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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节
    “你说什么?”问话的是周王。
    “都怪我都怪我,大爷都怪奴婢!是奴婢没护好大奶奶,大奶奶是因为袒护奴婢才被那些山匪劫走的!”菊羞已然是魂飞魄散,瘫坐在地上放声痛哭。
    “山匪是冲你来的?”兰庭问道:“菊羞你必须冷静下来,说清楚!”
    但没能阻止菊羞的自责和痛哭。
    也还是阿丹虽然面色苍白还维持着冷静:“和菊羞无干,山匪破门而入直接劫持了顾宜人,用剑匕威胁不能呼救,菊羞见顾宜人将被劫走,她也要随劫匪一同去,顾宜人为免牵连菊羞,以死相逼,劫匪这才放过菊羞。”阿丹深深吸了口气:“劫匪留下一句话,若要保顾宜人安返,备五千金,让我们等候消息。”
    “五千金?”周王立时就往外走。
    但被兰庭拉住了胳膊:“殿下,这帮山匪图的并非五千金而已。”
    忽然风起,阴云遮盖月色,再移开时,周王面色有如铁铅。
    “图的是我。”
    兰庭放开手,就这样站在了月色底下。
    ——
    春归答应乖乖随山匪离开时,并没有想到任
    何对策,然后她就被一张帕子捂紧了口鼻,意识顿时恍惚,根本没余力再想对策了。
    似梦非梦。
    在这场劫难之前,她的确与菊羞丫头展开了一场争执,且争执得极其激烈,菊羞甚至拉来了兰庭“判决”。
    “大爷你评评理,就是这本《遗绣鞋》,奴婢就觉著书这人写得好,大奶奶偏说著书人庸俗,奴婢着实不能服气,大爷你评评理!”
    春归听见自己在梦里,仍然在和菊羞争执:“这书里的女角,那个什么娇娘,也太矫情!偏结尾时,著书人还代娇娘发声,赞同娇娘杀害男角的行为,你们竟还认同著书人的看法,试问善恶何在,黑白怎分?”
    “这世俗女子本来就是居于弱位,就像著书人所说,无褒姒幽王仍昏,无杨妃唐皇亦聩!君主之过强加红颜岂不荒唐?”
    “可书中女角既不是褒姒更不是杨妃,男角没有陷她为世人谤骂,更不曾为了保全自己置她这妻子性命不顾,而是她不肯体谅男角毒害亲夫后自绝,有什么值得同情悲悯处?”
    “那陈相公迎娶娇娘时,发下毒誓永不变心,且无论日后多么富贵尊荣,都不会纳妾移情,结果呢?眼看着高官厚禄,便违背了当日誓言,纳了书中王爷府第的歌姬为妾,正如娇娘指责,在他眼里,荣华富贵才最重要,把妻室根本就没放在眼里,该得应验毒誓的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先说娇娘就算是被丈夫辜负,认定自己是被背叛,她可以自请下堂,和丈夫情断义绝,两人毕竟是结发夫妻,成婚以来也曾琴瑟和谐,何至于闹得玉石俱焚?著书人笔下的娇娘着实不为我所喜,更不说,那陈相公纳妾,是因为移情别恋么?分明是逼于无奈,他若拒绝,有多少人会因为他与娇娘的爱情陪葬?他的高堂父母,甚至娇娘的父母,他这么多门生都无一能得保全?这么多人的生死性命,难道不应比娇娘不容侧妾的一点私心更重要?
    更何况你真当著书人是为娇娘不平么?他不是,他写此人物无非是为了警诫世人,娶妻悍妒必不得善果,这书端的是满纸荒唐言,桥段人物无一符实,著书人的理念更加不正,庸俗二字都着实委婉了。”
    后来呢?兰庭并没有决断她和菊羞之间的胜负,因为菊羞已经被她驳得哑口无言了
    只这时春归迷迷糊糊的想,她坚定不移批判那位娇娘时,是真没料到竟会这么快,自己也成为等着被抉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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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99章 命悬一线
    意识虽不清醒,但春归竟也知道自己这回是遭遇了飞来横祸,所以当她终于能够睁开眼睛时,其实一点都不惊讶她所处的环境,这里是一个山洞,她能够看见洞口之外仍然一片黑暗,离她不远的地方燃着一堆柴火,这季候自然不是为了取暖,火光足够照明,她看见山洞之内空无一人。
    她浑身无力,只能躺倒在一堆枯草上,而后她又感觉到自己的手脚都被绳索捆缚着。
    等意识更加清醒一些,春归可以听见山洞外有脚步声,还有男人在低声说话,听不清说的什么,偶尔会有笑声响起。
    既洞口有人看守,她就算挣脱绳索,也是没法子逃跑的。
    春归干脆安静等待着。
    而如她所料,未久便见渠出飘了进来。
    “顾宜人,这回是真糟糕了,这伙人根本不是普通的山匪,他们图的根本不是钱财!我刚才瞅见了这伙人的头目,他身边还跟着一个女人,原来他是听那女人唆使才把你绑了来,我听闻他们原本是冲赵大爷去的!当然,他们现在绑了你来,自然也能要胁得赵大爷自己把自己送上门来,但那女人却说……他们还绑来村子里的好些青壮,那女人说是要逼得那些青壮……玷污顾宜人的清白……女人说这样一来,就算赵大爷因为顾忌晋国公府不敢休妻,你已经失贞的事也会泄露,你只有死路一条……顾宜人,你猜那女人是谁?”
    春归这时已经能够坐起身,她看了一眼渠出:“是何氏。”
    “顾宜人竟然就能料中?”渠出反而觉得惊奇了。
    “恨不得我死无葬身之处的人虽有那么几个,但除了何氏,谁能和‘山匪’联系起来?她不正是因为随她父亲返乡途中险遇山匪劫道,落得个‘尸骨无存’么?”
    “何氏和那头目正往这边来了,顾宜人要真被他们玷辱了清白……我这亡魂也没什么用处,连去报讯都做不到,再者就算我能报讯,怕也来不及了!”渠出这回是真觉焦急和懊恼了:“我也已经替顾宜人求过玉阳真君,但真君……”
    “那个老妖怪当然不肯管我这凡胎肉体的死活。”春归冷哼一声,但又安慰渠出:“谁说你不顶用了?你可帮了我大忙,没你跟我说这番话,我尚还闹不清这伙‘山匪’的来头,但我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听令于魏国公郑秀……”
    话没说完,就听洞口一片欢呼声。
    未久便有一个绑匪入内,竟是动手解开了春归脚上的绳索,用那无比露骨的目光在春归脸上像钢刀一般刮了几遍,“嘿嘿”笑道:“小娘子,我不为难你,自己跟着我出去吧。”
    春归很听话的跟着绑匪慢慢走出了山洞,她欣慰的发觉自己至少眼下,身上的衣裳尚且完好无损,还没有沦落到狼狈不堪的地步。
    渠出跟在她身后,听得出都带上了哭音:“这可是一伙子豺狼!顾宜人,你究竟有什么脱身的法子?要不我还试着求一求玉阳真君吧?”
    春归没有回应渠出。
    当她走出那个山洞,发觉现在置身于一片林谷,也不知是被绑到了哪个山坳里,洞口外还算宽敞的平地上燃着好几堆柴火,远远的还能看清搭着好些帐篷,数十劫匪这时围着一大堆篝火站立,被绑来
    的青壮约有七、八个,他们在瑟瑟发抖,他们身上的绳索此时也都被解开了,但显然没有一人敢和手持利器的劫匪对抗。
    打头站着的中年人应当就是这伙人的头目,看装扮倒是极其符合他“山匪”的身份,布巾包头、乌麻绑腿,一手叉腰两腿分立,他身边站着个妇人,明明是押寨夫人却带着帏帽就显得颇为滑稽了。
    春归笑了一下。
    头目显然被这春归的临危不惧以及莞尔一笑晃了晃神,眼睛里更是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审视。
    “你竟还笑得出?”何氏极其恼怒,虽说她的脸上遮着帏纱,不过那有如淬毒的目光还是穿透了遮挡,她上前一步:“我们虽是求财,但要让这些青壮心甘情愿服从我们,日后跟着咱们打家劫舍,就得断了他们仍然做个良民的念想,虽说不能杀了肉票让赎金打了水漂,好在今日绑回来的竟然是个绝色女子,你们几个听好了,要想活命,要想日后跟着咱们共享富贵,就当着我们的面好好享用如此绝色。”
    四周一片起哄声:“真是便宜了你们几个新丁!”
    春归却又向前几步,直至站定在头目和何氏跟前:“头领贵姓?”
    起哄声突的消失了。
    但春归当然不需要头目的回应,她又是莞尔一笑:“我敢担保头领今日只要听信尊夫人的怂恿,非但不会得益甚至会遭灭顶之灾,我建议头领还是先遣退了这多闲杂,好好听我剖析厉害。”
    “你在做梦!”何氏极其鄙夷春归的异想天开。
    “何娘子,别来无恙。”春归冲她也是一笑。
    再调转目光时,她看见了头目紧蹙的眉头。
    “我接下来要说的话,相信头领不会乐意让闲杂听闻,所以……不然咱们去洞里交谈?”说完春归也不搭理头目,她施施然转身,稳稳走回身后的山洞,当一脚已经迈进了洞口,尚且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时,春归到底还是轻轻吁了口气。
    她赌赢了,何氏虽然对她恨之入骨,但那头目其实心中尚存迟疑,他毕竟不是真正的山匪,他听从的是魏国公郑秀之令,这伙人应当是郑秀暗蓄的一批死士,所以他心中会存忌惮,至少他不敢毁了魏国公的计划,何氏在他心目中,必然没有超逾生死的份量,何氏还没有能耐把控这个头目对她言听计从。
    春归又缓缓转身,直盯着洞口,默默计数,刚刚数到十息,她看见头目和何氏一前一后相继进入了山洞。
    而这时,何氏已然除去了帏帽,她已经被认了出来,当然再无伪装隐瞒的必要了。
    “顾氏,你休想再凭借花言巧语脱身,你不得好死……”帏帽除下后,何氏的愤恨更加难忍了,她上前就是一个耳光。
    春归被这重重一记耳光打得侧了脸,且还尝到了嘴角的一丝血腥味,她几乎立时又把脸侧了回来,直视着何氏森冷的眼睛:“何娘子如此恨我,无非是恨我多管闲事拆穿你的恶行,彻底断绝你的念想,何娘子至今还对伍家大爷心怀渴慕啊?你是觉得委身盗匪头目是件屈辱至极之事?可这位头领到底还是救下了你性命并许你有个安身之处不是?他可是何娘子的恩公,何娘子却因为一己之私忍陷恩公于死路?何娘子还真是,蛇蝎心肠……”
    “贱人,你在找死!”何氏再次举起了胳膊。
    “住手!”头目终于喝止,他上前,冷冷注视着何氏。
    “夫君莫听这小贱人胡说八道……”
    “你们不是山匪,否则营寨也不至于连间遮风挡雨的屋子都未搭建,再者何娘子一开口,我便听出了她原来是我的旧识,何娘子是被魏国公搭救,所以……你们是魏国公的人。”春归打断了何氏的话,她需要占得先机:“魏国公不至于授意你们劫我一个内宅妇人,他的目的应当是外子,但你却因为何氏的游说先劫了我来此地,用我为人质威胁外子不利于周王,但魏国公应该能够料到外子不会因为我背叛殿下,魏国公的目的并不在周王,他就是要引外子孤身赴险,但魏国公不会让你们伤害外子,目的……应当是魏国公仍然没有放弃挑拨离间,争取外子为他所用的计划。”
    那头目显然没有想到春归竟然能够洞悉实情,眉头蹙得更紧了。
    “如果你胆敢听何氏游说,使我受辱失贞,我敢担保外子必会视魏国公为死仇,绝无可能再为死仇所用!你该如何向魏国公交待?你坏魏国公的大计,你还能否活命?”
    “杀了她,杀了她灭口!”何氏一把拽住了头目的胳膊,两眼却仍然狠狠盯着春归:“这贱妇既然已经洞悉了魏国公的计划,必定会如实告知赵兰庭,只能杀了她,对魏国公的计划方才有利。”
    “我既然都能洞谙魏国公的计划,更何况外子?你要不信,大可与我赌上一赌,待外子前来此处,不用我与他碰面,外子也会断定你等不是普通山匪,听命于谁,有何目的,若非如此……你届时再杀我灭口也不算迟。”春归胸有成竹:“再者你要诱外子来此,就必须让外子相信我还活着,否则外子又怎会孤身赴险?你现在杀了我,无我亲笔书信,外子绝对不会让你们逞愿。”
    “夫君,这小贱人惯会花言巧语……”
    “你给我住口!”头目轻轻一搡,非但摆脱了何氏的纠缠,还险些把她搡了个仰倒。
    春归挑一挑眉,她知道自己的挑拨离间见效了。
    “你先写信,倘若赵兰庭不来,你当然只有死路一条,倘若是赵兰庭并未洞谙这其中的门道,你也只有死路一条,你可别耍花招,想着还能逃脱,只要你敢轻举妄动……”
    “我不过是普通内宅妇人,手无缚鸡之力,怎敌得过阁下统领这帮亡命之徒?我惜命得很,不会自寻死路。”春归伸手向前。
    头目亲自替她解开了绳索。
    渠出在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下子终于相信了春归刚才那番话不是仅仅为了安慰她,不过……赵兰庭当真能料中这群山匪是为魏国公指使?这怎么可能呢?莫说赵兰庭不知这事和何氏有关,就算知道……何氏是为魏国公搭救的事顾宜人可没有告诉赵兰庭!
    渠出大是好奇:“顾宜人,我留在这里也没用,还是先去赵大爷那头吧,万一他不是你想的那样,不能与你心有灵犀,我也好预早知会你一声儿,你再尝试着能否脱身。”
    虽然逃脱的机率几近于无,但总不能等死,渠出觉得春归如此沉着冷静,说不定又会有奇迹发生。
    春归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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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00章 不是齐王
    春归被劫,周王此时也再顾不上隐藏身份继续暗访,他直接杀去了青阳县衙,把那面御赐金牌“啪”地拍在了县令面前,他几乎想要拍在县令脸上!那县令姓卓,已过不惑之岁,他出身寒门,人到中年才考取功名,这是他的第二任官职,原本在听闻周王监政江南四省时就已经颤颤兢兢,尤其又听闻了临安县闹出那等悚人听闻的大案后,更是把到任以来接手的刑案都逐一核察了个遍,生怕会出纰漏,怎料到在他治下竟然会发生这等大案!
    卓县令弓着身,久久不敢直腰:“下官实在糊涂啊,莫说下官到任以来,便是追溯青阳一地三十年之久,可都没说过发生匪乱,这、这、这……下官失察,以致殿下遇险,下官罪该万死。”
    周王倒也没说是春归被劫,冷着脸道:“现在不是追究罪责的时候,金堂村里共有十好几户农人家中钱粮被劫,更有共七个青壮被山匪掳走,你还不纠集衙役搜巡山匪窝点?钱粮也就罢了,万万不可使百姓性命亡于盗匪之手!”
    但周王也知道靠着县衙这点人手怕不顶用,所以又赶回金堂村与兰庭商量,他建议应往池州府,持金令调集州部兵卫。
    兰庭仍然留在金堂村,且仍然住在那户农人家中,他需要在此处等待劫匪再次与他联络,告知交付赎金地点。
    “调动兵卫风险极大,应当会被齐王、秦王二党弹劾。”
    “这个时候还哪里顾得上这许多?”周王道:“池州卫指挥使江骁,为岳丈旧部,我持金令在手应当能够调动他率下军士。”
    “殿下稍安勿躁。”兰庭仍然没有赞同这提议。
    “迳勿,这伙人可根本不是普通山匪,他们手中竟有箭弩!春归而今被这伙亡命之徒所劫,生死攸关!你竟还真等着他们来通知你去交赎金?”周王情急之下,把春归的闺名都直呼出口。
    此时也已经赶回来的渠出不由都觉心中一惊,因为看上去周王的确比赵大爷更加焦灼,凭赵兰庭的敏锐,他应当会察觉到……周王的异状了。
    “正因为那伙人不是山匪,所以我才断定他们不至于会加害内子,他们目的应
    当是劫杀殿下,那晚他们明明可以得手,为何只劫走了内子?他们既扮做山匪,就一定会让咱们交赴赎金。”
    渠出急得满屋子乱飘……赵大爷这回是真料错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