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了这一大串，王怀瑜只是意兴阑珊地点了点头，说：“挺好的，那就选这个吧。”
    “就是……预算不够。”欧诺说。
    “那就……”王怀瑜正要说“差多少，我私人补齐就是了，只要大家高兴”，结果欧诺又插一句，“要是不能去就太可惜了，这么多好玩儿的，一定有陈水喜欢的。”
    王怀瑜顿觉心头一滞，出口的话就变成了：“没事，多出来的钱我出，只要大家能开心，他也开心就好。”
    “哦，”虽然结果正如预料，但听到那句“他也开心就好”，欧诺心里还是忽悠动荡了一下，但他依然保持了微笑，说，“领导真大方，你放心，我一定把一切安排好，让大家，让他都满意。”
    欧诺确实安排得很好，他怕单独邀请陈水，让其他同事看出端倪，影响不好，还特意邀请了总裁办以及其他兄弟部门和他们联系紧密的同事，在安排房间的时候，欧诺给王怀瑜订了个总统套房，房间在酒店最高层占了整整半层，有两个卧室，还有单独的露台、游泳池和出入电梯，私密性极佳，这样就算王怀瑜真把陈水带回去共度春宵，别的同事也不会发觉。
    一切准备妥当，圣诞节来临之际，他们预研部和邀请来的其他部门同事，浩浩汤汤近百人，包了两辆大巴，出发去举行为期两天一夜的团建活动了。
    白天大家吃喝玩乐自不必说，这天晚上，同事们一起在湖边搞了个篝火烧烤晚会，虽然天气有点冷，但好在没有风，火堆烧得红旺旺，大把的肉在炭炉上烤得滋滋冒油，香飘十里，现场气氛持续高涨，达到了团建活动的高潮。
    当着这么多同事的面，不管是欧诺，还是陈水，都不好和王怀瑜太过亲密，所以在活动现场，王怀瑜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倒显得有些落寞，和周围火热气氛格格不入。
    陈水一直和欧诺在一起吃肉喝酒聊天，但也时不时地往王怀瑜那边瞄一眼，见两个其他部门同事去找王怀瑜敬了杯酒，很快又离开了，王怀瑜又成了一个人，篝火明明灭灭，映得他半边侧颊忽明忽暗。
    “我看你领导今天有点孤单呐……”陈水带着怜惜的口吻说。
    “没办法，高处不胜寒嘛，”欧诺耸耸肩，“他是部门老大，平时性子又冷淡，普通员工就不爱跟他接触，更何况这种场合，这么多同事看着，要是主动去跟他亲近，就有点刻意巴结领导的感觉。”
    “嗯，”陈水点了点头，又问，“可连你也不去陪陪他吗？”
    “我……我跟他天天在一个办公室里，早都相看两厌了，”欧诺看着陈水单纯无辜的大眼睛，“倒是你……你可以去陪陪他，邀请你来，就是他的意思，而且，你们不是已经冰释前嫌了吗？”
    陈水眨眨大眼睛，往王怀瑜那边指了指：“那我可真去了？”
    倒没想到往日羞涩的陈水今天这么主动，欧诺心里一动，一股难言滋味弥漫心头，但他骑虎难下，只好微笑道：“你快去吧，反正烧烤也快结束了，你们可以去玩儿点别的……”
    陈水冲他莞尔一笑，落落大方地走了。
    欧诺愣在原地，他默默看着陈水走到王怀瑜身边，两个人映着火光说了几句话，然后就一前一后离开人群，沿着湖边走远，他们的背影渐渐融入夜色，消失不见了。
    我应该为他们高兴才是，欧诺心想，好兄弟终于走出阴影，开始和命中注定的爱人发展关系，而且这还是我一手促成的，多么可喜可贺啊，啊哈哈哈——哈哈——哈——
    可是怎么笑着笑着就觉得鼻头发酸，眼眶发胀呢？
    一定是冷风吹的。
    这么一想，欧诺越发觉得冷，周围的热闹也缓解不了他的寒意，反而更令他心烦，手里的羊肉串不香了，嘴里的啤酒也不好喝了，欧诺摇头叹息一声，放下吃的，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人群。
    他背对着湖畔往酒店走，既然觉得冷，那就早点回房间睡觉算了。
    酒店大堂里装饰着巨大的圣诞树，驯鹿拉着笑眯眯的圣诞老人，背景音乐是那首一到年底就到处循环播放的《jinglebells》。
    “Jinglebells，jinglebells，jinglealltheway……￥%*#……”熟悉到想吐的旋律中突然插进了另一段火爆的舞曲，欧诺疑惑地抬头望去，只见大堂吧里有迎圣诞歌舞表演，演奏的是看着挺高端的白人乐队，跳舞的也是穿着性感、露着大白腿的洋妞。
    要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那爱看大白腿之心估计是每个直男皆有之，欧诺正想散散心，便走过去找了个位置坐下，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的艳丽美女身上。
    金发碧眼肌肤雪白，xiong大腿长笑容妩媚……台上扭腰送胯的美妞怎么看怎么是人间尤物，要是放在以前，欧诺肯定心生赞叹，要歌颂造物主怎么就创造了女人这么美丽可爱的生物……
    可是今天，欧诺看着她们，内心却毫无波澜，就连一个领舞的小姐姐朝他的方向抛了个媚眼，他都没有一丝触动。
    这不太对啊……
    怎么突然就xing冷淡了呢……
    欧诺越想专注于美女表演，心思却飘得越远，眼中的美丽妖娆变成了模糊不清的一团，另一个高大硬朗的身影却在一片错乱色块中越来越清晰，欧诺看见王怀瑜慢慢地转过身，用一种暗含着忧郁和期待的目光牢牢盯着他，嘴里无声地说着什么……
    我一定是喝醉了。
    欧诺这样想着，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失魂落魄地离开大堂吧，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一进门就倒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王怀瑜的形象挥之不去，而且越来越具体清晰，从想象出来的画面，变成了实实在在的过往。
    他们气氛微妙的第一次见面，他们在花园里喝酒谈心，他们同仇敌忾一起捉奸，他们互相支持走出以前的生活，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工作……
    他们是邻居，是联盟，是好兄弟，是上下级……早已经是彼此非常重要的人，甚至联结得过于紧密，已经不可分割。
    窗外传来遥远的喧嚣，此刻欧诺倍感孤独，他突然意识到，在这个世界里，他唯一不可缺少的就是王怀瑜。
    可现在王怀瑜却被他亲手推到了别人的怀抱……他现在在干什么？他和陈水还在散步吗？还是……已经回房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