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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节
    以前姐姐不是这样的,是个十分温柔贤惠的性子,现在却为她变成这样。李氏再不济也是姐夫的亲娘,姐夫不可能为了姐姐,连自己的亲娘都不要。可只要她还在这家里一日,姐姐就不可能过安生日子。
    她不能自私地只顾自己,却把姐姐的生活搅合得烂七八糟。
    姚成一踏进家门,面对的就是妻子和老娘的争吵,心中充满了疲惫感。
    可想着心里的事,他倒也耐着性子将两人劝了开,又将蕙娘拉进房里。
    “蕙娘,大牛的娘王婶子你还记得不?就是当初给你和瑶娘接生的那个接生大娘。”姚成突然道。
    蕙娘不知他为何提起这,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王婶子的亲妹妹在王府当差,前几天回来了一趟,说是王府需要奶娘。王婶子留了心,就跟她姐姐提了提瑶娘,对方说要见一见人,才能决定这事。”
    蕙娘本是静静得听,听着听着就炸开了。
    “姚成,你这是想撵我妹妹走?”
    姚成苦笑连连:“我的姑奶奶,我哪敢动这种心思。只是我想着,瑶娘不愿再嫁,又拖着小宝,咱们家能养他们娘俩一年两年,总不能养一辈子。我娘那人你也知道,没事还要找事,更何况是现在这样。瑶娘在姚家呆着也不舒心,不如换个环境,又能挣一份银子。以后就算她不再嫁,攒几年的钱,也能置办一份家业将小宝养大,日后给他娶个媳妇。”
    “可……”
    姚成温言软语,细细分析其中的利弊:“那王府可是顶顶富贵的地方,在里头当差人体面,工钱也多。你娘家什么情况,难道你不清楚,瞧你大嫂今日闹得这出,估计要不了两日你爹你娘就上门了。真到那一天,咱家根本没权利去拦,与其这样,还不如去了王府,也是一条出路。”
    蕙娘没有吱声,显然是有些被说动了。
    这时,里间的门突然被推开,瑶娘走了出来。她娇美的脸上满是坚定,“姐夫,我愿意去。”显然在里面听了多时。
    蕙娘站起来,急道:“瑶瑶!”
    瑶娘撑起笑:“姐姐,瑶瑶愿意去。姐夫说得对,与其被人送去给那胡地主做小妾,我情愿入王府当差。”
    “可……”
    “瑶瑶已经不想嫁人了,就想把小宝养大,以后守着他过日子。如今有这么好挣银子的机会,我去做几年奶娘,挣一份银子以后出来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也能不靠别人将小宝养大。”
    说着,她状似轻快地看着姚成:“姐夫,那王府里的工钱应该不少吧,若是少了我可不去。”
    姚成忙道:“姐夫向王婶子打听过了,工钱极高,一个月十两银子,还不算赏钱。”
    “那可真是不少,一个月十两,一年就是一百二十两。奶娘不是能长久做的活计,但只要能做一年,赚得这些银子足够我买个小院子,然后做个什么小买卖糊口了。”
    瑶娘喃喃自语着,似乎越想越激动,她兴奋地上前拉着蕙娘的手,“姐,你看这么好的事,可是千载难逢啊。”
    都说成这样了,蕙娘也只能答应下来。
    其实就目前情况来看,这样确实是最好的选择,不用在姚家看人脸色,不用担心被大哥大嫂卖给人做小妾,又能挣一大笔银子。
    除了小宝。
    若是瑶娘去给人做奶娘,小宝可怎么办?
    显然在现实的所迫之下,有些东西是不得不割舍的。幸好蕙娘和瑶娘是前后脚生产,蕙娘的奶水足,有她帮着带小宝,倒是不愁孩子没奶吃。
    事情既然定下,就要去王婶子家给人相看,说一千道一万,人家若是看不中也是白搭。
    可瑶娘知道这一趟去,事情一定会成。
    因为上辈子就成了。
    第5章
    因为第二天衙门里有事,所以隔了一天,姚成才带着瑶娘去了王婶子家。
    怕这事不成,也是为了想让王婶子从中间说说好话,姚成特意备齐了四样果子打算带去王家。
    这四样果子都是桃园斋的时兴货,价钱不便宜,反正以姚家的家境,还是从没有买过这么贵的果子自己吃。为了给小姨子找个好去处,姚成也算是费尽了苦心。
    一大早,姚成便赶着特意找人借的骡子车,载着瑶娘往王家去了。
    王家在柳树胡同,离姚家有一段距离,姚成知道瑶娘要带小宝,夜里睡不了多少时候,就让她闭一会儿眼,等到了叫她。
    瑶娘听话地闭上眼睛,可此时此刻她哪里睡得着,满脑子都是上辈子在晋王府发生的一些事情。
    王家也是世代的吏役,王老爹早年当捕快受了伤,所以待儿子大牛成年,就将位置让给了儿子。王家有个当捕快的儿子,王婶子又有一手帮人接生的好手艺,所以日子过得十分殷实。
    一进半的宅子,青砖黑瓦的大瓦房,门前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看就知道这家人的女主人是个勤快的。
    刚踏进王家大门,就看见院子里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对平民百姓来说,可是稀罕物事。寻常人就算家里买车,也都是驴车骡子车,马这东西精贵,一匹就得大几十两,还得用好料精养着,一般人家买得起也养不起。
    只看这辆马车,就能知道这王婶子的亲姐姐在王府定是个体面的。
    可瑶娘却知道刘妈妈其实不过是晋王府里一个并不起眼的婆子。
    上辈子因为沉浸在自哀自怨中,瑶娘根本记不清当初来王家,是怎么被刘妈妈看上的。这次来因为心态不同,她倒有心情去观察四周的情况。
    是她姐夫姚成先进屋的,而她则是站在院子里等着。
    莫名就有一种感觉,有人在看她。
    刘妈妈其实并没有将姐姐王婶子说的话放在心上。
    在她来想,这穷乡僻壤的林云县能有什么出众的人才。要知道她想找的奶娘,可不是一般的奶娘。只是这话不好当着姐姐说,又见姐姐那么上心为对方说话,她就想只是看看,是时随便找个借口敷衍过去。
    所以当姚成进来和王婶子说话,她连个正眼都没给对方。
    直到她看到立在院子里头的那个姑娘——
    说是姑娘吧,感觉有些不像,却又做着姑娘的打扮。
    刘妈妈是个过来人,自然知道黄花大闺女和妇人之间的区别。再漂亮的姑娘,也是含蓄,是内敛的。肩是收着的,眉是未开的,腰细但却僵硬,胯往内紧收,两条腿怯怯地并在一处,严实合缝。
    就算是那对女乃子,也宛如那刚出头的玉笋子,是花骨朵,是没有开放的鲜花儿,俏生生,却半含着。
    可眼前这个姑娘,却宛如一颗汁水丰沛的桃子。明明莹白的小脸上还带着些许稚嫩与娇憨之态,却偏偏又散发出一种不经意的媚态。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就好像只是轻轻一戳,就能流出许多甘甜的汁水来。
    尤物!
    刘妈妈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形容词。
    她顾不得再去听姐姐和人絮叨下去,思及方才耳根子听到的话,忙问道:“想去王府当差的,可就是那院子里站着的那小妇人?让人进来我瞅瞅。”
    姚成一愣之后,忙不迭就出去了。
    见那姑娘缓缓朝自己走来,刘妈妈更是宛如得了什么至宝,眼梢上都带着一股明显的喜意。
    王婶子有些疑惑地看了妹妹一眼,有些想不通她怎么高兴成这样了。
    难道说是看中瑶娘了?
    思及此,她心里也是挺高兴的,这孩子是个命苦的,她也希望能给她找条活路,不然何至于去多这个嘴。
    瑶娘越发觉得如锋芒在背,怎么这刘妈妈看着她就好像是看到了金子一样。
    她记得上辈子没这种感觉的,不过转瞬间她就没功夫去想这个了,因为刘妈妈已经拉着她的手问上了。
    “刚生了孩子?怎么想到要去做奶娘?舍得离开自己男人?”
    这些问题瑶娘早在家中就和姐姐姐夫对过说辞,所以倒不难回答。
    “刚怀上男人就走了,实在生活无以为继,才会想着法子给自己给孩子找条活路。”她半垂着头,细声细气地道。
    一听男人死了,刘妈妈眼睛更是一亮,不过倒是没人注意到这茬。
    “倒是个命苦的孩子。在王府当差不同其他地处,府里规矩却是严的,不同在家里。”
    “这个瑶娘懂,会恪守府里规矩,不乱生事端。”
    刘妈妈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莹白的小脸儿,宛如剥了壳的鸡蛋也似,俏生生,嫩滑滑的。若论比此女长得漂亮的,刘妈妈也不是没见过,可打从第一眼见到这个小妇人,她就知道李妈妈要找的人就是这样的。
    莫名的就是有这种感觉。
    她越发觉得满意,不免话就多了起来:“不过咱府里的月钱倒是丰厚,若是能选上,不提其他,一个月光月钱就有十两。当然,若是主子们高兴了,随手赏下来的银子就足够你干上一年半载了。”
    顿了下,她又道:“你恐怕不知道吧,这次咱们王府里选奶娘,是给小郡主的。若是你奶得好,又得小郡主喜欢,留下来当个奶嬷嬷也不是不可能。那时候你就体面了,说是半个主子也不为过,等到了小郡主长大成人出嫁的那一天,跟着陪嫁过去,风风光光的,可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好福气。”
    这刘妈妈格外殷勤,似乎很想让瑶娘答应下这事的样子。而这些话上辈子刘妈妈并未曾对瑶娘说过,瑶娘有些奇怪她的意图。
    难道说王府很缺奶娘?所以向来势力的刘妈妈才会如此?
    可同时她也思及了上辈子的一些经历,下意识就道:“当个奶嬷嬷也是下人,这又叫个什么福气。”
    等话出了口,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里一紧,生怕惹恼了刘妈妈。
    哪知刘妈妈却是一点都不恼,反而像看不懂事的孩子一样看着她,并道:“真是傻丫头!不过也是,你们这种小门小户出身的,自然不懂高门大户的规矩。我跟你说,这下人和下人之间也是不同。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更何况是王府小郡主的奶嬷嬷。这和普通的奶娘可是不同,算得上半个养娘了。”
    见大家都望着自己,刘妈妈生出一股高人一等的自豪,也因此说得格外仔细:“小郡主是你奶大的,还不是事事都听你的,不光在下人里头十分有脸面,在主子们跟前也有一份体面。是时,背靠着晋王府这座大山,整个晋州尽可走的。就拿我这老婆子来说,若是在这林云县碰到什么事,去了县衙报上晋王府的名号,连你们县太爷也得给老婆子两分脸面。”
    瑶娘听得心里苦笑连连。
    她自然懂得这个道理,可更清楚王府下人不是那么好当的。
    就好像她上辈子,明明是进府做奶娘,却因为被人设计,差点没被人撵出来。王妃念她不易,留她下来做下人,谁曾想竟被那胡侧妃接二连三的刁难,她才被逼无奈爬了床。
    而她上辈子的厄运就是从她爬床开始的,瑶娘虽不知道自己上辈子为什么会死了,到底是谁害了她,但她心中模模糊糊也有对象。若说整个晋王府里谁最恨她,大抵就是胡侧妃无疑了。
    想着胡侧妃的手段,瑶娘就感到不寒而栗,同时也有些意兴阑珊。
    可事已至此,她也知道自己没有别的路可走。
    当然,她可以厚着脸皮,忍下李氏时不时的辱骂,继续留在姚家。可恰恰瑶娘清楚留在姚家不是长久之事,姐夫说的没错,姚家能养她和小宝一年两年,难道能养他们一辈子?小宝总有长大的一日,难道她要让自己的儿子生活在这种屈辱的环境之中?
    还有姐姐,她不能只顾自己,坏了姐姐的好日子,所以她只有这么一条路可走。
    刘妈妈又说了一些话,瑶娘因为心绪纷乱,根本没有听进耳里。
    总而言之,这事就这么定下了。
    因为刘妈妈赶着回去,后天就要走,也就是说瑶娘只有一天的时间,就必须离开小宝前往晋城了。
    晋城离林云县并不远,也就是一日多的路程,可进了王府就不是那么容易能出来的,也就是说她将有很长一段时间再也看不到小宝。
    回去后,瑶娘面上一丝喜意也无,和姐姐打了声招呼,就进里头的小隔间看小宝了。
    蕙娘愣了一下,还以为那事没成,正想进去劝妹妹不要多想,被丈夫一把拉住。
    “事成了,后天就要走,瑶娘估计是舍不得小宝,你让她跟孩子单独待一会儿。”
    蕙娘眼神悲哀起来,沉沉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