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应该哭着哀求的人，此刻却近乎嚣张的笑着。
    那伴随着狂笑的挑衅声轻而易举的吞噬摧毁着沈璧寒的理智，太阳穴旁的青筋暴起，就连浅灰色的瞳孔周围都被如蜘蛛网般的血丝包围着。
    “温木兮，你还真不是一般的狂啊。”他咬着后槽牙。
    “你给惯的。”
    温木兮理所当然的笑应着，故意在作死的边缘试探，哪怕她已经摔得粉身碎骨，但她依旧是绝不低头。
    “……”
    沈璧寒被这四个字噎得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接这话，漂亮的浅灰色丹凤眼中都布满比黑伞的阴影还要暗的阴沉。
    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移开，像是移开就输了一样。
    但温木兮逐渐的止住那张狂的笑声后，眼眶还是红了，眼泪像是开闸的洪水般不受控制的往外掉。
    她慌忙的移开目光别过脸，为了不让这种泪流成河的狼狈样在沈璧寒面前太真切，她甚至连连退了两步，离开那把黑雨伞的庇护范围。
    退到雨中任由初冬雨季的暴雨浇得她睁不开眼，脸上的泪水跟雨水混在一起，有了暴雨做掩饰，她的眼泪反而更肆无忌惮的不受控制了。
    平日里连她稍微皱一下眉都要急得想法设法逗她开心的沈璧寒，此刻却撑着伞满脸冷漠的平视着她，浅灰色的眼睛里不起半丝波澜。
    他揭开真相的时候温木兮没感觉到什么心疼，但当这前后的反差真正摆在她眼前时，她是真的觉得自己快疼死了。
    不。
    也许死比活着好，这种半生不死才真叫人喘不过气。
    在沈璧寒冷漠的目光下，温木兮原本还抱着那么一丝至少在他面前想骄傲退场的念头彻底没了。
    这场单方面的感情战役中，她丢盔弃甲溃不成军。
    “沈璧寒，你赢了！”她哭着宣布，指着来时的路连求饶的时候都是叫嚣的驱赶着：“滚——别让我再看见你！”
    “这点就是你多虑了。”那刀锋似的漂亮薄唇凉凉的陈述：“你想见也是见不到我的。”
    身份的悬殊就是这样简单的一件事，碾压起来根本叫人连挣扎的余地也没有。
    温木兮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却怎么也控制不住那廉价的眼泪跟心痛。
    “这一年来，你对我难道就没有过一秒真心吗？”
    这是一个廉价而卑微的问题，甚至荒唐得引人发笑，但温木兮还是不受控制的问了出来。
    她已经疯了，既然这样也不介意再疯得彻底点。
    自尊也好，什么都好，她都不要了。
    她抛舍掉一切的问题，换来的是沈璧寒那明晃晃的冷笑。
    “你觉得我是多蠢才会把被你丢掉的真心捡回来给你？”他还轻笑着的提醒她：“这点一开始你不是很挺有自知之明的吗？”
    被他这么一提温木兮才想起来，一开始她的确怀疑过沈璧寒接近她的目的是为了报复，但最后她还是折服在了他的演技里。
    借着张祺策划的那场绑架案，以及那假的未婚妻，还有那一次次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受伤，这演得一场场可都是环环相扣的好戏。
    她原以为一开始是她演得最好，没想到在沈璧寒面前她那点演技根本不值一提。
    “对，我想起来了。”温木兮不由的再度笑出声来：“是我蠢，还非在你面前自取其辱。”
    沈璧寒冷眼旁观的看着她，对她这的这陈述事实的话甚至连多余的表情吝啬给她。
    被雨水完全打湿的呢子外套，在温木兮的身上像个沉重的壳。
    大致是觉得想做的都做完了，沈璧寒冷漠的看了她一眼后，转身就要离开。
    温木兮不知那根神经没搭对，本能的伸出手想去抓住他的衣袖阻止他离开。
    滴着水珠的手在那干净的黑西装上留下一团显眼的痕迹，连袖子都皱了，沈璧寒皱着眉扬手就将她推开。
    那一下其实也没用多少力气，但雨天本就地滑，再加上对于本就摇摇欲坠的温木兮而言，这没什么力气的一推却致命的。
    她失去平衡，摔倒的时候侧脸边上的颧骨跟下颚线重重的磕在墓碑上，鲜血顺着雨水全滴落在被她压在身下的白色栀子花上。
    痛觉神经大概因为心脏那位置太痛，所以反而麻痹了，她感受不到半点的疼痛，只是感觉左边的颧骨到下颚骨像是消失了似的，她连话也说不出来。
    沈璧寒看着她摔在墓碑前的雨水混成的新泥潭里左边脸满是鲜血的样子，浅灰色的瞳孔猛的收紧了一下，脚步习惯性的就要往前迈。
    但在正要迈出去的那一刻，还是被沈璧寒给控制住了。
    他就这样撑着黑伞，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他说：“温木兮这是你的自找的。”
    他还说：“别恨我，我只是把你曾给我的东西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而已，所以你没资格恨我。”
    语毕，他摘下脏了的白手套，戴上一副崭新的手套后撑着雨伞转身离开。
    已经感觉不到左脸跟下巴存在的温木兮连半个音节也发不出来，她只知道她伸出那混着泥浆跟血迹的手，想要去抓住那个离开的背影，触及到的只是一团虚无的空气，除此之外她什么也没有。
    一个声音在她的心里疯狂的哭泣着哀求着，求他别走，求他别丢下她，可是……沈璧寒听不见她的心声。
    大致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理会。
    暴雨惊雷，温木兮就这样带着伤的躺在母亲的墓碑前，冷得甚至连雨水打在她身上她都没有半点知觉。
    恍惚间，她甚至觉得自己的灵魂飘到了半空，像一个旁观者似的看着晕倒在墓碑前的自己，左边脸大半都是鲜血，甚至有些模糊不清，那个自己还真是既狼狈又可怜。
    可就是这样的姿态竟然都没能换来沈璧寒半分怜惜或者是同情，也真是……罪有应得。
    她想她可能快死掉的时候，突然一个撑着黑伞的人影快速的朝她奔了过来，将那个半边脸已经模糊的她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传入意识里忽远忽近的男声变得不真切，她甚至都无法分清那是谁的声音，也无法看见抱着她的人是谁。
    她最后残存的意识里，仍然期待着，希望那个人会是沈璧寒。
    哪怕遍体鳞伤，能换来他的一丝同情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