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鬽斜靠在门边，看着满桌的饭菜，下巴险些惊掉。在她记忆中，神姬除了会吃，几时会做饭了？那时候，每每看着帝尊为神姬做饭，他们四个则趴在老远偷窥，等帝尊端着吃食离开后，争先恐后的去抢东西吃。
    想起过往，不禁莞尔。
    “小红，别光顾着站着，快过来吃饭。”
    墨煜的声音适时响起，思绪戛然而止，轻轻应了一声，走到位置上坐下。刚刚坐定，门外响起脚步声，赵风扬和绿夏一前一后的进来。
    相比于赵风扬的淡定，绿夏则略显紧张。毕竟，主仆观念植根与她的心中，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去处。
    在众人坐定之后，云楚汐才姗姗来迟，手中拎着两坛酒。
    隔着一段距离，淡淡酒香弥散。
    闻着那酒香，赤鬽明眸闪烁，埋藏在脑海深处的记忆，这一刻突然肆无忌惮起来。每年的三月份，在神落花开的最好的季节，帝尊便会亲自动手，替帝姬酿她最爱喝的‘承诺’。
    那时的神姬尚是个懵懂少女，根本不知帝尊心意，时常溜出去和战神厮混。帝尊每每听到这消息，古井无波的脸，难得的会出现裂痕。
    最为严重的一次，神姬在凡界遭人暗害，中了魔族的媚药，帝尊耗费了好大气力，才将她身上的药性解除。而神姬从昏睡中醒来之后，看着睡在身侧的帝尊，居然拍拍屁股开溜。
    气的帝尊不顾身份，杀下凡界去抓她。
    袖子轻轻被扯动，墨煜歪着脑袋，声音担忧：“小红，你身体不舒服吗？”他家小红素来高冷，鲜少看她魂不守舍。
    “神，少主子，我很好，就是太开心了。”
    听着她这般说，墨煜若有所思，半晌，恍然大悟，压低声音：“小红，你不会是想小白了吧？”
    想那只油腔滑调的臭老虎？
    ……这怎么可能？
    她家神子大人，如何会有这样错误的认知。
    “我才没想那只臭老虎，他就是去个三年五载，我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赤鬽的俏脸微红，杏眸圆瞪，说话有些不利索。
    墨煜撅着嘴巴，显然不相信：“可我怎么记得，小白头上的玉簪，是你给他买的？”
    “什什么玉簪？我才没有那闲钱，买那劳什子破烂玩意。”赤鬽脑子轰的一声，杏眸中闪过慌乱。暗暗祈祷，千万别戳破她。
    “小红当然不会花那闲钱啦。”墨煜摸了摸鼻子，略带感慨：“因为小红觉得，自己做的才显心意。”
    赤鬽：“……”泪流满面。
    神子大人你把女孩子家的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提出来，不觉得很过分吗？
    “妈咪他们听不见。”
    赤鬽悲壮的仰头，却见墨煜回了位置，眯着眼睛，一脸享受吃糖醋排骨。
    绿夏开始的时尚有些局促，喝了些酒后，话顿时多了起来。
    赵风扬和云楚汐出生入死，两人的关系本来就很铁，相处起来毫无压力。
    墨煜托着杯，小口的喝着果汁。
    余光瞥见云楚汐微红的脸颊，眼中淌过一抹笑意，他已经很久没看见，妈咪如此开怀的笑了。
    酒真是好东西，能让人暂时忘记忧愁。
    自从母子相遇后，接二连三的事，压得云楚汐喘不过气。
    一杯杯酒液下腹，那些积压的愁绪，这一刻荡然无存。
    除了芬芳的酒液，便再无其他东西。
    月光透过窗子，斜射在地上，斑驳的树影，随着窗外掠过的风，轻轻晃动。
    今夜是除夕夜，四人各怀心事，酒不免喝的有些凶。
    云楚汐是酒缸体质，喝再多也不会醉。
    赵风扬因为要负责云宫事物，喝的差不多的时候，便自觉的放下杯子。
    赤鬽因为心事被看透，心中五味陈杂，不知不觉，竟多喝了几杯。
    她打架很牛逼，酒量却不行，顶多七八杯的量，多了就要醉了。
    四人喝的是渊祭酿的陈酒，劲头比一般的酒大很多。故而，等赤鬽摇摇晃晃站起来时，已经到了烂醉如泥的地步。她酒量不行，酒品也不咋样。
    伸手去捞酒坛，奈何晃的厉害，火爆性子上来，抬手直接将桌子掀了。
    正在夹菜的绿夏，着实被吓了一跳。哇哇几声从位置上跳起来，等看清始作俑者时，想来不苟言笑的人，突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赤鬽掀桌子手法不利索，将一盘糖醋排骨砸到脸上。
    绿夏这一笑不要紧，直接把赤鬽火爆性子，撩了起来。
    抬起微醺的眼，手指在三人间游走，最后落在赵风扬身上，羞愤：“刚刚是你在嘲笑我对不对？”
    赵风扬俊脸一惊，连连摆手，奈何赤鬽不信，扶着额头，作势就要找他算账。
    赵风扬有苦说不出，一脸祈求的看着墨煜，谁知他却耸了耸肩，无奈：“我家小红酒量不行，酒品更是不好，她要是喝醉了，我也拿她没办法。”
    赤鬽喝酒向来有节制，向今日这般喝的大嘴，委实难得。记忆中，她唯一喝醉的一次，就是父君殒没那夜，她喝的烂醉润，没把整个北极天柜掀了。
    若非小白舍生取义，做了她的出气筒，谁知会发生什么事。
    赵风扬听了这话，顿觉天雷滚滚。一愣神的功夫，衣服撕拉一声，已经破了一大片，胸前春光大泄。想着周围有这么多人，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死死捂住自己衣服。
    声音哆嗦：“喂喂，你别过来。”
    赤鬽听着声音，吸了吸鼻子：“臭小子敢笑话姑奶奶，揍得你遍地开花。”
    看着狼狈不堪的赵风扬，绿夏一脸惭愧，她真不是故意的。实在是赤鬽刚刚那副模样太滑稽，她一时间忍不住，才会笑出声的。
    愧疚之余，她就觉得庆幸，若是赤鬽来脱她？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看着赵风扬被赤鬽追的上蹿下跳，云楚汐到底有些不忍心，偏头看着儿子：“有什么办法让他们停下来？”若是赤鬽真把赵风扬剥光，以着他那保守性格，指不定要羞愤成什么样。
    墨煜抿了抿唇，一脸无辜：“小红属于遇强则强，遇弱则弱的性子，宝贝若是贸然出手，风扬叔叔会更惨。”
    “那就任赤鬽这么闹下去？”云楚汐满脸黑线。
    墨煜悠然一笑，压低声音：“妈咪放心，有人会阻止她的。”
    “谁？”云楚汐环顾四周，寻找那个所谓救星。
    墨煜沉吟了片刻，蓝眸放光：“来了。”
    他话音刚落下，殿内多出一道人影。
    泽虞身长玉立站着，颇为头疼看着张牙舞爪的某人，语气温和：“鬽鬽，你不是答应我，今后不喝酒了么？”
    赤鬽抓着赵风扬的手一松，摇摇晃晃的回头，看着风尘仆仆的泽虞，杏眸眯了眯，猛地变掌为拳，劈头盖脸朝他身上挥去。
    狮子吼：“泽虞你丫的，敢变两个人，忽悠姑奶奶我。”
    电光火石间，泽虞双手一挡，将她拳头收拢手心：“鬽鬽你又胡闹了。”
    “胆子肥了，还敢顶嘴？”赤鬽怒，双手双脚被桎梏，气的拿脑袋当武器。
    泽虞被她这副模样逗乐，身体一旋转，避开她的攻击，“鬽鬽，你可真出息了？”拿脑袋当武器，亏她想的出来。也不知道今日谁惹了她，竟然毫无征兆爆发了！
    墨煜看着两人，脸上有种奸计得逞的成就感，伸了伸懒腰，拉着看戏的几人走了。
    “小煜，我们就这么走了，会不会不厚道呀？”绿夏伸长脑袋，想看看屋内情况。
    “绿夏阿姨你想偷看就去看，不用扯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墨煜双手抱胸，笑眯眯：“不过，宝贝得提醒绿夏阿姨，偷窥的代价是很严重的。小红喜欢秋后算账！！”
    绿夏狂汗。
    她家天真可爱的小小少主，是懂得读心术吗？把她心思一丝不差的读出来。
    瞅了瞅云楚汐，又瞄了瞄墨煜，干咳一声：“少主，小煜，时候不早了，我回去睡觉啦。”
    说着，不等两人反应，撒腿就往外跑。
    “妈咪，时间不早了，我们也去睡觉吧。”墨煜打了个哈欠，拉着云楚汐手往外走。
    云楚汐愣了愣，停住步伐，提醒：“宝贝这里是揽月殿。”
    “嗯。”墨煜点头，旋即补充：“小红喝醉酒了，她会闹腾很久。”
    “她占了我们屋，我们去哪儿睡？”
    墨煜想都不想，理所当然：“念玥殿呀！”
    云楚汐：“……”那是渊祭的床。
    墨煜铁了心要去念玥殿睡，云楚汐拗不过他，只好陪着去那里睡觉。即便渊祭离开云宫许久，念玥殿中依旧残留他气息，仿若他一直就在身边，从未离去。
    墨煜梳洗过后，爬上了床铺，闻着他眷恋的味道，眉眼都荡着笑。
    “妈咪，你快上来呀，这床好软和，宝贝好喜欢。”
    云楚汐讪笑：“妈咪现在不困，你自己先睡。”渊祭的床她也不是没睡过，但是就这么爬上去，总感觉有那么点不自在。
    墨煜改躺的姿势为坐。
    撅着嘴巴：“妈咪你撒谎。你不是不困，而是害羞了。”
    云楚汐：“……”
    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害羞了，云楚汐磨磨蹭蹭上了床。看着一脸悲壮的云楚汐，墨煜肩膀抖了抖。他父君说的果真没错，妈咪的确爱口是心非。
    明明紧张的要死，却装作若无其事。
    “妈咪晚安。”亲了亲云楚汐脸蛋，墨煜心满意足去睡了。
    云楚汐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想要起床，儿子八爪鱼似的抱着她。
    叹息一声，强迫自己睡觉，却怎么也睡不着。来到这个世界快两年了，两个除夕都是在云宫度过，似乎什么都没变，似乎一切都改变了……
    大脑像是不受控制一般，往昔场景一一浮现。仿佛刻意为之一般，所有的记忆，一时间都变成了渊祭。他的超然物外，他的霁月风光，他的慵懒随性……
    明明是矛盾的性格，却有完美在他身上体现。他给她的感觉，像是坠入凡尘的仙人，淡漠出尘，却又高不可攀。
    从始至终，他带她都极好，好到骨子里去了。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她曾怀疑过他的初衷。在她看来，这世上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是存在着一定的目的，或者说是理由。
    因为存了这份芥蒂，故而，不敢想他敞开心扉。把他的那些好，强制性的贴上标签。
    若非她心里在作怪，只怕早就喜欢上他。
    可偏偏因为这份微妙的心思，让彼此间产生隔阂，确切的说她一直在逃避他。
    之后一些列阴差阳错，导致眼下这样的情况。
    想着感情的事情，云楚汐头疼的皱眉。
    实在睡不着，闪身进了空间。
    她已经有些日子没进来，里面的灵草灵树长势越发葱郁。
    小狸在吃了无数灵草后，终于长出了第七条尾巴。看着她出现，七条雪白的尾巴像扇子似的抖开，几个跳跃窜到她怀里，伸出细嫩的舌头，轻轻的舔了舔她手心。
    “小狸乖。”云楚汐摸了摸它小脑袋，抬头去看那株玄灵果树，意外的是小十方并不在上面。
    契约兽和主人间有精神链接，即便她不进入空间，也能感受到它的变化。故而，在确认它安危之后，并没有急着来看它。
    “女王大人，你在找十方大人吗？”袁虎兽声音适时响起。
    “小十方在哪里？”随着她实力的增强，空间明显变大了很多，周围景致也随之变化。
    “请随予来。”
    在距离灵泉三十米不到的树荫下，悬空放置着一个漆黑的棺椁，棺盖上悬着一只红耳朵的狐狸雕像，九条漂亮的尾巴铺成开来。
    看着那凭空出现的棺椁，云楚汐愣了愣，这玩意几时出现的？
    “主人，在你晋级二星圣灵师时，在棺椁就出现啦。”小狸是她契约兽，自然知晓她想什么。
    “是呀。”小狸点了点头，仿佛回忆一般，面上露出几分畏惧：“主人晋级的时候，空间里噼里啪啦响，我和虎虎都要吓坏了。后来等动静消失了，它就出现啦。我和虎虎想爬进去看看，直接被一股力量弹回来。”
    “不能靠近么？”
    “不能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