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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节
    容佑棠恍然大悟,连忙道:“您不说学生都没留意!申时前后交卷的,绝大多数是年轻人,因为我们心急、写得快,年长些的,普遍沉得住气,稳稳坐着。”
    “世事洞明皆学问。”赵泽雍莞尔,难得明确推捧他人,嘱咐容佑棠道:“路大人睿智洞察,倾囊相授,你务必好好尊敬听从。”
    “是。”容佑棠垂首,执壶为两位师长续茶,全程侍立,礼仪无可挑剔。
    于是,赵泽雍和路南均十分满意,自觉脸面有光。
    “殿下过誉了,路某只是熟能生巧而已。”路南谦说。
    赵泽雍雷厉风行道:“路大人所言在理,历次科考交卷时辰俱有记载,调阅范锦档册,一看便知。”
    “没错!”
    容佑棠咬牙道:“性格不会突然改变,那人若习惯踩着最后时辰交卷,今日为什么提前了?总有原因。”
    “此事可大可小。”路南凝重道:“卷面不洁,恐冒撞天子,评选时必定多了层顾虑。”
    赵泽雍沉声指出:“但科考意在选才,重在品鉴答卷内容,而非卷面。这点,本王相信父皇会宽容谅解的。”
    容佑棠忐忑道:“如今我已不敢奢望评优送御览,只盼答卷别作废。”
    三人商议小半时辰,对庆王的来意,路南明了后,不由得震惊:佑棠是我的弟子,他来求援很正常,但真没想到,庆王竟亲自陪同?
    他们人品贵重,并非轻浮浪荡子,究竟算什么关系?
    两个男人,唉……
    路南满腹疑团,可当面不能如何,起身拱手道:
    “多谢殿下厚爱提携小徒,事不宜迟,路某这就去拜访林大人,他是主阅卷官,明后两日内都歇在宫里,评选考卷。”
    “好。”赵泽雍起身,给容佑棠递了个眼神,后者立刻礼节性询问:“师父,学生同去吧?”
    “不妥。”路南摇头,叮嘱道:“为师单独去合适,本就不是你的错,别叫外人误会我们贿赂阅卷官。”
    “是。”
    赵泽雍正色道:“巡考沈大人方面无需担心,明日早朝,本王会单独和他聊两句。”
    “谢殿下。”路南复又拱手。
    “多谢殿下和师父援手,学生铭感五内!”容佑棠感激垂首,心头大石落下一半。
    管家迅速备好马车,双方在路府门口分别。
    返程路上,容佑棠雀跃感慨:
    “真是太麻烦师父了!”
    “路南不错。凭他的面子,诸臣就能高看你一眼。”赵泽雍说。他左手抬起,搁在窗沿,右手克制地不动。
    “我觉得自己占大便宜了。”容佑棠羞愧不已。
    “互相扶持。”赵泽雍宽慰道:“日后等你立起来,涌泉相报即可。”
    容佑棠郑重表明:“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会恭敬侍奉师父终生。”
    “别妄自菲薄。”赵泽雍后靠椅背,气定神闲道:“路南独具慧眼,你当他什么猫儿狗儿都收?”
    “呃~”
    “哼。”混帐小狗儿。
    容佑棠被噎住了,一时间无话可回,同时忍不住想:
    殿下的大恩大德,赏识提携,我又该怎么报答?
    他是涌泉、甚至涌海之恩,我这辈子都报答不了。
    唉~
    容佑棠扭头看一眼庆王,欲言又止。
    马车平稳前进,座椅宽大,双方相距不足一拳。
    赵泽雍端坐,侧脸线条俊挺,高鼻薄唇,气质偏冷峻,不怒而威。
    马车路过元京河一道拱桥前方,游人如织,摊贩吆喝不绝,热闹非凡。
    赵泽雍闻声望向窗外,眼神专注。
    “您在看什么?”容佑棠好奇问,探身眺望。
    河风沁凉,灯火透过小窗,忽明忽暗。赵泽雍垂首,眼前是对方玉白左耳,他情不自禁伸手轻抚。
    “啊!”
    容佑棠最受不得这刺激!他浑身一个颤栗,猛然歪头蜷缩,抽身躲避。
    “别动。”赵泽雍霸道强硬,一把搂住人,手继续揉捏对方耳垂,亲眼见玉白飞快变晕红,心不在焉问:“你刚问什么?”
    “什、什么?”容佑棠狼狈反问,不时轻轻颤栗,极力忍耐。他侧身被拘在庆王怀里,夏衫轻薄,紧贴时躯体温度不断升高,几乎要被灼伤。
    “你发问的,又问什么?”赵泽雍莞尔。
    “啊?哦,我、我想想。”容佑棠辛苦隐忍,极力思索,觉得耳朵发烫,姿势别扭地半坐半扭,几乎悬空贴在庆王怀里,尴尬之下,他急中生智,右手扶着窗沿,总算借力稳住——但与此同时,却不慎转身,与对方面对面!
    四目相对,紧密相贴。
    容佑棠清晰感受对方宽厚结实的胸膛,甚至心跳都能细数!
    “想不起来吗?”赵泽雍低声问,手上动作一刻不停。
    容佑棠急忙点头,点头如捣蒜,眼神无措恳切。
    “别急,慢慢想。”赵泽雍严肃鼓励。
    “我——”
    庆王眸色幽深,左手强势搂紧,右手粗糙指腹来回轻抚耳廓,揉捏耳垂,怀里的人被刺激得瑟瑟发抖,带给他奇异满足感。
    “啊!我想起来了!”容佑棠大叫,满脑子浆糊费劲转动半晌,总算回忆起片刻前。
    “嗯?”
    “我刚才问您在看什么——呃……殿下!”容佑棠窘迫低喊,慌张失措。
    “没看什么。”赵泽雍答,嗓音低沉喑哑。他拂开对方未及冠的一半散发,露出修长白皙脖子,手掌握住其后颈,叹道:“太瘦弱了。”
    容佑棠姿势别扭,右手支撑全身,很快不堪重负,酸胀无力。
    赵泽雍整理对方衣领,一丝不苟。
    又苦撑半晌,容佑棠右臂酸疼发抖,无奈挣了挣,说:“殿下,我手酸。”
    赵泽雍早看在眼里,此时挑眉道:“你可以放下。”本王还能摔了你不成?
    面对面,容佑棠干瞪眼,无可奈何,他很清楚对方的强硬作风,只得用力一弹,右手转而扶住庆王身侧的椅背。
    如此一来,更加不像话了!
    容佑棠两手撑住庆王两侧椅背,腰背被固定,动弹不得,上身立起,与对方视线齐平。
    ——从前,由于身高差距,容佑棠只能仰视对方,也习惯了仰视中的庆王。此时此刻,眼前人熟悉又陌生,感觉非常奇妙。
    “混帐东西。”赵泽雍板着脸说,眼里盛满万千情意。
    “对不起。”容佑棠心知肚明,愧疚低头:“以后再不敢了,我发誓自己永远是容佑棠。”
    “哼。”
    赵泽雍没再说什么,握住对方后颈的手用力一收,把人按进自己颈窝,轻轻搂着,拍拍后背。
    容佑棠被拽得跌坐,手忙脚乱,挣扎半晌,无果。他浑身紧绷,最开始脸冲庆王,窘迫得无以复加,立刻扭头,改为枕着对方肩膀,脸冲对侧小窗。
    初次如此相拥,无论如何都不自在,容佑棠频频变换姿势。
    “你再动?”赵泽雍忍无可忍,语意饱含威胁。
    “我没动!”容佑棠浑身一凛,立即停止,明智地安静趴着。
    四匹马轻快拉车,穿过闹市,街口处往东,一路嘚嘚儿踢踏,摇摇摆摆。
    静谧安宁。
    鼻端俱是熟悉信赖味道,容佑棠渐渐不再紧绷,他放松依靠,胡思乱想,神游天外,慢慢闭上眼睛,被晃悠得昏昏欲睡。
    一不小心,真的睡着了。
    不知多久,容佑棠迷迷糊糊听见耳边有人说:
    “到你家了。”
    “醒醒。”
    “你想不想回家?”
    容佑棠一个咯噔,猛然惊醒,脱口道:“想!”
    赵泽雍轻抚对方脊背,只是笑。
    “到了吗?”容佑棠探身掀车帘看。
    “嗯。”
    “那,殿下,我回去了?”
    “还能不准怎的?”赵泽雍松手,虎目炯炯有神。
    “谢殿下。”当然要准,我得回去解释与家人听。
    容佑棠一咕噜起身,敏捷跳下马车,跑到车窗前,轻声说:“殿下慢走。”
    “回去吧,明儿你歇一天。”车内传来嘱咐。
    “是。”容佑棠笑笑,一溜烟跑进容氏布庄,瞬间被伙计们簇拥问候,他转身站定,挥挥手,目送马车和骑马护卫的亲兵一行远去。
    “少爷您可回来啦!”
    “怎么这么晚?”
    “老爷傍晚出来望了好几回,幸亏庆王府来人报信,否则我们真担心死了。”伙计们争先恐后询问,叽叽喳喳。
    容佑棠笑道:“有些事耽搁了,多谢关心,我这就回家报平安。”
    努力安抚劝慰养父歇息后,已是深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