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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推辞也无用,她的母亲,从来是独断专行的。
    程彦道:“八皇子为太子之事不可更改,可不能因为八皇子是太子,便让薛妃跟着母凭子贵做了皇后。”
    薛妃给她添了那么多的堵,与她不死不休,她才不想看薛妃风风光光做皇后。
    哪怕李斯年选八皇子为太子的目的是让薛妃成为众矢之的,但她也不想这般便宜了薛妃。
    程彦道:“薛妃心思深,她若为了皇后,日后怕是又要生出许多事端来。”
    李淑长眉微动,道:“此事我曾考虑过。”
    “朝臣们容不得薛妃,见你舅舅要立八皇子太子,多半会上书去母留子,但........”
    说到这,李淑声音微顿,停了一下,低叹道:“你舅舅极为喜欢她,自然是不可能让她去死的。”
    程彦笑了一下,道:“母亲想到哪去了?我才不是要薛妃的性命。”
    她还想让薛妃替她多吸引两年的火力呢。
    李淑面有疑惑。
    程彦便道:“我记得舅舅宫里有一个袁淑妃,是跟随舅舅的老人了,她虽出身汝南袁家,但却是袁家的旁支之后,贤良淑德又本分,又没有子嗣,最是适合压制薛妃。”
    这个袁淑妃是袁行的长姐。
    世家大族的旁支,过得还不如一般的商贾人家,袁行与袁淑妃相依为命讨生活,谢家女害死了李泓太多的侍妾与子嗣,为堵住悠悠之口,选了袁淑妃送给李泓做侍妾。
    袁行与袁淑妃就此分开。
    当年崔莘海在钧山兵变逼宫之时,袁行帮了她大忙,她问袁行有何心愿,袁行说只希望自己的姐姐过得好一点。
    她便对袁淑妃留了心。
    她无法干涉舅舅宠幸谁,但一个皇后的名头,她还是能给袁淑妃的。
    给不了袁淑妃宠爱,那便给她一个尊贵的生分,让她在后宫过得畅意些,如此,方不枉袁行替她出生入死。
    这般想着,程彦道:“母亲意下如何?”
    李淑蹙眉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程彦口中的袁淑妃是谁。
    袁淑妃的确是贤良淑德又本分,本分到让宫里记不起她这个人。
    正是因为袁淑妃的本分,她当年尽屠谢家人的时候,才留下了袁淑妃这个被谢家女送给李泓的人。
    李淑道:“你既然选中了她,那便是她罢。”
    她女儿的眼光,从来不会错。
    程彦便笑了起来,道:“多谢母亲。”
    “对了,我还有一事要与母亲说。”
    薛家四世三公,门生故吏众多,薛妃哪怕不是皇后,以她的儿子做了太子的事情,也能让武阳薛家更上一层楼。
    世家权大的事情,是她最不愿意见到的。
    程彦道:“薛怀信在御史大夫上坐了太久了,是该换换位置告老还乡了。”
    三公的位置腾出来,她才好往上面添她的人。
    李淑应下。
    夜里风大,李淑催促着程彦尽快回殿中休息,程彦也不多留,说完话,便回了殿。
    李淑见她纤细身影入了殿,这才上鸾轿去往紫宸殿。
    此时的薛妃并不知道程彦与李淑的打算,她只知道李泓执意立八皇子为太子,朝臣们不从,李泓便与朝臣们吵了好大一场架。
    李泓性格懦弱,朝政之事多听从朝臣们的看法,登基多年,这是他第一次对朝臣们发脾气。
    薛妃又喜又急。
    喜的是李泓立八皇子的心思坚定,急的是怕朝臣们再生波澜。
    薛妃想了想,让人拿了自己的帖子请祖母与母亲来宫中说话。
    此时叛乱刚过,薛家人也担心薛妃与八皇子在宫中的安危,得了帖子,便急匆匆来看薛妃。
    薛妃便将李泓执意册立八皇子的事情说与祖母与母亲听,又让祖母在外面拉拢朝臣命妇,为自己的儿子造势。
    薛老夫人虽然以前每次进宫,每次都会劝解薛妃不要参加夺嫡之事,可那都是薛怀信的意思,可今日听孙女话里的意思,天子执意立八皇子为太子,她的孙女还能推辞不成?
    更何况,薛家出了个太子,她面上也有光,日后儿郎们的晋升,也更为顺畅些。
    这简直是百利无一害的事情,也不知道薛怀信在犹豫个什么。
    薛老夫人满口应下。
    薛妃送走了薛老夫人,心中长舒一口气。
    她的儿子成了太子,她便会母凭子贵荣升皇后,后宫之中,便是她一人的天下。
    外朝上,她的祖父是位列三公之一,她的叔父掌廷尉,前朝后宫相辅相成,她哪里还需要怕程彦?
    程彦虽然有一个掌兵权的母亲做靠山,但长公主终究是女流之辈,程彦与程家人的关系颇为一般,长公主终究会老去,到那时,程彦便是一个孤女,还不是任由她揉捏?
    想到这,薛妃越发自得。
    待她成了皇后,程彦以前给她受过的委屈,她必要千百倍地还回去,好让程彦知道,她薛家的女儿才不是好惹的。
    还有那个李斯年送进宫的崔美人,她没入宫时崔美人便没少讥讽她是庶出,如今入了宫,更是日日给她添堵,待她得了势,必然要将崔美人千刀万剐!
    ........
    李淑刚至紫宸殿正殿的台阶上,便听到殿内李泓摔东西的声音,脚步微顿,片刻后大步走了进去。
    李泓原在气头上,见李淑过来,连忙整了整心情,迎了上去,道:“长姐,你总算来了。”
    宫变之后,他便没再见到长姐了。
    崔元锐说,李承璋逼宫之后,禁卫军死了大半,长公主担心有心人趁机作乱,便去忙着布署宫门守卫了。
    李泓听了,便点头颇为欣慰。
    到底是他的长姐,哪怕他做出不少伤她心的事情,但在危难关头,她心里仍是想着他的,护着他的。
    而今他因为想册立八皇子的事情与朝臣世家们大吵了一架,他拿那些人没办法,但不代表长姐也是如此。
    这般想着,李泓便把自己生气的原因说与李淑听:“长姐,你来评评理,储君不立,国本不稳,朕担心日后再发生昨日的事情,便想着尽早立了太子,好断了其他皇子的念头。”
    “可那帮朝臣却说,薛妃狼子野心,薛怀信又位居三公之一的御史大夫,若立八皇子为太子,日后也只会成为薛家手中的傀儡。”
    李淑长眉微动。
    这话说得在理。
    她与朝臣世家们性子不和,政见相左,却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不止朝臣们有这种担心,就连她,心里也犯嘀咕。
    薛妃可不是一个省油的灯,李泓那么多的宫妃加在一起,其心思手段也比不得薛妃。
    更何况,薛妃后面还有一个四世三公的薛家。
    李泓的声音仍在继续:“朝臣们让朕行去母留子之事,再让御史大夫辞官养老,如此,他们方同意八皇子为太子。”
    说到这,李泓便气到不行。
    他本以为,有着天命之说,又是从凌虚子的徒弟李斯年口中说出来的,那帮朝臣们便挑不出来错儿,可他还是低估了朝臣们的心,一个个引经据典让他无从反驳。
    “长姐,你说说,若朕真依了那些朝臣所言,日后朕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李淑心想,你本就没甚威信,这件事在不在朝臣面前服软都一样。
    心里虽然这样说,但李淑并未这样说,而是道:“朝臣之言并非空穴来风。”
    李泓一怔,道:“长姐,连你也要薛妃死?”
    李淑道:“先废后谢元的例子,无需我多讲,想来你也知晓。”
    李泓便不说话了。
    李淑又道:“但你身为天子,若事事迁就朝臣,长此以往,他们会越发得寸进尺。”
    李泓抬眉看了看面前凤目凌厉的长姐,有些摸不准她心里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李泓试探着问道:“长姐的意思是?”
    李淑道:“八皇子可以立。”
    有了储君,宫中的人才不会把所有目光都放在程彦身上。
    李淑微喜,道:“我就知道,长姐一定会帮我的。”
    李淑懒抬眉,继续道:“朝臣的话不可尽听,也不可不听。”
    “薛怀信的御史大夫,不能再做了,至于皇后之位,更不能交与薛妃。”
    李泓捻着胡须,沉思片刻,很快便明白了李淑的意思——薛家虽然出了储君,但并不代表着薛家因此鸡犬升天,必须要有人镇得住薛家,才能让薛家不起挟天子以令诸侯之心,更有甚者,取而代之之心。
    “就依长姐的意思。”
    李泓道:“薛妃素来温柔贤淑,她必然能明白朕的良苦用心。”
    李淑挑了挑眉,没有回答。
    “温柔贤淑”的薛妃得知这件事时,已经是几天后了。
    此时让薛怀信致仕的圣旨已下,长秋宫也即将收拾出来,迎接它的新主人——资历最老且无子的袁淑妃做了皇后。
    薛妃咬碎了牙。
    三公之位何等尊崇?
    多少人熬了一生,也熬不到那个位置,她的祖父不足六十,尚能在那位位置上坐上许多年,如今可倒好,一张轻飘飘的圣旨,说什么怜惜祖父年老体弱,赏赐了些金银财宝,便将她的祖父打发了。
    有道是人走茶凉,祖父不再是御史大夫,三公九卿中,便只剩下她的叔父担任着廷尉,廷尉只管刑法牢狱,并不管官员们的调动,如此一来,薛家儿郎们的晋升便会比往年难上许多。
    薛家不能在朝中担任重职,她在后宫的生活便会难上许多——以往祖父虽然不支持她夺嫡,但宫中的人敬畏她有一个三公之一的祖父,哪个不给她三分薄面?
    可现在不一样了,祖父不再是三公,皇后之位更是落在了袁淑妃的身上,这等行径,无疑于向天下传递一个消息:哪怕薛家出了个太子,薛家也别想一手遮天,能压住薛家的人,不计其数。
    她机关算计让儿子当太子,为的不就是儿子当上太子之后,自己也能母凭子贵,日后做一做威风八面的太后,可偏偏,皇后另有其人,哪怕她的儿子日后登了基,她也不是太后,而是太妃,那帮素来看她不顺眼的朝臣,更会用祖宗礼法将她压得死死的。
    薛妃心里怄得不行,可心里再怎么不悦,也要收拾心情,去长秋宫恭贺袁淑妃成为皇后,再去紫宸殿谢陛下“允许”她祖父告老还乡的圣旨。
    袁皇后是汝南袁家旁支的女儿,当年谢家女迫害李泓侍妾与孩子,落得名声不大好,谢家女便只好从世家中选出一个听话的人,送到李泓身边,全一全自己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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