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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节
    “你怎么忘了先太子可不只有正则一子,若当日他没因救驾而重伤不治,今日哪里还有他皇太孙的显贵尊荣,都是先太子的儿子,怎得就他得了便宜,往日里今上想不起来,也就由着太子妃把人养废了,如今咱们这些做长辈的,可不能再由着太子妃的性子来,不管怎么说之涣也是先太子的长子。”德宗大长公主一声冷笑,声音寒凉,自古以来这皇位上坐着的本就庶子多于嫡子,能争来这帝位凭的从来都不是嫡子的出身。
    卫皇后这才想起那位在京里颇有煞名的长乐郡王。不由皱了下眉头,无甚好感的开口道:“那样的出身怎能配得上太华。”
    德宗大长公主却是一笑,意味深长的说道:“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子以父荣,你须知他姓严,身上流着的乃是皇室血脉。”
    第3章
    太子妃心中满是复杂纠结,既恼娘家侄儿行为莽撞轻狂,又担心太华因此一病不起,真若如此卫皇后与德宗大长公主定然不肯善罢甘休,只怕也要连累了他们母子。
    “你说老幺这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太子妃王氏深呼了一口气,越想越慌,皇家一脉子嗣向来艰难,便是出嫁的那几个公主亦然,倒是德宗大长公主不知道烧了哪门子的高香,许是番邦的水土养人,倒让她生了两子两女,可偏生她在启圣生下的两女也子嗣艰难,卫皇后无子无女,晋安又只得太华这么一个女儿,又打小就被德宗大长公主养在身边,素来把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如今出了这样事情,如何肯轻饶了王家。
    “四郎君虽为人莽撞了一些,可尚知分寸,若晓得车里坐的是太华县主断然不会胡来的,这一次怕是着了别人的道,”白嬷嬷微躬着身子轻声说道。
    太子妃发出一声略显沉重的叹息:“若是着了别人的道倒是幸事,只怕大哥他自作主张,自打二郎被册立为太孙后他就日渐张狂,却不想想二郎这太孙的位置坐的可谓是如履薄冰,打太子去了,咱们府上就得步步筹谋,错不得半步,不管这事里有没有别人的手笔,咱们得先把自己摘个干净。”说罢,又问白嬷嬷:“二郎去了哪?使人叫他过来一趟。”
    白嬷嬷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太孙邀了表小姐过府赏花,眼下怕是正在一处耍着。”
    太子妃眉头皱了一下:“眼下这样的时刻他还有心赏花,传扬出去,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闲话来。”
    这话白嬷嬷不好接,太子妃能抱怨自己娘家侄女,她个做奴才的却不能跟着附和,因此只得一笑,温声劝道:“表小姐性子柔和,太孙素来喜欢与她玩到一处。”
    想起侄女那性子,太子妃眼底不免露出了一分笑意,点头道:“蓉娘的性子是招人喜欢。”话音儿却又一转:“可情势逼人,如今又哪能让二郎由着性子来,他那样的身份处境,又怎能凭借喜好行事,把他叫来,就说我有紧要的事嘱咐他。”
    皇太孙生的极为俊美英气,又天生聪慧,极得今上与先太子宠爱,先太子在世时不可谓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虽后来处境已变,可这性子已是养成,免不得带有几分骄横。
    “母妃又什么事这个时辰叫儿子过来?”皇太孙进门见了礼,便是落在在太子妃身侧,长眉一挑,带着几分漫不经心。
    “太华出了事,又牵扯了你表弟在其中,一会你带着礼去裴家走一遭,这事满京里都人尽皆知,你总不好装聋作哑。”太子妃温声说道,想着这一次儿子免不得要伏低做小,不由悲从中来,若是太子在世,他们娘俩又何须遭此委屈。
    皇太孙先是一愣,随后说道:“我不去,她出事与我有何关系,我一皇太孙难不成还上杆子讨好她?”
    太子妃恨铁不成钢的瞧着他,骂道:“话怎么说的这般难听,论身份太华还是你表姑,你做小辈的去瞧瞧长辈怎么算得上是讨好。”
    皇太孙闻言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既说是我长辈,您又何苦巴巴的把我和她凑在一起,这说出去可不叫人笑皇室乱了伦理。”
    太子妃被这话险些气了个倒仰,指着皇太孙恨声道:“跟皇家沾亲带故的不知几何,真这般计较起来,哪个的亲事都不用结了,你皇爷的德妃还是他外甥女呢!谁又敢指着你皇爷或者娉惠长公主说这事?”
    “皇爷娶了娉惠长公主的女儿,我就得效仿皇爷娶自己的姑母?”皇太孙冷笑一声,又道:“外祖家曾出过皇后,出过太子妃,焉知就不能有一位太孙妃了?母亲您又何必非要搭上裴家这颗树。”
    “你这个糊涂东西,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难不成还是为了我自己?你也知晓你外祖家先后出了皇后与太子妃,若是蓉娘在为太孙妃你让满朝文武如何做想?你让你皇爷如何想?”太子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手掌用力拍在宽倚的扶手上,喝骂道:“罢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也管不了你了,只一点,你莫要忘了你这皇太孙的身份是如何来的,如今你三个叔叔正虎视眈眈的瞧着,哪日给你拉下了马,咱们娘俩也不用寻别的路走了,与其瞧着人脸色过日子,倒不如寻了根绳子趁早死了干净。”
    “母妃。”皇太孙脸色难看,太子妃这番话恰好扎在他心尖上。
    “既我的话你也不听,且去吧!日后总有你后悔的一天。”太子妃当真是伤了心,她这般忍让筹谋都是为了谁,到头来自己生下的儿子反倒怨了自己,她又何苦来呢!
    皇太孙起了身,犹豫了一下,才回身道:“便是不和裴家联姻,我也不会让人委屈了母妃。”这话说完,才转身离开。
    太子妃露出一抹苦笑,这些年到底是宠坏了他,才让他的性子骄狂至此,他只想到太华是裴家女,怎得就想想她还是卫皇后的外甥女,是德宗大长公主的外孙女,这三重身份已造就了她的凤命。
    “作孽啊!我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孽障,越大越不知事了,他也不想想莫说只让蓉娘做个太孙良娣,便是太孙良媛他舅舅还能偏帮了旁人去?裴家又与他有何干系,莫说晋安,便是德宗大长公主又舍得让太华受天大的委屈,真当如今还是他父亲在世那时不成。”
    白嬷嬷见太子妃气得不轻,忙道:“您也莫要气恼,太孙也是一时想不开,老奴多一句嘴,太华县主那骄横的性子,也难怪太孙与她相处不来,您也是看着太华县主长大的,她那嚣张跋扈的劲头莫说是太孙了,就是寻常人家的儿郎也是受不得的。”
    “他相处不来,受不得委屈,可有的是人想要受这份委屈。”太子妃嘴角微扯,嘲讽一笑,嘴上在是抱怨,说到底总归还是要为自己儿子铺好前路:“蓉娘的心大了,一会你亲自去一趟母亲那里,和她分说个明白,这太孙妃的位置不是蓉娘可以宵想的,若是大哥舍不得委屈蓉娘,就趁早为她寻个好人家,我这做姑母的到时候少不得为她添妆。”
    白嬷嬷微微一怔,没想到太子妃会说出这样的话来,迟疑了一下,才道:“这话说出去总是要伤了情分的。”
    “伤了情分也比招进一个搅家精要好,这府里折腾不起,也容不下蓉娘的野心,她若是自己想不明白,便是日后进了府太华也容不得她,德宗大长公主一手教养出来的又岂是好相与的。”太子妃冷声说道,又想着裴家那总是要有人走上一遭的,眉头不由一皱,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吩咐道:“让大郎去沛国公府走一趟,该带的东西你着人打点一下,莫要出了岔子。”
    太子妃口中的“大郎”为一舞姬所出,当年先太子在宁川王府中一夜风流,本也没想着纳进府里,不想这舞姬却是有福的,竟因此怀了身子,宁川王得知后也拿不准她肚子里怀的种太子要不要留下,原想着去寻太子拿个主意,不料这舞姬却是个有主意的,她知太子府并无子嗣,莫说她是否会一举得男,只凭着她身怀六甲必为太子妃的眼中钉,母子性命堪忧,故而趁着看管的人一时不察,连夜逃了出去,这一躲就是八年,直到她病重才携子求到宁川王府,盼着太子能认下儿子,庇护一二,偏生这位“大郎”生母出身卑微不说,他早年在民间生活的经历也让自己的身份很是不清不白,加之幼时在市井长大,行为举止与皇室格格不入,又是个暴戾的性子,这些年来招猫逗狗可谓是在京里出了名的,太子在世时对于这个长子也颇为不喜,便就求了今上给他封了爵,让他早早搬出府去,过他自己的日子,也免得留在身边碍眼。
    长乐郡王的府邸与皇太孙府相隔不过一条街,白嬷嬷打点妥当后便登门传话,严之涣彼时正把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威,得知太子妃派了人来也没多加理会,只把这一套招式耍完才披了大袖翩翩的衫子在身上,大冷的天,胸膛就这般半礻果,随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渍,转而露出一个戏谑的笑容:“嬷嬷可是稀客,怎么今日有空来我这郡王府了。”
    白嬷嬷眉头微皱,似乎对于眼前这一幕颇有些看不惯,只沉声道:“太华县主从宫里出来时被人冲撞了,原是该太孙殿下前去一探,可不巧殿下为太子妃祈福尚未归府,故而太子妃嘱咐郡王去沛国公府走上一遭。”
    严之涣先是一怔,随后便调笑道:“是哪个朝天借了胆的家伙敢冲撞了太华县主,德宗大长公主知晓了可不得要了他的小命去。”
    白嬷嬷面色微变,勉强一笑道:“是王家四郎。”
    严之涣眉头一挑,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神色来,语气中颇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这可真不巧了,就是不知道太华县主现下如何了,她气性惯来是大的,若是不依不饶起来王四郎也讨不了好去。”
    白嬷嬷嘴角一扯:“就是不晓得太华县主的状况,太子妃才叫郡王前去一探。”
    严之涣心里“咯噔”一声,面上却是未露声色,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这话可怎么说的,莫不是伤的重了?怎么才回京就糟了这样的祸事,也不晓得伤没伤到容貌,若是真伤了那花容月貌岂不可惜。”
    白妈妈眉头一皱,沉声道:“郡王这话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若是在外面胡言乱语传到德宗大长公主耳中,她老人家追究起来便是太子妃也保不住您。”
    严之涣嘴角一撇,很是有些不以为然,只敷衍道:“嬷嬷的话我记下了,若是母妃没有其它吩咐我这就去沛国公府了。”
    “别的嘱咐倒也没有,只是太子妃吩咐了,让您谨言慎行。”白妈妈淡声说道,不管是语态还是神情却没有一个奴才应有的恭谨。
    严之涣脸色一阵阴晴不定,好半响才轻哼一声,一甩衣袖,朝白嬷嬷身后捧着重礼的奴才高声道:“都跟我去沛国公府走一遭,给太华县主探病去。”
    白妈妈眉头紧锁,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转念又想,若不是长乐郡王是这般性子,却也未必能活到今日,这想法仅在脑海中打了个转,便回去给太子妃复命。
    第4章
    严之涣骑着高头骏马,玄色的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虽比不得皇太孙俊美,却也自有他的洒脱英姿,只是脸上挂着的玩世不恭的笑意不免让人觉得多了几分轻狂的味道,即便如此,也惹得街头一些小娘脸红心跳。
    晋安郡主甚少见到严之涣,虽沾着亲带着故,可太子生前并不得意这个庶长子,是以除了宫宴年节他也甚少在宫里露面,如今听他前来拜会,不由一怔,随后嘴角微微一勾,与温妈妈道:“瞧瞧,王家没有使人来,太子妃倒是先叫了人来,生怕这事把她牵连进去,若说有诚意,合该来的也不是这位。”
    “说是皇太孙去庙里为太子妃祈福去了,这才由长乐郡王前来。”温妈妈轻声说道,瞧晋安郡主脸色渐缓,才又说道:“郡王已等候多时,郡主可要见他?”
    晋安郡主轻哼一声,想了下,却是舍不得离开太华半步,便说道:“让他进来吧!”
    温妈妈应了一下,转身叫人去请严之涣进来,又让丫鬟备上果子茶点。
    严之涣等在厅堂,没瞧见侍女来请,却瞧见一个面容白净俊俏的小内侍,怀里抱着一只通体雪白的小狗走了进来,那小内侍瞧见堂中的严之涣不由一愣,赶忙过来屈膝行礼,怀里的小狗则是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瞧着严之涣,然后发出了不满的呜呜声,两个小前爪子奋力的挣扎起来。
    “这是太华县主养的?怎得这个时候抱了进来?”严之涣挑了下眉,虽说晋安郡主身份尊贵,可按照规矩也不得配用内侍,显然这小内侍是德宗大长公主身边伺候的,许是平日里给太华用惯了,这才跟着来了沛国公府伺候,想到这,严之涣抬眼细细打量了这小内侍一番,在心里留意一番。
    小内侍曾远远见过严之涣,听他问话,忙回道:“回郡王的话,小娘是县主养着的,平素里甚是宠爱,往日里这个时辰都要在暖阁里小歇,奴才因此才抱了它过来。”对于他们做奴才的来说,就是主子养的猫啊狗啊都怠慢不得,不敢直呼其名。
    严之涣见这小狗却是一副讨人喜欢的模样,张牙舞爪那股子劲儿可不和它主子一个模样,不由失笑,问道:“县主给这狗儿取了什么名?”
    “因县主瞧小娘生的玉雪可爱,便取名雪团儿。”小内侍轻声说道,有些诧异长乐郡王怎么对小娘如此感兴趣。
    严之涣想要上手一摸,却见‘雪团儿’又是呲牙又是咧嘴,便失了兴致,说道:“这东西脾气倒是不小。”下一句话咽了下去,心道,可见是谁养的狗儿性子随谁。
    小内侍以为严之涣恼了,忙微躬了身子,回道:“小娘养的娇,平素里莫说是生人,就是公主府上的使女也不让碰触的。”
    严之涣“唔”了一声,见那‘雪团儿’在小内侍的怀里也不安分,小爪子紧紧的扒着小内侍的手臂,一对圆滚滚的眼睛斜着瞟了过去,神气极了,他不由一笑,想到当年第一次在宫里见到裴蓁的一幕,那时裴蓁尚且年幼,被德宗大长公主养在洛邑,故而他未曾接触过这位出身不凡的娇女,直到她八岁随德宗大长公主回京过年节,方才有了第一次接触,彼时永嘉和义阳两位姑母亦是年幼,偏生裴蓁又是一副骄横的做派,永嘉和义阳两位姑母自是看她不惯,自觉自己才是金枝玉叶怎肯与裴蓁相让,可裴蓁被当时还不是卫皇后的卫贵妃和德宗大长公主宠的无法无天,莫说只是公主,便是皇子皇孙她都敢出言顶撞,只因她生的好看,那副倨傲的劲头让人瞧了也只觉得可爱,皇孙宗室子弟们没人与她计较不说,还整日围着她打转,争相讨她欢心,就连今上都对她另眼相看,不时召她进宫来玩,最爱把她抱在膝上逗弄,彼时自己还是一个对于如何在宫中生存懵懵懂懂的市井小子,一路走来摸索的头破血流,每每受了欺辱只知扬起拳头顽固抵抗,却不想他拳头再硬,又如何以一敌十,最后得到的结果不过招人厌弃,外加一顿训斥,那一日,他蜷缩着身子任由那些天潢贵胄的走狗欺辱,看着路过的内侍宫人眼也不抬的从自己身边走过,把自己视作无物,哪里又敢想象竟有人会不惧这些天潢贵胄为自己出头,且还是一个幼龄女童,他记得那双顾盼生辉的眼睛漫不经心的瞟向蜷缩在一角的自己,眼底满是好奇之色,问道,这人是谁?他不知当时的宫人回了什么话,只记得那宫人满脸轻蔑低语,想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大抵是关于自己的出身,而太华只皱了皱眉头,扬着肉乎乎的小下巴,瞪着一双肖似严家人的凤目,目光掠过那些天潢贵胄与其走狗,那一眼中带着高高在上的矜贵与傲慢,然后斥道,太子哥哥的儿子也是由得你们随意欺辱的?不过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触动了自己的心,让他知道这宫里原来也是有人承认他的身份,承认他骨子里流淌着严家人的血脉。
    温妈妈过来相请,便瞧严之涣盯着‘雪团儿’一副所有所思的模样,不由一笑,心道,长乐郡王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瞧见这猫啊狗啊的也觉得好玩。
    严之涣瞧见温妈妈便换上了一副笑模样,随后才整了整衣袍,走在了她的身侧,只是踏进屋内却是一愣,且不说这屋内药香环绕,只说那摆设分明就是女子闺房。
    晋安郡主歪在榻上,面容颇为憔悴,严之涣心下一紧,垂下眼眸,拱手见礼:“之涣见过姑婆。”
    “坐吧!”晋安郡主淡声说道,疲累展于面上,摆了摆手,却是一副理所当然的做派,她乃皇亲,辈分又高,莫说是他,便是皇太孙的一礼她也受得起。
    严之涣也是见怪不怪,莫说是他,便是换做他那三位皇叔在晋安郡主面前也得称上一声“表姑”,严之涣称了声“是”,随后关切的问道:“听闻小表姑出宫时被王家四郎冲撞了,不知现下如何?可是平安无事?”
    晋安郡主闻言不由冷笑一声:“这话可是太子妃要你问的。”她嚣张跋扈惯了,太子尚在人世时便未曾把太子妃放在眼中,更何况是如今这么个光景。
    “来时母妃倒是嘱咐过这话,只是我也牵挂小表姑,故而才有此问。”严之涣说完,那张冷峻的脸上露出一个略显腼腆的笑容。
    晋安郡主面色微缓,嘴角一勾,露出一个浅淡的笑意:“你有心了。”
    严之涣咧嘴一笑:“不晓得方不方便去瞧瞧小表姑,我淘弄了一些小玩意,原就想着等小表姑回京了就送过去给她把玩。”说话间,眼睛朝着一侧珠帘的方向探了探。
    “若太华能挺过这遭,我再让她当面与你道谢。”这便是回绝了严之涣。
    严之涣闻言一怔,原以为白嬷嬷口中的冲撞不过是普通的冒犯,此时听晋安郡主这般说,竟似去了半条命一般,胸口一滞,只觉得心脏被人用力抓住一般难受,如何也坐不下去,忙摆手:“当不得小表姑一声谢,姑婆也莫要着急上火,小表姑吉人自有天相,必然会平安无事的。”说完,又关切的询问了太华的病情,而后提出告辞。
    晋安郡主自也没有多留,只吩咐了人相送,之后与温妈妈道:“太子妃这是看走了眼,错把孤狼当家犬了,瞧着吧!总有撕掉她身上一块肉的时候。”说完,露出了一抹冷笑。
    温妈妈不想晋安郡主竟如此高看这位长乐郡王,便道:“奴婢眼浅,也瞧不出这位长乐郡王有什么不凡之处。”
    晋安郡主笑了一声,道:“他才多大的年纪,已在京卫指挥司待了五年,那是个什么地界,这京里但凡有法子,又不想走文职的都想着法的把自家孩子弄进去,他虽是郡王,可却是那么个出身,先太子在世时对他又颇为不喜,他倒是能脱颖而出,得了指挥同知的位置。”说道这,晋安郡主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意:“先太子的死倒是造就了他的出人头地。”
    “奴婢听说长乐郡王还尚未娶亲,说起来也是弱冠之年,太子妃竟也没有为他张罗。”温妈妈说着,摇了摇头。
    晋安郡主哼笑一声:“若不然怎么说太子妃是个蠢的,这样的事情你都瞧出来了,她倒是有脸视若无睹,且瞧着吧!这个长乐郡王也是个有主意的,寻常人家的小娘子他也瞧不上眼,虽说子以父荣,可还有一句老话是子以母贵,他这样一个不堪的出身,若将来嫡子的生母又出身不显,他又能有什么指望。”
    第5章
    王勋身娇肉贵,被责令打了三十板子险些要了他小命去,他母亲陈氏更是哭天抹泪,待闻如此尚且不足矣平息卫皇后怒意,且要把还在榻上养伤的儿子送到庙中为太华祈福时,当下晕厥过去,待清醒过来,少不得又是一番抹泪揉眵,当下就要进宫求见太后娘娘。
    王清蓉亦是心疼自家兄长遭此横祸,又觉得卫皇后欺人太甚,心中不免生怨:“虽说四哥鲁莽了些,可既打了三十板子还不够吗?如今还要四哥去庙里给她祈福,这也欺人太甚了些,也不怕到时候折了她的福。”
    闻讯而归王大娘子闻言不由冷喝一声:“祸从口出,你以为谁都是你可以抱怨的?要我说,让四郎去庙里修身养性也是好的,免得整日在家闲着无所事事,反倒是惹出了祸端。”说道这,王大娘子秀眉一拧,声音冷了起来:“母亲也莫要在哭了,有这功夫,还不如赶紧查个清楚这局是谁做的,也好为四郎讨回一个公道。”
    陈氏一怔,眼角还挂着泪珠,好半响才吱吱唔唔的说道:“哪里有什么局,不过是四郎和裴家六郎开个玩笑罢了,怎知马车里面会坐着太华县主。”
    王大娘子闻言却是一声冷笑:“母亲这话出口前也不仔细斟酌一下,这话在我面前说出来尚有反悔的余地,在德宗大长公主面前说出来,可就容不得你反悔了,既你愿意让王家背这黑锅,又何苦把我叫回来。”王大娘子越说神色越是不耐,神情中隐隐透着一种厌恶,只觉得母亲实在是蠢笨不可教也,这么多年都没有长进。
    陈氏面色一僵,沉默了许久,才道:“四郎都遭了这样大的罪,难不成德宗大长公主还要追究?”
    “母亲莫不是忘了十年前永嘉郡主的教训了?难不成四郎比永嘉郡主还要尊贵?当年太华县主不过是落水,就惹得德宗大长公主大怒,为了平息德宗大长公主的怒火,今上夺了永嘉公主的封号,出嫁前丽昭仪百般恳求,今上也不曾恢复她公主封号,前年她生女,丽昭仪想为外孙女求一个郡主封号,今上却说母尚为郡主,其女怎可越过生母,这还是今上的亲生女儿,四郎又算得了什么。”王大娘子厉声说道,见母亲似被吓住,满面慌色,才缓了声音道:“虽说咱们王家先后出了皇后与太子妃,看似尊荣,可也要看看是和谁比,说到底,咱们王家是外戚,又怎能与皇亲一争锋芒,母亲实该约束四郎的性子,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真等惹出天大的祸事连累了家门可就晚了。”
    “大姐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只有她裴蓁出身高贵不成,咱们王家也不是小门小户,她如今不过是仗着宫里的卫皇后才敢这般跋扈,可咱们家还有姑母在呢!再不济,太后娘娘也不会瞧着她们这般张狂。”王清蓉满脸不悦的说道,什么皇亲国戚,她裴蓁又不姓严。
    王大娘子嘴角衔着冷笑,一点也不留情面的斥道:“老夫人和太后娘娘虽是亲姐妹,可你别忘记了,太华县主是裴家女,论起亲疏远近来哪个更胜一筹也不用我明说了吧!”说着,眼皮一翻,又道:“你那点小心思且收收吧!别一天到晚总想和太华县主别苗头,你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莫说你现在还没入太子府,便是真进了,那也得给太华县主磕头斟茶才算过了明路。”更多教训的话,王大娘子也懒得说了,她真真是想不明白,明明是一母同胞,怎得她这妹妹就愚笨至此,想来也是随了她们那糊涂的娘。
    王清蓉被这番话臊的满脸通红,眼含泪光,望着陈氏哽咽道:“母亲,您听听,大姐她说的是什么话。”
    陈氏却是被王大娘子一番话吓住了,面露慌色,也顾不得安慰小女儿,急急的道:“那依你的意思该如何行事?”
    “不是依我的意思,是母亲您要如何?四郎再是胆大妄为也不敢当街行凶,裴莑虽是庶子,可也是出自沛国公府,这点分寸四郎还是晓得的,当时必然是有让他在意的人,这才使他失了分寸。”王大娘子沉声说道,眼睛睨着陈氏,这幅做派倒与老夫人裴氏十足的相似。
    话已至此,对于陈氏而言,娘家在重要也比不过自己的儿子,哪里还有半分隐瞒,一五一十的把说了个清楚,原来当时裴莑使的马车险些刮到一个小娘,那小娘却也不是旁人,正是陈氏娘家兄长的嫡女,至于她一个官家娘子怎得独自一人出现在街上,又巧遇王勋一行人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王大娘子深呼一口气,外祖家这般算计,母亲竟还包庇他们,怎是一个蠢字了得。
    “母亲随我去沛国公府与晋安郡主赔罪吧!”
    “大姐!”王清蓉低喝一声,四哥前脚被打了板子,眼瞧着就要被父亲送进庙里,她们后脚就去沛国公府赔罪,岂不是表明了王家怕了裴家。
    “你给我闭嘴,打今儿个不许出这府里一步,我会与祖母说明,什么时候太孙妃已定什么时候你才可出府。”王大娘子沉声一呵,目光冷冷的睨视着王清蓉。
    王清蓉素来怕这个大姐,自是不敢多言,就连啜泣声都收敛了许多。
    陈氏倒是有心为小女儿说上几句,可对上王大娘子那冷飕飕的目光后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得递给小女儿一个安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