看,等下半年开学了,就送你去念书。”
    她想了想,又问:“你识不识字?”
    巧儿道:“识字的。”
    “大概念了哪些书?”
    “三百千都念过了。”巧儿补充了一句,“都是婉红……周秀姐姐教我的。”
    容真真很高兴,她道:“那你会不会算术?”
    “也会一点。”
    容真真大为惊喜,她连连夸赞:“没想到我们巧儿会这么多,真厉害,等开学了,说不定还可以让你跳级读呢。”
    巧儿被夸得特别开心,她还想让真真姐姐再多喜欢自己一点,于是她说:“我还会唱曲说书跳舞。”
    容真真一愣,旋即面不改色道:“原来你还会这些才艺。”
    她们又说了几句,容真真说:“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儿吃饭了叫你。”
    她下了楼,潘二娘正忐忑不安的坐着,见着她不由起身问道:“她现在怎么样,喜不喜欢那个房间?”
    第77章
    “我瞧着应该是喜欢的。”容真真过去挨着她娘坐下,“不过这段时间还要你多费心,让她慢慢习惯咱们家的生活。”
    潘二娘性情柔软,虽说这种性格在与外人相处时很吃亏,可这样的人也最能让人信任,谁能对一个温柔善良好说话的人起什么防心呢?
    容真真一点都不担心她娘会和巧儿处不来。
    她兴致勃勃道:“巧儿自己还念过一些书,等开学时说不定还能让她跳一级呢。”
    妞子在旁边听了,忍不住开口道:“你快别操心这些了,眼看着要毕业了,也该把时间花在学业上面,这些琐事就交给我吧。”
    “别着急,日后有得你忙活的。”容真真笑道,“你下班有空,要多操心她的衣食住行。还有学习上,你上过夜校,懂国文算术,这些能教多少教多少。等开学时,还要你送她去报名——娘不懂这些,我那时又不在家里,都要靠你来。”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你尽管放心。”妞子一口应来下来,她很乐意为这个家出力,因为一直以来都是得到的多,付出的少,她总觉得于心不安。
    在众人的帮助下,巧儿在新家融入得很顺利——不,现在应该叫她小玉。
    这名字是潘二娘起的,为了起这个名字,潘二娘琢磨了好几宿。
    她文化不高,只能想出什么翠翠兰兰小娟这样的名字,可这些名字,在大街上叫一声,十个姑娘起码有八个回头。
    后来潘二娘绞尽脑汁,想出了玉这个字,虽然也很普通,可跟家里那两个叫“张毛张妞”的比起来,赵玉已经十分有档次了。
    不知什么时候,小玉已经渐渐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也不知什么时候,她很自然的开始把阿姨改作了娘,也很自然的叫着哥哥姐姐。
    只是她时常会很想念娇杏,想念在胡同里一同玩耍过的小姐妹,娇杏有时会来看她,只不过来得很少,每次坐一会儿就走了。
    她停留的时间很短暂,短暂得刚一离开,小玉就又开始想她,可她的心好像很冷很硬,从不肯为这个小姑娘眼中的期待而多停留半刻。
    但不管怎么说,小玉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了,她上午会跟着娘和哥哥去店里帮忙,下午回家念书,晚上妞子下班了,还会抽空教她一会儿。
    一家人把小玉的事完全接过了手,容真真没再操一点心。
    在这样的氛围下,毕业考试很快来临。
    考试前两天,潘二娘搬去学校跟女儿一起住,她也做不了别的,就尽心尽力的把吃喝拉撒这些琐事接过手,容真真的洗脚水都是她娘倒的。
    当然,容真真不愿她娘这么劳累的伺候她,可她娘却非要这么做,怎么也说不听。
    到了考试那一天,潘二娘天没亮就起来,她煮了一锅大米饭,在饭里包上剁碎的菜和肉泥,捏成一团,再次上锅蒸透,就成了喷香的饭团。
    这饭团说起来不难做,其实很耗时间,所以她才早早起来忙活,等早饭做好了,正好可以叫女儿起床。
    亮黄色的火焰舔|舐着锅底,白蒙蒙的水汽从锅边冒出,在漫长的等待后,潘二娘揭开锅盖,将美味可口的饭团盛在盘子里。
    身后传来秦慕的招呼声:“潘姨。”
    潘二娘转过身,看着这斯文俊雅的小伙子,忍不住柔和了声调:“小秦已经起来了?快去洗个脸来吃饭。”
    自她来陪着容真真专心应考,因可怜隔壁这孩子没人照顾,就顺手把秦慕这几日的伙食捎带着做了,反正以往容真真也经常与秦慕一起开伙。
    她进屋准备叫容真真起床时,发现人已经起来了,正在穿鞋。
    看见潘二娘进来,容真真笑道:“我还没睁眼,就闻到了米香,娘,你做了什么好吃的?”
    潘二娘看她还有心思想吃的,含笑叮嘱了一句:“做了饭团,炉子上还有热热的羊奶,等会儿多吃点干的,少喝点奶,免得考试了还想上厕所。”
    “我知道了,娘。”容真真穿好鞋,站起身来轻快的跳了一下。
    潘二娘立马问道:“鞋不合脚?”
    “怎么会不合脚,我都穿了这么久了。”容真真无奈,“娘你别太紧张了。”
    “好好好,娘不紧张,你快去洗脸吃饭。”潘二娘催促道。
    容真真出去的时候,发现她的洗脸盆里已经打好了水,显然,这是秦慕刚才顺手打的,她心情很好的笑了。
    清凌凌的井水铺洒在脸上,带来一股令人畅快的清气,容真真洗过脸后,精神得就像一棵挺拔的小白菜。
    她和秦慕吃过早饭,就拿起考篮准备去考场。
    潘二娘很不放心的问道:“东西齐全没有?有没有落下笔墨?”
    她拽着两人,硬是把考篮又检查了一遍。
    容真真好笑道:“昨晚你就检查十几遍了。”
    潘二娘却说:“再看一遍,不要漏了什么。”
    容真真只得由着她,秦慕也不说话,但他觉得潘二娘这样过分担心的模样很让人受用。
    容真真见她娘实在紧张得不像样,绞尽脑汁劝道:“这里离考场那么近,要是缺什么,直接回来拿不就好了?”
    潘二娘听了,这才稍微静了静心,可临到两人要走了,她又忧心起来,“你们刚才只喝了一两口奶,等会儿会不会口渴?”
    容真真哭笑不得,秦慕出言道:“潘姨忘了?你给我们准备了糖水。”
    他们的考篮里都放了一瓶白糖冲的甜水,现在还是热的。
    潘二娘这才一拍脑门,“对对对,我给忘了。”
    容真真怕自己站在这儿,她娘还愁个没完,赶忙道:“娘,我们先走了,免得等会儿迟了不许进去。”
    “嚯!”潘二娘听了一惊,她自责道,“快走快走,都怪我拉着你们一直说话。”
    她连连挥手,把两人送出了门。
    容真真走了很远,直到背后再也感觉不到她娘的视线了,才叹气道:“为什么明明我才是要考试的人,我娘却比我还紧张?”
    她叹着气,脸上却是很愉悦的笑。
    秦慕看着她的笑,说:“她紧张是因为疼爱你,你也很高兴,不是吗?”
    容真真感慨道:“高兴是高兴,可我娘这性子,就是担不住事儿,稍微有点什么大事,就慌了神,不过比起从前,她现在已经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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