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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烂瞓
    黄闻嘉和孙皓月下飞机后就朝着黄家赶,成弈倒是悠哉哉带着桃桃半日赛场游再去的黄艾嘉公寓。
    车里的氛围,是他两从小到大这么久,处得最细腻的一回。最后还是孙皓月先开了口,一声“闻子”就带到了很远的玩闹年岁里。
    孙皓月厚着脸皮凑近讲:“你好歹支个声,我心里也有个底。”
    “这不带你来了吗,我还要怎么支?”黄闻嘉拧开苏打水瓶盖,“等下自由发挥,我坚决不插嘴。”
    “别打岔,你知道我说的什么。”孙皓月在寻求黄闻嘉原谅的这条路上,态度很端正,“想你给我个态度。”
    黄闻嘉喝了口水,拧紧瓶盖,抿着嘴唇,“你先给我个态度吧。表现的好,我酌情收下你这个妹夫。”
    “完了,我这辈子栽在你小子手里了。”孙皓月摸着下巴看着他,“你是不是在气昨儿我冲成弈讲的话。”
    黄闻嘉拉弹了自己的安全带,搭在外套上“啪”一声脆响,瞥了一眼孙皓月:“我是这种人?别拉着无关人员出来挡话题,说正经的。”
    “你让我酝酿酝酿。”孙皓月深深吸了口气。
    黄闻嘉手搭在他肩上:“我舅舅妈眼皮子下面,花样收着点。”又拍了拍,“给咱们爹妈都留个面子,毕竟大家都知道以前的你很浑。”
    “别这样,还臭显摆你小时候是乖孩子啊?”孙皓月拍了拍他肩上的手,“昨晚苏老师真的是,大将风范,不愧是黄司长的老婆。”
    “滚,还当着我的面讲这些。”黄闻嘉再瞪了瞪他一眼,他要是瞪人的时候可凶了,因为内双嘛。
    “闻子”
    “便秘到你这儿份上,都开始吃药了。”
    “医院的事情,对不住”孙皓月盖了盖眼皮子,胸腔里郁结还是要一腔倒出才行:“咱俩从小一起玩到大,真真的事情你都看在眼里,也没吭过一声不是。这次我犯了浑,但我还是希望你能站在我这边。大老爷们之间总不能打同情牌”
    黄闻嘉望着孙皓月,他正在打量着自己的反应。
    “皓子,你听好了,这话我现在说一次。”两眼对峙的信任下,黄闻嘉继续说:“下一次说这话,就是在你们俩结婚的时候。”
    “我就她一个妹妹,也是你看着长大的。她胆小,你得多个耐心去引导,这事儿你应该最清楚,她犯错了你出来背锅也行;她容易被别人悠着走,你得多分个心去照顾,你也知道她工作上其实不占风头,很多时候都被成弈push着在走;她会耍脾气,你就留个心宽着别当真,多花点心思陪陪她;她又很固执,跟随你这件事上,你自己明白的很。真真需要爱,需要很多热烈的爱;真真忠于纯粹,但只会寄于家人身上寻得。你我一直都把对方当做一家人,就别辜负彼此之间这么就的信任。我日后若是听得她半点的委屈,咱俩那时候就不会这么好好说了。”
    自己猜忌的不安会画上休止符,孙皓月讲了句质朴的承诺:“别再说谁辜负谁了,我已经负过无数次了,将来只想她负我。”
    黄闻嘉提前做了证婚人,“那就谁也别负谁。”
    红灯停下,气氛凝固。
    绿灯放行,黄闻嘉说:“对她好点儿,她也不容易。”
    迢迢的人生,谁不负谁,开口难免会成日后的难言之隐。
    孙皓月松松眉,“对了,要不要找成弈单独谈谈?关于雷蕾那个小姑娘。”
    “不可能。”黄闻嘉拉了拉孙皓月胸前的安全带,警告,“事后两人只见过一次面,她根本就没从雷蕾口中探出什么。她最近在找真真立项留守儿童基金会的事情,我看了大概,提供的信息和雷蕾秋毫不沾。”
    “现在的问题在于,虽然我们手里有梁生的精液报告,但两位受害者两次的口证不一致。第一次是性侵,第二次是自愿,警察同志也很为难。再这样大动作地搞下去,只会打草惊蛇。”
    孙皓月拍了拍他肩膀,“你也要搞清楚,成弈现在是雷蕾唯一的捐助人,见雷蕾的机会自然是最多的。不要觉得她爸要坐牢了就可怜她。说到底,身边该用的人都用就用上。”
    孙皓月盘着二郎腿纨绔摩挲自己的后颈:“闻子,听我一句劝,周叔那句话说的没错,你棋下的好,但是格局小,即便识时务者为俊杰。”
    黄闻嘉靠着窗,刻意疏开距离:“行了,我有分寸。”
    两人在大门口碰上吴禹的车,黄闻嘉一脸诧异敲着车窗:“家庭内部矛盾,你又来搞啥?”
    “我来给这小子捎个东西就走。”说着下车勾着孙皓月的肩便找到十米开外的拐角口窃窃私语。
    孙皓月扯正自己的衣角问黄闻嘉不失态吧。黄闻嘉瞥了个眼角说,你他妈不是备了个户口本上门吧?孙皓月“嘿嘿”两下,下一秒黄闻嘉简直是要跳起来大灌篮的水平。
    “皓子拿好,等下有话得好好说。”得了,黄闻嘉看着后备箱门打开,做好了全程充当工具人的打算。
    “舅舅,舅妈。”黄闻嘉踏进门就看见端正正坐家里的两二老,他拍了拍膝盖坐旁边,“孙皓月在门口杵着,还让进来不?”微微耍滑的眼神慢慢生出的试探。
    黄司长轻轻撩了撩茶杯口的烟气,给黄闻嘉使个眼色,这事儿你舅妈说了算。
    苏老师盘着的头发密密森森,细看才能略得几根银丝,黛色眉,凤尾眼,鼻头微润显雍贵之气,墨黑色大衣里,葡萄紫旗袍熨帖称腹书气华,袖口滑出的一圈祖母绿,凡昭华的附属品,都是摆设。
    苏老师那双纤手,虽伏案已数载,从未染上过任何积劳。论尘尘,即是二十二年前掌在严女士细脸侧。此刻,正掌着话语权放在紫色的裙身上。镜片对于苏老师来说,从来不是过滤网,年岁累计下的端庄此刻柔柔施展:“进来吧。”
    “苏老师,黄老师。”
    姑娘家始终是理亏,何况还让整个黄家在圈子里闹了个笑话。孙皓月进门也没刻意强调晚辈惹祸认错的卑躬屈膝,反而再靠着自己驰骋社会的之气把控全场。他先鞠了个躬,直立再门口桌前。等苏老师开口说过来坐吧,才一声“唉”小样儿,提着礼盒坐在黄闻嘉对面。
    “闻子,你上次说你姥爷写了副字,不知道能有幸”吴禹话还没讲完。
    黄闻嘉便手抄裤兜里起身:“走,带你品品,咱姥爷可不得了。”
    “今天都别走了,晚上留着吃一桌吧。”黄司长摆摆手,示意不再明显。
    屋里如一池清潭,见不到一只鱼。
    “苏老师,黄老师。”孙皓月双肘抵在膝盖上,半躬着上身,手掌互搓了一下,点了点右脚尖,“你们也是从小看我长大的,冠冕堂皇的话我就不糊弄你们,我直接说点实在的。”
    “别和你爸妈说的一样。”苏老师微侧着下半身,膝盖头对着孙皓月的位置,“我们,已经不吃这一套了。”
    “好。”孙皓月双手盖住自己的脸,从额头处开始抹尽自己的头发。
    在楼梯角的黄艾嘉看着,心里描出一道郁黑而熟悉弧线,这和浴室中弥漫在氤氲中展现的那道,一样美。有些无形的东西,需要考虑,需要理清,需要布网,才不会有神秘的绝望感。
    孙皓月背着黄艾嘉,双眼微微压红,开始道来。
    “真真从小跟着我和闻子屁股后面玩,我那时候只当突然多了个妹妹,她总是悄悄告诉我,能不能带她去吃写份蟹粉包,能不能看梧桐叶,能不能去买卡片玩盖章的游戏;她小学的时候爱丢红领巾,不敢跟家里讲自己丢叁落四,所以每次跑来找我给买,我每次笑她,你家还缺这点儿钱;喜欢买漂亮的文具盒,换成套的橡皮擦,怕家里老人说铺张浪费,会暗里示着做哥哥的送给她;闻子说她在家里话少的可怜,做跟屁虫的时候却像小钢炮一样噼里啪啦问不停。”
    “她后来长大了,问题不再像《百科全书》那样直白靠着翻阅就能解答,我每次借着去香港玩的借口带着她去找严女士,她都说孙皓月你一定要帮我保密呀,一定不能告诉苏妈妈和爸爸,他们肯定会对我很伤心很失望的。她每次拿着她软糯的口音讲,我就心软。后来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我这人吧,也背着她做了这么久的老好人。”
    “她成年了,问的问题越来越少,玩笑话倒是越开越大,不需要我打着幌子去香港,在家里也不再做以前那个话少事事小心的小姑娘了。我这人在外面那几年也是混,没法像闻子那样事事都有分寸,所以传到你们耳朵里的声音不太好听。我现在回头也会笑那几年胡作非为,有时候聚在一起,看到真真渐渐偏向成熟挂的面庞,我是个正常男人,会悸动。我也叁十好几的人了,现在要的就是安心。”
    “我最开始做这行的时候,失意远远多于得意,失意大概只有真真能看到。如果她是你们的小棉袄,那对我来说是一件防护防核的外套。她有时候像呛口小辣椒,怼我的时候让我知道我就是个混蛋,但更多的时候,她更像又嗲又软的糖,能让我能放下戒心听她好好说话的蜜糖。”
    “我有时候也在想,做兄妹容易,这样做一辈子的兄妹就太难了。我开不了口,但是她比我有勇气,先迈出了这一步。事已至此,造成大大小小的伤害,都是过往。我只希望,您们能先松个口,给我个机会来弥补,来作序章。”
    孙皓月再次抹了自己的额头,贴在额头处的竟是温热的黏腻感。即便是语无伦次还是一鼓作气:“不管她叫严真还是黄艾嘉,对我来说仅仅是你们上一辈人给她的符号。我只想”
    “你全问她吧。”苏老师盯着他包边亮出的勃艮第酒随着他的微微蠕动一闪一缩,指着站在楼梯拐角处的黄艾嘉。
    孙皓月渐渐回头。
    水晶吊灯下的孙皓月,这样的他,在黄艾嘉眼里,真诚乞求无助,似找到永生玫瑰的小王子。她翕张着嘴临下几刻,做着口型“怂”嘴角噙着此生都无法复刻的笑,转身。
    孙皓月只看见她乌黑的发缓缓消失楼梯口,又慢慢伴着侧颜亮在另一个窗前。双手捧着自己的脸,越走越急,佳人倩影,逃出了自己的视线。
    他再回头时。
    苏老师说:“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有些话我能委屈,但她不能憋屈。”
    黄司长说:“真真年纪小点儿,真有事你得多担当。”
    近乎失重,孙皓月滑出乌木扶手,双手合十,虔诚地要跪下,感激涕零:“谢谢。”连道叁声。
    *
    黄艾嘉靠着成弈的肩膀,两人依偎在沙发前。成弈去勾她的嘴唇,黄艾嘉伸手打住,细语软糯讲:“怎么这么讨厌?”
    “乐着吧。”成弈继续招她。
    黄艾嘉一嘟嘴,准备去拿茶几上的烟,被成弈按住。成弈对上黄艾嘉意味不明的笑,只听她说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怪我咯。”成弈耸着肩膀让她下来,“害,我就是瞎说啊。我明天还得去帮你处理一屁股的烂账。”
    她起身拍了拍屁股,黄艾嘉跪着说:“什么嘛,当初是你怂恿我去和高立谈的。”
    “哎。”成弈拍了个响掌,“话好好说,什么叫怂恿,我那是建议。不过你真给我说说,和年下恋爱是什么感觉?”
    “其实挺不错。”黄艾嘉跪着挪了两步,成弈扶着她起来,两人坐在沙发上:“结局很抱歉、很愧疚。”
    “行了吧,这话的前提是,孙皓月没当着你家人的面讲那些话。”成弈觉得自己手里好空,整个身体更是,那是一种没法阻止,说来就来的嫉妒。
    她咬着自己的内唇壁上嫩肉,让自己回神。
    说来可笑,人为什么要比较幸福不幸福的问题,为什么她就比我幸福。
    或者说,我为什么配不上幸福。
    很遗憾,有些不甘会像梦魇一样,渗透进你的今生。
    “牛逼啊,我在想孙皓月那个瘸子脑袋到底懂‘怂’的意思没有啊。”成弈撞了撞黄艾嘉的肩膀,“你准备给他多少时间?一个月,一星期,一天,今晚?”
    黄艾嘉眯着眼睛,狡黠地回答:“他懂了好伐?我初中的时候还跟他讲过。”
    成弈扳着她手腕撑起来:“成了也悠着点儿,先等你妈那件事过了再说。”又挑着她细长的手指:“还好你妈没发个声音,不然这事是真的过不去了。以后还打算见面吗?”
    黄艾嘉点着下巴:“近期不会,毕竟我亲妈,只要她不让我做左右为难的事情。苏妈妈今天说,以前偷偷摸摸去香港的事情,她和爸爸都知道,出境记录一查就清清楚楚。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她觉得自己是早就释然了。她今天跟我讲。如果我爸爸当年没有在外面有了我,苏妈妈说自己或多或少都会过得很寂寥,迟早离婚收场。”
    “我没想过要伤害谁。我妈当年丢下我其实对她来说是好事,这个和离婚不要小孩一样无可厚非,我不用跟着她过很流离极端的生活。至少她的放弃,给了我一个完整的家,还有机会认识了你呀~”
    成弈看着黄艾嘉脸颊飘过的泪痕,觉得自己好王八蛋,因为还在嫉妒她历尽千帆来的幸福。
    “有被感动到,其实不用带上我。兜兜转转这么久还是孙皓月的话,那你结婚那天,我可要,整死他!”
    黄艾嘉蹬了她一脚,勾着指头叫人靠进,分享糖果盒子的秘密:“我跟你讲,我十八岁的时候和他回南京,打闹着去了鸡鸣寺,有个师傅看面相说我俩是今生是夫妻,我可一直记着呢!”
    成弈抓住她的脚踝:“你他妈到底还是信了算命的。”
    “你要不也去鸡鸣寺吧,感觉挺准的。”
    电子锁被打开,传来正宗北方味的小娃娃奶音“姑姑。”
    成弈随手抓了个枕头半跳起来,慌忙抓着自己的手机就想砸在黄艾嘉头上,凭着牙齿缝说着无威慑力的话:“苍天饶过谁,我的姐。”
    这个声音她真熟悉,除夕那天不是没反反复复地听。
    “姑姑。”小奶音从玄关处传来越来越近,行李箱的轮轴压在地板上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小娃娃。”黄艾嘉抱着成弈的腰不让动。
    “今天小娃娃来看小姑姑了。”被黄艾嘉抱成一团的成弈惊愕不语,说这话是黄闻嘉他妈,黄谦芝-
    “怂”和“您”来自杨绛先生和钱钟书先生的书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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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可能是周五或者周六大家也知道年末要冲冲kp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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