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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节
    顾皎有点叹息,李恒美貌无匹,和别人一般的黑甲和银甲也能穿出别样的味道来。他若是再打扮打扮,岂不是更出色?记得陪嫁过来有许多好料子,也适合给男人做衣裳。龙牙关口的时候,他一身红披风,实在惊艳。不如,给他做一身红?她这般想,便有些意动,悄悄看他一眼。
    哪知道,这一看便有些被惊到了。
    李恒大约是不想无聊地看两个女人收拾东西,坐到窗边。他顺手从架子上取了匕首和长剑出来,又不知从何处摸出一张细白绸,仔仔细细擦拭起来。
    铮亮的匕首,锋锐的刀刃,白色的丝绸,配上他修长的手指和冰雪一般的容颜,顾皎立刻回忆起那玩意儿从自己下巴尖上掠过的感觉。她微微打了个寒颤,从脚底板到天顶盖一阵麻意,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
    李恒似感觉到她的畏惧,侧头看一眼,略眯了眯眼睛。
    顾皎从里面读出了拒绝和疏离。李恒虽然娶了她,要利用她和顾家的关系,但一点也没有要和她培养感情做夫妻的意思。他甚至十分不想接触她,也不愿意靠近。因此,龙牙关口的那一场恐吓,恐怕还有泰半的原因要吓自己,不敢靠近他。这样的做法,对顾皎原身可能是灾难,但对她却求之不得。
    她甚至忍不住想表扬,比起魏先生明里暗里撮合,厚黑地意图令她人财两失,李恒简直太耿直了。
    起码,他没想过欺骗她的感情啊!
    她假装后退了半步,抖着嗓子问,“将军,这刀剑十分危险。”
    李恒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白绸滑过刀刃,边缘立刻被割出一条缝。
    吹毛断发,不过如此。
    顾皎感受到了威胁,但脑子却在恍神。是钢吗?这会儿也有百炼钢?不晓得比现代那些锐可削纸的菜刀如何?装饰工艺倒是做得十分好,手柄上居然镶了小颗粒的红宝石。
    杨丫儿见她双眼失焦,晓得是又走神了,赶紧拉了拉她衣角。
    顾皎立刻收回神思,垂头。
    李恒放下匕首,换了长剑。剑缓缓拔出剑鞘,里面似乎还残存着一些血痕。
    她赶紧和杨丫儿将分拣出来的衣物包裹好,又将衣箱弄整齐,归位。
    “将军,这些衣服洗干净晒干后,会给你再放回来。”杨丫儿也是有点怕的。
    李恒点点头,依然不紧不慢地擦剑,似乎没什么能阻挡他一般。
    顾皎不催他,让杨丫儿拎着包袱先走。杨丫儿不愿意,生怕她一个人受委屈,她强行将人推了出去。
    丫头走,屋中便只剩下手段和钢铁摩擦的嘶嘶声。
    他慢吞吞收了摆手,将剑插回去,“你怕?”
    怕,当然是怕的,毕竟刀剑无眼。
    李恒起身,将匕首和长剑重新放架子上。他端详了一会儿鞘上的装饰,似乎很满意自己制造出来的效果。
    “怕就好,少来。”
    回去的路上,无言。
    李恒走在前面,从背影也看得出来心情极好。
    顾皎看着少年人的宽肩窄臀和长腿,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小伙子,要真让一个人害怕和不靠近,直接伤害她便可以了,何必只语言恐吓?
    只怕少年胸中还有正义和自尊在,一个顶天立地的少年将军,怎么能搞一个黄毛丫头呢?
    那么,就当听不懂人话,继续缠着他好了。他能拿她怎么样?
    如此想了,很应景地咳嗽几声。
    李恒脚步顿了一下,没转身。
    顾皎便再咳几声,偏又用手捂住,似乎在害怕发出声音。
    呵,欺负弟弟的感觉,有点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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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章 送客
    顾皎一路憋着小咳,沉默地跟李恒回院子。
    他站在院门口,道,“我和先生还有事——”
    她抬头看他一眼,又飞快地垂头,轻声道,“晚食要一起吃吗?什么时候回来?”
    李恒没回答。
    她只好又道,“还是要去花楼办事?那个——”
    “卢士信的鬼话,你少信。”
    她眨了眨眼睛,“将军,那你去还是不去?”
    李恒甩手,转身就要走。
    顾皎小追上去两步,“将军,我等你回来,给你留灯。”
    走得更快了。
    顾皎笑眯眯地看着他,直至背影消失。
    她再抬头,天上已经慢慢有铅云在聚集,看来又要下雪了。本地志上多有叙述,此间雪多,山高且雄伟;每到冬季便雪峰如同神女高洁;等到夏日,山中多泉水,多密林,又兼猿鸣兽走,飞瀑群落,自然景观实在不错。
    只可惜生产力实在低下,路面条件很不够,不然是多好的一个旅游度假胜地?
    想起要搞农业生产,技术是个难题,钱和生产资料同样是难题呀。
    “夫人——”含烟大约听见外面说话的声音,开了院子门。
    “夫人。”她略有些兴奋急促,“前院魏先生让崔妈妈送了好多东西,你快来瞧瞧。”
    顾皎慢悠悠转身,“昨日不是已经送过东西了吗?”
    含烟粉白的脸上溢出光彩,连连摇头,“不是那些,是别的。”
    顾皎也好奇起来,进院子。果见廊下堆了许多装得满满当当的箱笼,除了杨丫儿在烧热水洗衣服外,都被海婆带着整理和翻捡。她走过去看,不乏各种黄金白银,茶叶,香料,甚至还隐约嗅到了药味儿。
    “这是什么?”她有点懵。刚还在想哪儿去搞钱,现在居然就有这么多钱了?
    海婆递给她一叠厚厚的礼单,道,“都是各家各户送给将军的年礼,之前因为太忙乱,没来得及整理。昨天清理出来,捡了好的给青州王做年礼,剩下的全都搬这边来了。”
    顾皎抖了一下礼单,十几张制作精美的书签,隐约有花香气。她在上面看到了龙口好几家大户的名姓,也有外祖温家的,另外便是城中的各个守官。她看看礼单,再看看地上的箱笼,“都料理完了?”
    “并没有。”海婆摇头,“先清点核对,然后才能分类入库。”
    “那我来一起帮忙好了。”顾皎将礼单放回去,准备解大衣服。
    含烟笑道,“夫人,海婆已经给咱们分好工了。柳丫儿和勺儿负责翻捡,海婆分类,我记录。你呀,坐旁边歇着就好。”
    “那岂不显得我像个废人?”
    含烟眼睛微微张大,好看极了。她细声细气道,“夫人能说得出来的那些道理,我们都不懂的。”
    说笑归说笑,事情还是立刻干了起来。因忙着这头,午饭便很简单地汤配饼打发了。
    之外,顾皎还多了一碗药。
    她有点后悔,早晓得李恒巴不得跟她没关系,就不该让自己受冻,不然也不必吃这些苦药水了。
    等到下午时分,东西分得差不多,全搬库里锁了起来。
    顾皎请海婆进正房,道,“海婆,有些话我想和你单独说。”
    海婆见她略有些严肃,晓得是正事,进屋的时候顺手将门给关上了。
    顾皎先请海婆坐下,海婆推辞了一番,还是坐下了。
    她认真看了下海婆,才几天而已,比在顾家瘦了一圈。她叹气,“海婆,辛苦你了。”
    “小姐客气了,都是应该做的。”私下相处,海婆叫一声小姐,以示亲密。
    顾皎道,“海婆了解我,说话从不迂回,对自己人更直接。我就想问问,连着嫁妆和今日的这些,有多少是我能做主动用的?”
    “小姐的意思?”海婆略有些犹豫,但马上解释道,“老爷给的东西,小姐自然全都能用。只是龙口小城,要易手极不容易。再有一个,将军那边——”
    “昨晚爹来了,又连夜走了。”顾皎道,“应是来找将军处理那些土匪的事情,赶得这么着急,必然十分不乐观。咱们在这府中,虽然倍受礼遇,但不能装着什么也不懂。前日婆婆说得很好,无论将军如何,咱们必是要对他恭敬的。因此,我想了又想,有些事情须得主动些。”
    “全交给将军处理?”海婆满脸的不赞同。
    顾皎微微摇头,“将军来龙口,为的是帮青州王筹粮。爹也是因此,才给了我那些土地和庄子。我今日向魏先生提了提,愿意将土地空出来,全种粮食。另分一些出来,从附近找许多精通种田和做种的老师傅,试试看能不能培育出良种。譬如咱们顾家祖上,不也是硬靠着一株老山茶,发展出诺大一个茶园吗?”
    “话虽然是这么说,土地是长不了脚的,跑不掉。”李恒在,他是山大王,土地就为他使用;他败走,该是谁的就还是谁的。
    海婆面色这才缓下来,看她也更温柔了些。
    “将军这些日子看的书多,本地的志,《齐民要术》还加了许多批注。”她碰了碰海婆的胳膊,“我也细细研究了几日,有些新的想法,想在庄子上试试。只是,需得用些金银做些工程。不知此处百工货物,市价如何?诸多工匠,又该去哪里请?”
    海婆便开始细细解说顾皎的嫁妆来,“小姐是将军夫人,必要的排场不能少。在龙口虽然无人敢说闲话,但免不了日后去郡城,去青州,是不是?因此,那些绸缎和皮子,金银头面,珍珠宝石,均是积年攒下来的,能不动最好不动。金子难得,老爷从小姐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到处跑船换,现在也才得二百来两的样子,需得珍惜着用。”
    也就是说,绫罗绸缎、皮毛和黄金最好不要动用。
    “银子最好用,老爷给得最多,约有二千余,在哪儿都使得。今日前院送过来的这些财物,黄金有八十二两,白银六百两,倒是可用。可小姐若只是请人做工,其实又不必。咱们自家也养了许多庄户,日常给些铜子儿,收租的时候略宽免一些就行。主家有事,他们自然会来帮忙。”
    顾皎眨眼,也就是说,她若想干点小活儿,其实不用花费太多?那大活儿呢?她道,“我需得看看那些妆田的位置,大概的形状,周边环境如何。这关乎到需花多少钱——”
    海婆便起身,去箱子间那边翻找,须臾找出来一本田册来。
    顾青山真是个爽快人,给的田地和庄子自然是连成一片的,呈一个不太规则的长方形。一面临河,一面靠山,一面则临近平地中央的官道。如此,既有山地,又有水田,交通也算方便。
    基础条件是具备了,那么接下来要解决的就是钱和技术了。
    顾皎叹口气,道,“海婆,这几日我再谋划谋划,你则将城中的工价和物价帮我询询。”
    得做做预算。
    海婆点头,“小姐的苦心,老爷定能体会。”
    体会不体会的不指望了,只求若是正版顾皎真还活着,自己别被一刀子干死才好。
    半晌,海婆试探着问了一句,“小姐,不知你来此处所为何事?顾家能不能帮得上忙?又且,你的来处——”
    顾皎微微一笑,安静地看着海婆,什么都没说。她样子虽然长得小,但芯子里已是成年人,又有现代的见闻知识做底气,自然不怯场。那笑在嫩嘟嘟的脸蛋上展开,有种奇异的成熟感。
    海婆心头微微一惧,这姑娘只怕来历不简单。她叹口气,晓得什么也得不到,自出了正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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