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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节
    他是男人,而且是心思细腻的男人,金珠进门的一瞬间,他就嗅出些微的不同。可到底是怎么不同,他又说不上来,只知道来者不善。
    金珠闻言,心里愈发恼怒,哼,“孩子”,你孩子吗?你倒是自来熟!
    可生意人的素养让他做不出随心所欲恶语相向的事,只是黑着脸,眼角都不动一下,把满手的东西“摔”桌子上,“给他的。”
    林凤音忙客气道:“谢谢您,他一孩子哪吃得完,这也太多了。”小山似的堆了一座,全是金光闪闪的高级包装,有几个还从“山顶”滑落,掉地下去。
    张文顺弯腰,顺手捡起。
    山东阿胶?那是补血止血,养容美颜的好东西,鸭蛋需要吗?
    他面上仍笑着,心里却警觉起来。看包装就知道,这些东西不便宜,很多都是特供品,以他的能耐,就是拿着钱也买不到。
    金珠冷哼一声,恨不得把这一堆特供品扔去喂狗。但他不是轻易认输的人,自个儿找板凳坐下,跷起二郎腿。
    林凤音虽然还不大了解他,但知道他脾气臭,把东西退回去只会引火烧身。更何况,她还要为儿子抱住这“干爹”的金大腿呢,忙装出很开心的样子照单全收。
    “谢谢金老板,鸭蛋知道您这么惦记他,不知道多开心呢。”
    “前几天还念叨说怎么不见您,想让您上家来吃饭,他爷爷从村里带了点新鲜菜来。”
    她没瞎说,鸭蛋确实念着他,有啥好吃的都会往隔壁送点儿,可每次只有金山叔叔在,他总是失望而归。
    果然,金珠的脸色慢慢缓下来。
    哼,小的比大的有良心。
    “金老板尝尝,这是他昨天闹着要喝的酸梅汤,在井里冰镇着,没坏。”
    金珠看着雪白的瓷碗,终于扯了扯嘴角,端起来一饮而尽。
    他跟张文顺是完全不同的两种喝法,他只会“咕噜咕噜”一口干,管它好吃不好吃,一旦进嘴就舍不得吐出去,先囫囵下肚再说。
    张文顺却得先尝尝。
    林凤音想笑,又不敢笑,怕摸了老虎屁股,只好岔开话题,“这小子皮痒,前不久看见别人有游戏机,也来磨我,刚让我揍了一顿,老实多了。”
    男人的直觉,张文顺不想让他们一问一答,仿佛妻子跟多日未归的丈夫诉说家事,里里外外,事无巨细。
    遂接口道:“低年级确实还是少玩游戏的好,把心玩野就学不进去了。”
    金珠却顿了顿,二话不说指指桌子上的小山。
    林凤音知道他意思,顺着看过去,一个白色的纸盒子,外面印着大大的“游戏机”三个字,顿时哭笑不得。
    金珠嫌她磨蹭,自己把纸盒子打开,“他喜欢就行。”
    可那不是普通“小霸王”,不止能玩坦克大战,还能玩更高级的益智游戏。他也是在北京时听一客户念叨,家里儿子要买一台一千多块的游戏机,当时就上了心,问清楚牌子,满北京城的找。
    林凤音看着昂贵的包装,只觉这人情欠大发了。“哎哟,您给他买这么好的东西干嘛,他还不得上天啊……”哪有时间学习。
    好不容易补上来的,一碰游戏,又得回到解放前。
    张文顺自然不会放过补刀的机会,也忧心忡忡道:“鸭蛋玩心大,一上瘾可就难管了,她一妇道人家……一定要把坏习惯扼杀于摇篮。”
    金珠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似乎是不屑同他解释。
    气氛更尴尬了,林凤音心头矛盾得很,人惦记鸭蛋她该开心,可心里又委实不赞成。一面是怕游戏荒废了他,一面也担心把孩子胃口惯大,这才几岁就玩这么贵的东西,那以后对普通东西还怎么看得上眼?
    超越她经济能力的消费,这不又助长他学坏吗?
    金珠也不辩解,喝了会儿酸梅汤,琢磨一会儿孤男寡女,终于起身。
    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堵不如疏,没听过?”
    那不屑的语气,仿佛在嫌弃什么人,张文顺和林凤音都自动对号入座了。
    ***
    鸭蛋放学回来,隔着三米把书包甩沙发上,“妈午饭吃啥好饿。”校服也小炮.弹似的甩书包上。
    林凤音无奈的瞪他一眼,“你姐呢?”
    “妈妈,我回来啦!”妙然穿着漂亮的蕾丝边洋装,底下是一双洁白的连体袜,雪白的小皮鞋。
    在县里养了快一个学期,肤色白.嫩不少,配上秀气的五官,也是个很好看的小姑娘……反正在她眼里,自家闺女就是漂亮,不许别人说一个不好。
    “先洗手,饭马上就好了啊,咱们吃韭菜盒子。”
    “耶!我爸喜欢吃,我可以……吗?”妙然看看她,又小声补了句:“小陶叔叔也喜欢。”
    这是当然,才刚收了人家重礼,就是他们不来,她也会让孩子送过去的。
    她的韭菜盒子做得很好,用王大军的话说是“能拿出手的俗物”,个个金黄酥脆,韭香鲜嫩。所有人都吃得开心而满足,唯独金珠。
    “金叔叔我妈说你送了我游戏机,游戏机呢?”
    金珠被他呼出的韭菜味儿熏得难受,但居然难得的没有嫌弃,“先吃饭。”
    他要跟鸭蛋约法三章,看看到底是他的“堵不如疏”好,还是那劳改犯的“扼杀于摇篮”好。
    第040章
    林凤音忙着洗洗刷刷,不知道金老板把鸭蛋叫去隔壁约了什么法, 只知道几分钟后孩子屁颠屁颠跑过来帮她扫地。
    “行了, 赶快睡午觉去,别假惺惺帮倒忙。”洗碗扫地她会指派他干, 但不是中午。
    鸭蛋咧着嘴跑回房,一会儿她过去看, 已经睡得打起呼噜来。夏天热开着窗子,她给他肚子上搭了一条薄薄的毛巾。
    转去妙然屋里, 小姑娘很规矩, 毛巾毯盖得好好的。靠窗的书桌上整整齐齐码着许多书, 自从回了金家,她再也不用跟大朋友借书看了, 基本都是上次买的还没看完,新书又来了一堆。
    现在变成整条街甚至整个村的小伙伴找她借书。因为她的书架永远是满的, 不只有故事书, 辅导书, 还有中外名著, 甚至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县里买不到的书,她都有。
    孩子的自信就是这样慢慢树立起来的, 林凤音笑了笑,把窗帘拉开一条缝,正好能看见金家院子。
    金老板四肢舒展,躺在一方凉席上,身上难得的只穿了一件t恤, 下头是一条深蓝色的及膝大短裤。
    小陶在旁边的椅子上小鸡啄米,金山估计睡屋里。
    夏日午后的华光镇,静得只剩风吹树叶的“沙沙”声,林凤音也想睡上一觉,可担心孩子睡过头,只能坐沙发上打了会儿盹。心里暗自奇怪,金老板到底跟儿子说了什么。不然以他那咋咋呼呼的毛病,早抱着游戏机不吃不喝嚷嚷得众人皆知,还睡啥午觉。
    很快,下午放学她就发现不对劲了。
    鸭蛋居然一进门就自觉的拿出作业,伏案而写。平时哪天不是她三催四请威逼利诱他才不情不愿的写?哪次不是鸡飞狗跳抓耳挠腮?今儿倒是奇怪。
    写完作业,主动递给她检查,又问做饭要不要帮忙。
    “去把土豆皮削了,当心手。”
    鸭蛋屁颠屁颠去了。
    “去打半斤酱油,要铜钱巷对面那家,别打错了。”
    又屁颠屁颠去了,平时哪次不是要薅几毛跑腿费才去?
    林凤音纳闷极了,臭小子又闯祸了?还是又在憋什么坏水儿?
    然而,直到吃完晚饭,他也没说到底怎么了,也没学生家长找上门来。
    当妈的反而愈发提心吊胆,悄悄去了妙然屋里,“弟弟今天在学校怎么了?”
    妙然从书本里抬起头:“没事啊,陈老师还跟我爸说他特懂事,体育课有同学流鼻血,他还帮着叫老师送医务室呢。”
    鸭蛋确实比较热心肠,林凤音再三确认真的没闯祸,心才落下两分,下楼发现他抱着游戏机七手八脚乱按,恨不得变身章鱼怪的模样,心终于落回原位。
    对嘛,这才是她儿子嘛。
    玩了大概有三十分钟,他恋恋不舍放下游戏机,整整齐齐收进盒子里,才又跑出家门找他的狐朋狗友。
    林凤音不放心,半夜偷偷摸进他的屋,想看看他有没有偷玩游戏,可人睡得小猪似的,打雷都不会醒。
    这样的模式持续了三天,林凤音大概明白,金老板跟他约什么法了。
    连老爷子都管不住的娃,还真让他给降住了,林凤音心里说不出的感激。就像张文顺替她担忧的,男娃长大有个叛逆期,她做母亲的除了语言,总不能跟他动手。
    可有个能降住他的人就不一样了,实在叛逆不听话,可以动手教训他几下。
    儿大避母,女大避父,她和鸭蛋的亲密关系只会越来越淡,淡到不久的将来会有另外一个女人取代她。但那能降住他的角色,无人可取代。
    林凤音矛盾极了。既希望他快些长大让她熬出头,又怕他长太快,让她来不及好好享受与他为数不多的亲子时光。
    唉!
    但再惆怅,生活还是得继续。接下来,她去了两次铜钱巷才碰到王阿姨在家,那天的漂亮女人听说去了省会,在书城当什么设计师。
    怪不得穿着打扮那么时髦。
    王阿姨确实挺不好说话,她女儿明明说一年五百,她倒好,一张嘴就是八百。
    要不是看她是张文顺亲姨妈的份上,林凤音真想立马转身走人。就这地段和人流量,她拿什么跟人家二小门口的比,真敢狮子大开口。
    索性也不同她客气,“阿姨您真会开玩笑,就这地段四百块都嫌多。”她现在不是在意几百块钱的人了,是不爽她看人下菜碟,自己年轻面嫩就好欺负是吧?
    果然,王女士气得眼睛一瞪,“啥?!四百块?!”
    “四百块你租啥门面呢,没钱还拿我消遣,我这都多大年纪能当你妈的人了,也不怕被雷劈!”
    林凤音不跟她吵,单纯是看张文顺面子,但不代表她会傻乎乎站那儿由着她骂。
    眼见着她拍屁股走人,王女士却又急了,“害,你走啥,问了价不买是什么意思?不买就别问啊,买卖买卖,都是可以讲价的噻,我让一步,你也进一步,七百怎么样?”
    林凤音懒得跟她啰嗦,头也不回。
    “那……那六百总行了吧?不能再低了啊,我这么大的房子,要不是去书城享福,谁乐意出租啊。”
    林凤音依然头也不回的回了家,猛灌了几口凉开水才把火气压下去。怪不得张文顺说不方便与她同去,这要去了她还真不好杀她威风。心里倒是纳闷:这么彪悍难缠的老太太,也不知怎么养出那样可人的闺女。
    第二天,张文顺上门,知道她没租成功,心里颇为愧疚:“要不我下午去问问,姨妈这人刀子嘴豆腐心。”
    林凤音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就她那天奚落她的话还叫刀子嘴豆腐心,那世上还有啥能算难听的?
    “姨妈这一生不怎么顺,脾气确实古怪,你多体谅些。”
    原来,姨妈简称大王女士,跟张母小王女士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可人生轨迹却大不相同。大王年轻时候读书好,写得一手好字,脑袋又灵,被生产队选派到公社担当红.卫.兵要职,整天带着一堆不学无术的好战分子,今儿批这个,明儿斗那个,抄家打人她永远冲在最前头,后来风潮虽然过了,可大家都忌惮她那些年的所作所为,没男人敢娶她。
    这一耽搁就给耽搁到三十出头,眼见着小王的儿子闺女接二连三出生,老王一家坐不住了,给她在县城找了个老实人,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那老实人是真老实,除了埋头苦干,家里大事小情从不过问。就是老婆回娘家两个月,他也不敢管,更别说沾手钱财。
    也不知是两口子真能干,还是怎么着,没几年就盖起全县第一栋小洋房,五层高不算,还有那么多房间,气派得很。
    听到这儿,林凤音眸光微闪。她去了两次才在搓麻将的地方找到大王,双目无神全是红血丝,眼屎还糊眼角呢……就这好吃懒做的德行,光靠她老公在那个年代挣一栋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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