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会儿,令秋迟轻咳一声,道:“那个,你见到妈妈了吗?”
元幸摇摇头,手在衬衫外套里捏住了那个装着照片的塑胶袋:“妈,妈妈好像,不想见我的。”
令秋迟知道元幸的妈妈是被人贩子拐卖的,也知道她忍辱负重了将近二十年才逃离地狱。他不清楚元幸妈妈现在过得如何,但也明白这二十年的生活对元幸妈妈造成的伤害,那片心理阴影不是单靠时间就能磨灭的。
加之元幸其实是见证了她那段过往,所以她不愿意见元幸,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如果她毫不犹豫地就和元幸见面,那才有点说不过去。
令秋迟看得倒也十分透彻。
但元幸可能不好理解,只当是妈妈的状态不好,就像小秋经历了校园欺凌后一样。
“你……”令秋迟伸手拍了拍元幸的背,“你想怎么办?要我帮帮你吗?”
“帮,帮什么?”元幸问他。
“傻乎乎的呢怎么?”令秋迟敲敲他的脑袋,“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呢?”
元幸那天在听了王愆旸的话后,是想帮一帮自己的妈妈,就像自己当初帮助小秋弟弟一样。
不过小秋弟弟可以在康复中心里遇到,在学校遇到,甚至还能让开心先生带自己到家里找。但妈妈不行,他不知道妈妈在哪里,也不知道妈妈会去什么地方,说是帮妈妈走出来,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这样啊。”令秋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吸着气泡水考虑了一下,“你是怎么找到妈妈的?能给我讲一下吗?”
要出谋划策的话,就得知道事情的全部。
于是元幸又断断续续地从吃日料回家开始,一口气讲到那天在茶社见到嘉铭,听到嘉铭和自己的妈妈打电话。
不过他省去了自己哭鼻子的部分,不能在小秋弟弟面前丢脸。
“然后就,就是我回家,开心先生说妈妈她,他的状态不好,我就暂时不,不见……”
“等等。”令秋迟打断了他的话,“所以你其实是见到了你的……舅舅?”
元幸愣了一愣,点了点头。
“那你去找他。”令秋迟十分认真地说。
“是不是,不太好的?”元幸有点犹豫。
“你犹豫什么。”令秋迟用手背试了试元幸那杯热饮的温度,“不烫了喝吧,你喝着听我说。”
热饮甜滋滋的,杯口浮着快软乎乎的棉花糖,插着几根巧克力棒。
“你去茶社门口一定能等到他,信我。”令秋迟拿勺子帮他搅了搅热饮,“你等到他后就去告诉他,你不打扰妈妈的生活,这个一定要在最开始说,你妈妈的家人肯定最在乎这个,所以才不让她和你见面的。”
“你接下来就说自己想帮忙,不论什么事都愿意,只要能帮到妈妈就好。”
“可,可要说舅舅说。”元幸提出自己的疑问,“说让我离远一点,就算帮,帮到妈妈了呢?”
毕竟那天嘉铭离开茶社的时候,说不让自己再去打扰他们。
“呃……”令秋迟一时没说出下面的话,又想一会儿才说,“他要是这么说的话,你就重申第一句话,说自己不会打扰到妈妈的生活,也不会让妈妈看到自己,绝对不会,只想帮忙。”
“小白菜你要明白,就像我哥说的那样,你妈妈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可能比之前我的还差。你只等待的话谁知道要等多久,你主动一些的话才会有机会,死皮赖脸也要抓住机会。”
吸管在苏打水满杯的气泡中浮浮沉沉,周围环境也安安静静的,只有令秋迟小声说话的声音和被子
“而我说让你到时候个你舅舅重复不打扰妈妈的生活这句话,也不只是让你说说而已,你得时时刻刻记得,而且真正做到才行。我知道你很想妈妈,我能理解你这种心情,你真的爱她的话,就不能一味地以自己的想法行事。”
“因为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如果只考虑自己的意愿的话,会很自私的。我相信我们小白菜不会这么做的对不对?”
“行了不说了。”令秋迟拿纸帮元幸擦了擦嘴边的巧克力,“先吃东西,及时行乐,今天陪我出来就开心点,一会儿我们再去买点东西。”
元幸眨眨眼,也不知到底听没听进去,不过心里头似乎也打定了主意。
*
嘉铭那天在离开茶室后就匆忙赶回了家。
好在家里有保姆,嘉忆也没有做出什么过激行为,但此后的几天她又把自己锁回了房间里,吃饭也不出来。
她清醒得很,但心里却又像发疯一样。
说她一点都不想见自己的儿子是假的,毕竟那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然而她又畏惧面对昔日的时光,只好选择逃避,选择矛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