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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节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有伏笔都已经铺垫完毕,下面就要进入华彩剧情点了!
    第110章 我佛慈悲(18)
    黑云压城, 寒阳县内空气潮湿憋闷,弥漫着一触即发的紧张张力,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即视感。
    阿花在河边洗衣服时,听到邻居大娘在和人说:“这眼瞅着都快割麦了, 蛮子肯定要过来打秋风了。”
    阿花心头一惊, 脸色就白了, “咱们县可是交了保护费的, 蛮子怎么会来?”
    他们寒阳县只是北荒城下面的一个小县,驻军也不多。为了保平安,每年县太爷都会多征一份税, 上交给蛮子, 以换取他们全县人的平安。
    大娘看了她一眼, 苦笑道:“丫头, 你还记得前街的李寡妇男人死了后, 她家是什么光景吗?”
    这个阿花是亲眼见过的, 当下她就气愤说道:“说是李寡妇没有儿子, 她男人家的亲戚就开始吃绝户, 不仅把她们家搬空了,还把李寡妇和丽姐姐从家里赶了出来!”
    大娘叹了口气, 满脸木然:“对于蛮子来说, 咱们县就是没有男人的绝户, 你给他钱再多有什么用?人心不足蛇吞象, 他们反而更想把咱们县搬空了。”
    阿花强笑道:“咱们县怎么会和李寡妇家一样呢?我们又不是没有男人!北荒城驻军几万,蛮子才多少人?”
    大娘冷笑一声,“有男人跟没有一样, 这几年蛮子少来了?虽然说有几万驻军镇守边关,但是几千蛮子还不是想来就来?”
    阿花无言以对。
    每次都是蛮子们祸祸完后, 北荒城才派军队慢腾腾过去走个过场。这军队有还不如没有!所以蛮子才那么大胆,每年秋冬就要过来抢粮食抢牲口抢女人。
    阿花又小声说道:“以往蛮子不都是去附近几个县祸害嘛!咱们县离北荒城近,蛮子不敢来的。”
    大娘叹了口气,这次则由之前和大娘说话的妇女接话道:“我听我临县的亲戚说,因为去年蛮子抢的太狠,那几县的人都跑了很多,在加上今年大旱,收成不好,蛮子抢不够东西,可不就要来我们县了吗?”
    阿花的脸色煞白一片,嘴唇来回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这些年,他们虽然税收高,但是相比较其他县蛮子肆虐的惨状,阿花他们交税也交的格外心甘情愿。
    可是现在交税也没用了吗?
    “蛮子来了!驻军跑了!大家快跑啊!!”
    “城破了,快跑啊!!!”
    突然有声音自四面八方传来,一时间似乎有无数人奔走相告。
    阿花被这石破天惊的几嗓子吓得一哆嗦,她茫然的看着大娘,抖着嗓子问:“大娘,是不是我听错了?”
    “城破了?不可能的吧,城怎么……”
    “丫头!快跑!!”大娘猛地推了他一把,嘶声吼道:“躲起来!”
    阿花踉踉跄跄转身向自家的方向跑去,身后大娘高呼道:“别拿东西了!命要紧!”
    阿花头也不回,“我爹娘在屋头里!”
    几乎在她扑开自家院门的同时,外边就响起了马蹄声和街里街坊们的哭喊惊叫声。
    接下来的一切对于阿花来说是毕生难忘的噩梦。
    三个蛮子狞笑着骑着马破门而入,嘴里说着叽里呱啦的鸟语。
    最先死去的是小弟弟。
    可能是因为他的哭声太大了,所以蛮子们挥起了马刀,砍下了他的脑袋。
    他今年只有五岁,所以他的脑袋也是小小的,落到地上时也像他人一样活泼可爱,蹦蹦跳跳掉到了很远的地方,就像他最爱踢的小布球。
    接着死去的是爹爹。
    因为弟弟死了,爹爹冲了上去,所以被蛮子举起斩马刀捅穿了心口,斩马刀捅穿,抽出,再捅穿……血液飚出来一股又一股,好似永远也流不尽。
    阿花恍惚间想起了小时候,爹爹领她到河边,教她如何用鱼叉捕鱼。当时的她和爹爹绝不会想到,有朝一日,爹爹也成了被别人叉住的鱼。
    然后死去的是哥哥。
    因为哥哥想去救爹爹。
    所以马蹄高高扬起,踢碎了他的脑袋。
    她顶天立地的哥哥睁着眼睛躺在了地上,脑袋稀烂,白花花的脑浆和血水流了一地。阿花突然想起,每次家里买了猪下水,哥哥都会把猪脑花让给小弟弟,让弟弟补脑,将来好考状元。哥哥知道吗?他现在也被蛮子们做成了猪脑花?
    阿花呆呆站在原地,耳边嫂子和阿娘的哭声忽近忽远,她眼睛都睁酸了,却发现自己闭不上眼睛,她张了张嘴,却只能发出急促的嗬嗬声。
    恍惚间,她似乎被人从娘的怀里扯走了,然后被狠狠推倒在地,有人压在了她的身上,扯着她的衣服。
    她轻轻扭了扭头,在不远处看到了挺着大肚子躺在地上被蛮子扒衣服的嫂子。
    那个蛮子怎么可以压嫂子?嫂子怀孕都八个月了,马上就临盆了,现在每天都躺在床上养胎,连路都不多走的。
    嫂子凄厉的哭声宛如一盆冷水兜头向她泼去,她突然清醒了,知觉,听觉,视觉,痛觉,连同心底的悲伤都回来了。
    她嚎啕大哭,扯着嗓子,凄厉得不似人的鬼叫。
    “畜生!你们这些畜生!你们不得好死!你们会遭报应的!啊啊啊啊啊!!!老天爷!你睁开眼睛看看吧!你下雷劈死这些畜生吧!”
    压在她身上的蛮子用力扇了她一巴掌,然后狠狠掐上她的喉咙,阿花翻起了白眼,意识越来越模糊。
    难道她也要死了吗?
    她也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凭什么要被他们糟蹋作贱死?
    狂风大作,数不尽的绿叶乘风在空中飞舞,乌云翻滚,天色肉眼可见的暗沉下来,太阳消失了,远处传来隐约的雷鸣。
    紫色巨雷在乌云里穿行,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好像巨大的战斧,要把世界劈成两半。
    于天闪雷鸣中,突然有道声音自四面八方响起,清晰地传入阿花的耳边,声音神圣肃穆,在一遍又一遍地说: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阿花身上的蛮子停下来侵犯她的动作,举起手中的马刀,操着生硬的汉话吼道:“是谁?滚出来!别装神弄鬼的!”
    倾盆大雨呼啸而至,密密麻麻的雨帘模糊了周围的一切,于黑雨中,一个明黄色的光团不疾不徐向他们走来。
    蛮子从阿花身上翻了下来,握紧手中的马刀,警惕地盯着越来越近的明黄色的光团,“谁?说话啊!”
    光团越来越近,慢慢显露出模糊的人影轮廓。
    汹涌的大雨模糊了阿花的视线,她费力眯起眼睛,勉强看清了来者的身份——一个穿着明黄色僧衣的僧人,他慢慢走来,恍惚间阿花似乎看到了他脚下步步生莲,暗香浮动,金光在他身后幻化出各种各样神异的幻象,宛如神佛降世,行走在血腥地狱,度化众魔。
    她再一眨眼,却发现幻象消失了,黑雨连绵不绝,紫雷狂鸣,僧人茕茕孑立,宛如暴雨中的小舟,不知要渡引谁脱离苦海。
    蛮子疑道:“和尚?”
    僧人说:“阿弥陀佛,世间诸众生类,欲为众恶。强者伏弱,转相克贼。残害杀伤,迭相吞啖。不知为善,后受殃罚。天地之间,自然有是。虽不即时暴应,善恶会当归之。”1
    阿花看不清他的面容,却感受到了他目光如炬,炽热纯净,似乎要燃尽一切不平之事,只听一道利喝惊雷一般落下:“施主,还不放下屠刀,磕头忏悔吗?”
    又一道紫雷划过天空,短暂照亮了这间小小的院落,刚刚还在侵犯阿花的蛮子扬起手中染血的马刀,露出一个狰狞的笑意,宛如地狱里的邪魔,“你们汉人就是废话太多,这都是叽里呱啦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还想让爷爷给你磕头,爷爷倒是要看看是我的刀硬,还是你的脑袋硬!”
    他挥刀就要向僧人砍去。
    僧人悲悯一叹,双手合十,道:“世人恶苦,如是如是。佛皆慈哀,悉度脱之。受佛重诲,不敢违失。”2
    一尊金光凝结成的巨影自他身后显现,黑色巨犬面目狰狞,呈忿怒状,仰天长啸,轻松把持刀蛮子咬成了两半。
    其他两个蛮子发出惊叫,踉跄着想要跑走,却被巨犬轻易追上,然后一口一个,轻松结束了他们的性命。
    黑色巨犬深深看了僧人一眼,僧人微不可查点了点头,然后黑色巨犬头也不回地冲出院门,冲向其他尖叫哭闹之地。
    阿花从地上坐了起来,呆呆的看着这一切,有种梦幻般的不真实感,这就结束了?
    害了她全家的人都死了?
    这是报应?
    “女施主可曾受伤?”
    阿花转头,抬眸,对上一双澄澈纯净,神光内藏的琉璃瞳。
    暴风雨呼啸,雷电轰鸣,狂风怒号,黄衣僧人垂眸向他看去,仿佛高座云端莲台的神佛,非常短暂地望了人间一眼。
    阿花浑身都在发抖,心中好似有大火在燃烧,剧烈的情感作用下她反而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了,只能木着脸回答:“没事……我没受伤。谢谢、谢谢法师,多谢菩萨……”
    年轻僧人便对她和善地笑了笑,然后越过她向她娘和嫂子走去,她这才发现,僧人的衣服干燥柔软,没有一点水泽,满天黑雨仿佛自觉退避,没有浸染上僧人的僧衣,淡淡的檀香在空气中徘徊不散。
    阿花的心情不知为何平静了许多。
    她定了定神,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和力气,踉踉跄跄着向娘和嫂子跑去。
    “阿娘,嫂子!你没事吧?”
    娘惊魂未定地拢了拢自己被抓破的衣领,神色凄惶地爬到了爹爹,哥哥和小弟弟的身前嚎啕大哭。
    阿花身体晃了晃,一阵晕眩,在晕倒的前一刻突然听到了嫂子的呻吟声。
    身影纤瘦的女人挺着大肚子躺在地上,大声呻吟,身下是斑斑血渍。
    阿花不敢晕倒了。
    她连滚带爬地跑到嫂子跟前,握住她的手,“嫂子,嫂子你没事吧?你别吓我啊嫂子!”
    “这位女施主怕是马上就要生产了。”
    六神无主的阿花立刻紧紧抱住了僧人的小腿,宛如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般,希冀地望着僧人,“求求您救救我嫂子!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您是菩萨,您一定有办法的!”
    僧人笑着纠正她道:“女施主误会了,贫僧不是菩萨,不过一普通僧人罢了。”
    “不!您就是菩萨!您一定可以救救我嫂子的!我哥已经死了,我嫂子不能有事啊!”
    僧人,乐景望着方寸大乱的少女,已经不远处哀哭死去亲人的老妇,在心里叹了口气,对少女说:“你和你娘去准备一下滚水和干净的剪子,准备接生。”
    阿花这才如梦初醒的跑去找她娘。她娘本来都快哭死过去了,听到阿花的话,反而有了精神,她顾不得抹泪,对阿花命令道:“走!去烧水!还要给你嫂子准备红糖水和鸡蛋糕,要不她等下没力气!”
    阿花和他娘忙的脚不沾地。等到她端着滚烫的热水从灶房里出来时,就见那个年轻僧人正盘腿坐在嫂子身边,一手覆在嫂子的大肚子上,一手拨动念珠,闭目轻轻念起了佛经。
    阿花走近后发现,僧人覆在嫂子肚子上的那只手下面金光闪烁,而嫂子眉目安然,呻吟声已经低不可闻。
    明明是闭着眼睛,僧人却准确无误地转头“看”向她的方位,“胎像已稳,差不多是时候了,可以准备接生了。”
    阿花拼命点头,若不是手里端着热水,她能给僧人跪下磕无数头,此时只能用贫瘠的语言来表达感谢:“谢谢菩萨,您的大恩大德,阿花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生一定诚心念佛,好好供奉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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