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弈接起陌生号码,“喂,你好,请问哪位?”
“是我。”黄闻嘉的声音沉沉的,又微微飘着,融在潺潺的流水中,伴着避风燃打火机的动静。
“哦。”她从地毯上支起来,横躺在沙发上。
她的声音已经表明已经恢复成“小仙女”了,但有人怕这通电话泡了白汤,吞吐之间继续问,“好些了吗?”
她把自己埋进牛油果抱枕里,“我已经吃了两次药了,当然好了。”
“午饭呢?”
她从抱枕间隙透出的气息还微微发烫,“还行,你点的菜合我胃口。现在已经下午五点了。”
黄闻嘉抖掉两叁点灰烬,“晚上想吃点什么?”
被他这么一讲,玩味的可惜怂上心尖,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吃你带回来的。”
脚丫子招惹了开门的保温杯,热水滩在笔记本上。
“我挂了啊,杯子踢倒,水进电脑。”
挂线声随之响起,黄闻嘉含笑说着好,短信传来电子锁的密码,锁上手机灭掉烟时,打了个响指。路过石径,全是梅花的烈味,盖不住包厢里的贪嗔痴。
成弈刷了会儿手机,看到的本地新鲜事的推送:省委书记周正仁等调研参观基盛研究所,西城将领跑2020年5g之城。认真翻了九宫格,周正仁和黄闻嘉亦在镜头前也就周书记和黄董事,一个在指,一个在看,一个在解说,一个在理解,仅此而已。说到底哪里像呢,要不是黄闻嘉留着板寸,也就耳朵、眉毛、眼睛这点表面功夫了。
娱乐圈有个词叫“红气养人”,那基盛则是典型的红气养人。虽然今天的媒体一说到基盛,大家都会把创始人庄董一人挑到标题单独写,基盛一没上市二没融资的,挺过这么多年的风雨,姓庄还是姓国,路人也都心知肚明。但董事局里坐的几个人,媒体也只敢一笔带过而已,维基百科也就条词过个渡而已,黄闻嘉的大伯,就是其中一个。
黄闻嘉和庄雯结婚,商务联姻,蓬荜生辉。
庄董有个独子,比黄闻嘉长两岁。两个年轻小伙子在黄庄结婚那年同时进了董事局。但是呢,这个儿子担任的是cfo,而黄闻嘉担任的是当下整个基盛核心消费业务部的ceo。黄闻嘉大伯退下后说拍着新人的肩膀说,强强联手,老生可畏。黄闻嘉拍拍他大伯的肩膀,您就省下这个心吧。
版本太多,成弈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从哪个帖子中哪个高楼里看到真实的版本。
丁丁适应力太强,已经很熟悉新家。
成弈正在餐桌上想,那日午饭她和johnny在后半段时间里有大体论道视频号是否分成国际版和国内版分开运营的问题。成弈说,做吧!毕竟国内用户和海外用户的消费基础和传媒接受大相径庭,这样一来,她才能顺理成章地接过lily手中的部分工作。工作中大运可以撞,但人络可是一点点蚕食下来的。
黄闻嘉进门时,屋子里只剩投影仪的光,墙上的荧幕正在放着《暗恋桃花源》,他的手里打包回来的小米粥和蒸饺往背后挪,拉下锁关门。成弈就蜷缩在按摩沙发上,电脑还放在膝盖边上。她带着卫衣的帽子,就刚好只露出一张脸,映着光影。黄闻嘉抬头看了看,这才开始讲《桃花源》,老陶和春华正在争论到底绿没绿的片段。
丁丁看着他换了鞋,叼着成弈眼镜框放在他拖鞋上。黄闻嘉闷笑了声,捡起眼镜朝衣服里放,一手环抱起丁丁揉着它下巴朝厨房走,走到卧室前才把机灵的小东西放下。
除去身上的烟酒味,他隔着被窝拍她的背,轻声问,好了些吗。
成弈模模糊糊中被拍醒,先前的梦境则是黄闻嘉拍着她的背哄着睡,她在梦里还冷嘲他,别把你哄姑娘那套用在我身上,那一个生气度,冲得惊醒了自个儿。
“几点了?”成弈撑起身子揉眼睛,黄闻嘉拿着耳温枪又测,37度。看了下手表,告诉她,10:00。
成弈两手在沙发上左扑右空的,眯着眼睛自言自语,“哎,我眼镜儿呢”。她无辜地望着黄闻嘉,帮我找找。
黄闻嘉左边右边地上帮她看了下,摊摊手,“没有。”
“啊,我诚心建议你们手机应该找个靠谱的眼镜品牌联名。”成弈解锁看了看手机,抄手继续靠在沙发上:“像我这种经常找眼镜的人,一定会喜欢这样的联名款。只要眼镜找不到了,手机一看定位就知道,要还能电话!”
“真看不到?”黄闻嘉看着她嘟嘴假生气不耐烦又泄气的样子,伸手去撑她的眼皮。
“谁看不到了?就是戴着看到更清楚。”说着挪了挪自己的位子,拍拍沙发让黄闻嘉和她一起挤上来看。
黄闻嘉从睡衣包里摸出眼镜,成弈啧啧啧几声,我就知道在你包里。
“起来,再加个肚子。”黄闻嘉伸手。
成弈握着他的手被连带拉了起来,站在沙发上跳了跳,张开手示意要抱抱,“你带的什么?”
“小米粥,一份蒸饺。”黄闻嘉把人抱着,成弈就盘在他腰上。
成弈揪着他的耳朵,“可是我都不饿。”
他把人放桌上坐着,拉起成弈的卫衣帽子,“再吃点儿。”自己进厨房等微波炉叮。
“你也吃一点儿吧,我吃不下。”
黄闻嘉出来把饺子放桌上,大腿夹住她正悠悠甩着的小腿,端着碗送了一勺子在她嘴边,她喝了一口从他手里接住碗,说自己可以。
她吹了一口粥往他嘴边送,他俩你一口我一口,成弈问,你说像不像1942年逃荒的人。
“逃荒的人才不会你一口我一口,少看电视剧。”黄闻嘉舌头犯规地在嘴皮上舔了一下。
成弈心想,果然嘴皮薄的男人都无情,微微瞥着眉头,“可是你和我逃荒,我就会你一口我一口。”
黄闻嘉递了个饺子给她,“那我就不讲我会把我的全部给你这种假话了。”
“所以啊,我们要塑造一种人。”
“什么样的人?”
成弈递了一勺粥在他嘴边,“不像你也不像我这样的人。”
这时荧幕上正演到陌生女子在片场找刘子骥的片段。
“刘子骥?刘子骥?刘子骥?”穿着热裤的女子台腔一出,本在静默中对视的两人都笑了。
成弈跳下桌子,手撑在背后,背着书:“南阳刘子骥,高尚人也。”
“怎么听出一股味儿?”黄闻嘉捏了捏她,收拾餐盒。
成弈双手插卫衣兜里,跟在他背后:“什么味儿?”
“你以前嫌弃我那屋厨房小,所以现在房子的厨房选这么大?”黄闻嘉收好垃圾侧着半个身玩笑问她。
“我哪有这么蠢?我买这房全因为他是学区房。”成弈抬起他一只胳膊往自己肩上搭,两人架着胳膊往沙发上走,成弈解释:“女孩子呢,都喜欢厨房大一点儿,等你家姑娘长大了你就知道了。”
“那我等你长大?”
“得了吧你。”成弈伸手去挤黄闻嘉的脸,这人偏要扯着嘴角笑,左偏右晃就把脑袋给逃出来了。
靠在沙发上时,成弈蜷在黄闻嘉怀里,黄闻嘉半撑着手臂玩她的发尾。
这时已将开始演《暗恋》的第二场戏,江滨柳和她太太在病房的对话。
成弈缩了缩身子,抬起一双好奇眼问:“你们当年排过这剧吗?”
“没,这剧当时谁都没提要演,自然而然就过了。”黄闻嘉低着眼睛回答她,“我们排过《恋爱的犀牛》。”
“《恋爱的犀牛》今年得20周年了吧?”成弈皱了皱鼻子,“不是我不喜欢,只是我get不到用爱情绑架他人的优胜感。”
“那《恋爱桃花源》get到了吗?”
“唉,我突然想到一首歌,觉得和《暗恋桃花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黄闻嘉一直喜欢和她瞎聊,她有时候思维跳的快,轻轻松松,胡扯也让人觉得,好像又事这么一回事儿。
“什么歌?”
“中学的时候听过陈绮贞吗?”
黄闻嘉使劲地在成弈额头上啄了两下:“滚石唱片嘛,民谣在那个时候已经开始火了。”
“那你说你听过啥?”成弈朝沙发上蹭了蹭,和黄闻嘉一个高度。
“你让我想想啊,好像是《微凉的你》?”黄闻嘉眯着一只眼睛求证。
成弈愣住了,“1998年唉,才13岁。”
黄闻嘉眼睛往着荧幕墙上瞄了一眼,护士小姐姐正在跟江太太讲,江伯伯人很好。
他淡笑,“想法很多的年纪。”
成弈跟着目光过去,江太太叹气。
她回过眼神看着黄闻嘉,没有跳跃的荧幕在他的眼里跳跃,“我13岁的时候,想法也很多。”
“我们好像说的太远了?”
“不远,你猜猜我13岁的时候听什么?”
“《旅行的意义》。”
成弈偏了偏脑袋,眉毛低落表示无奈,“对吧?我好普通,你一猜就中。”
黄闻嘉去撩成弈落在脸颊的头发,挽在耳后,“不是你普通,是它老是被人歌颂。”
“哈~”成弈点着大拇指在被窝里往黄闻嘉腹部戳,明明是想点赞夸夸,力道却像是在白纸上按章印那么郑重用力。
“你想说什么?”
“一个在讲寻找,一个在讲逃跑,难道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吗?”
成弈讲完,觉得黄闻嘉的唇渐凉,他看着自己,没讲出一句话。
“我小时候搞不懂为什么离开一个人要选择旅行,还以为就是因为这首歌,才渐渐流行起‘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这样的说法?”成弈扯着嘴角继续讲,“后来真自己一个人去走一走时,才明白,其实收拾包袱就是对当下的逃避,有些困局你是打包不走的。”
成弈闭着眼睛,朝黄闻嘉心口依靠,喃喃道:“你看江滨柳和云之凡在上海走散后,隔了40年还在找;老陶落到桃花源后,明知道自己被绿了,还是在找回家的路;还有那个误入片场的小姑娘,明知道找不到刘子骥了,却在疯狂地寻找。有时候想不通为什么,大概是人人都咽不下失去的那口挫败气。”
黄闻嘉拍着成弈的背,低头温柔说:“剧本有结局。”
“最好的结局,散场以后还在寻找。”她的气息已经开始悠荡,嘟着嘴还喋喋不休,想证明自己的是对的。
“想睡了吗?”
“嗯”
“那晚安。”
“”
屏幕上,工作人员在碎碎念,十分钟十分钟,人生有几个十分钟?
我是分割线~
《暗恋桃花源》1986年中国台湾首演,编导赖声川
《恋爱的犀牛》1999年首演,编导孟京辉
《微凉的你》陈绮贞
《旅行的意义》陈绮贞
这一个没有肉肉的周末,明天又是周一了,大家不用等,我发现我的收藏似乎真的很垃圾,怀疑自我时刻到了,每天安慰自己,你写的很好(???_??)?
精-彩-收-藏:w oo1 8 . v i p (w oo1 8 . v i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