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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赏
    风荷福身下去刚要说话,王太妃喝一声跪下,没等她回过神,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过来一左一右摁住她,将她摁得跪了下去。
    “你可打了飞鸢?”王太妃沉声发问。
    “奴打飞鸢是因为她……”风荷的话被打断。
    “你认下就好。不管因为什么,王府里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王太妃唤一声飞鸢,“她怎么打你的,你加倍打回去。”
    飞鸢起身冲了过来。
    风荷侧头躲过大声说道:“我不是王府的奴婢,没有签过卖身契,王太妃不能打我。”
    飞鸢身形顿住,看向王太妃。
    王太妃嗤笑道:“既在我的王府里当差,就打得你。你敢顶嘴,再加倍。”
    风荷又躲,两个婆子钳住她肩大力摁住了,其中一个笑道:“你还是别躲了,免得再加倍,这样加下去,这张俏脸挨上百十个耳光,可就成了猪头。”
    风荷大力挣扎着,看飞鸢扑了过来,脚下使劲朝着她乱踢乱踹,不让她近身,心想怎么也不能让人打了脸去。
    锦帘挑起,方姑姑走了进来,扫一眼两个婆子,两个婆子手下松劲,其中一个一错身,将风荷与飞鸢隔开。
    方姑姑不紧不慢说道:“中秋夜里太妃曾说过,岳儿能有今日这般活泼,曲姑娘劳苦功高。还请太妃看着岳儿,也问一问她为何要打飞鸢。”
    “她借着送岳儿去文昌阁,投王爷所好,跟王爷一起赏画。飞鸢说她利用孩子勾引王爷,触着了她的痛处,她抬手就甩了飞鸢一巴掌。”梅夫人抹着眼泪幽幽说道,“飞鸢可是我的人,我当妹妹一样疼着,一个手指头不曾碰过,她算什么?一言不合抬手就打人,不就是仗着跟王爷看画了吗?还没上王爷的床呢,就如此嚣张,若是收了房,这还得了?”
    王太妃脸色更沉,方姑姑又道:“这只是一面之词,风荷,你说。”
    “她说荣公子是瘫子,我才打她的。”风荷用最短的话说明真相。
    王太妃瞥向飞鸢,飞鸢瑟缩了一下:“奴婢只是随口……”
    “奴也没有勾引王爷,奴今日是与荣公子一起看画,王爷在隔间批阅公文。”风荷看王太妃脸色依然不善,又拣重点说道。
    王太妃看向她,风荷又道:“奴与才婳是闺中好友,是以认识荣公子。”
    她赌王太妃喜爱才婳,是以说是闺中好友。果然王太妃脸色稍霁,端起茶盏喝茶,风荷刚松一口气,就听王太妃说道:“虽情有可原,可打人是你不对,我这府里的规矩不能废。飞鸢,她是怎么打你的,你照着打回去。”
    飞鸢又冲了过来,就听门口有人低喝一声住手。
    王爷旁若无人缓步走进,自顾坐下来看向风荷:“你就是刘公公提的女史?”
    风荷心中急跳,不知这位王爷会如何处置她,强做镇静说一声是。
    “怎么起的冲突,你从头到尾仔细说一遍。”王爷接过檀心递上的茶盏,揭开盖子捋着茶叶的浮沫,微低着头轻轻吹气。
    风荷打起精神,从后苑碰见飞鸢说起。
    当风荷说到“勾引王爷,还拿一个瘫子做借口……”这句话时,王爷手中茶盏重重搁在身旁高几上,睨了梅夫人一眼。
    风荷又说道她揪着飞鸢领口打了她一巴掌,
    “打得好……”王爷看着她轻笑,“回头重重有赏。”
    两位婆子忙扶她站了起来。
    王爷看向梅夫人,“你管教下人无方,罚俸半年,禁足一年。”又唤一声刘公公,指着飞鸢的方向吩咐道,“乱棍打死,家人厚恤。”
    风荷愣住了,梅夫人发出一声长嚎,飞鸢两眼一翻晕死过去。
    “至于曲女史,就赏你宗人府记档备案。”王爷起身对王太妃说道,“儿子就是过来跟母妃商量此事的,刚好赶巧,就这么定了。”
    说完抬脚就走,风荷看着晃动的锦帘怔怔发呆。
    飞鸢被拖了出去,梅夫人哭成了泪人,康夫人不知从何处闪出身来,和气安慰着她。王太妃长叹着自言自语:“自打进来没问我一声,没看我一眼,自己都给定了,说是来跟我商量,这是怨我赏罚不分明呢。”
    方姑姑为王太妃捶着背顺气,悄悄给风荷使个眼色。
    风荷福身告退,王太妃有气无力摆了摆手。
    浑浑噩噩下了石阶,桃夭迎了上来一把扶住她,进了钻山游廊,风荷喃喃说道:“飞鸢还有救吗?”
    “没救了,王爷向来说一不二。”桃夭摇头。
    风荷哦了一声,回到屋中呆坐了许久,方开口对桃夭说道:“总觉得,是我害死了她。”
    “不是你,是梅夫人害死了她。”她呆坐的时候,桃夭一直陪着她,看她总算张口,忙将想好的话一股脑儿倒了出来,“梅夫人总拿她当枪使,她曾经几次对王妃出言不逊,王妃不与她一个下人计较,她就越发得意,常常口无遮拦,她还背后议论岳儿又傻又哑,我跟她打过架,我挠了她几把,被她撕扯去几绺头发,王太妃最厌恶下人口角打斗,也就各自吃了哑巴亏,谁也没有声张。没想到她最终会死在这张嘴上。”
    “这王府里,说打死人就打死人。”风荷叹一口气,“梅夫人也要恨上我了。”
    “管她呢,她当年晚一步没有做成王妃。王妃去后,她觉得续妃理应是她的,王太妃却似忘了当年,看上了才婳姑娘。她那肯罢休,明里暗里使劲,这下好了,禁足一年,在自己院子里好生呆着吧。一年之后,谁知道又是如何光景?说不定来个厉害的续妃,将她欺负死。”桃夭憧憬着,为她揉着肩笑道,“不提她们了,咱们说高兴的,你以后可就是正经的女史了。”
    风荷却高兴不起来,怏怏问道:“你帮我去求的方姑姑吧?”
    “荣公子每次来,都会留岳儿在前面玩耍,斐墨可会看孩子了,我乐得清闲,正好檀心要出王府,我就跟着出去游逛,帮你的是一个你想不到的人。”桃夭卖关子。
    看风荷蹙了眉头,忙道:“就是立在上房石阶下传话的小丫头,王妃在的时候体恤她辛苦,恳请王太妃准许她没人的时候能坐在廊下当差,王太妃准了。她感激王妃,总说无以为报,就一心盼着岳儿能好,你一来,岳儿好了很多,她很感激你,知道你要挨罚,忙去告诉了方姑姑。”
    “我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呢。”风荷讶然道。
    “你对她客气,每次都小妹妹长小妹妹短,她呀,都记在心上呢。”桃夭笑道。
    “那她叫什么?”风荷忙问道。
    “杏花,她叫杏花。可记住了?”桃夭笑道,“你平日里待人好,有了难处自有人帮你,这不奇怪,最奇怪的是王爷正好来了,正好此事与荣公子有关,王爷才过问了几句,以前王爷从来不管内宅的事,王太妃责罚下人,他跟听不见看不见似的,眼皮都不抬一下。”
    “是啊,平日不过问,这一过问,一条人命没了。”风荷摇头。
    跟桃夭说一会儿话,趁着岳儿没有回来,到上房前郑重谢了杏花,杏花憨厚得笑。
    又到方姑姑院子里给她磕头,垂泪说道:“前晌太过鲁莽,惹方姑姑不快,以为您老人家再不肯理我了呢。”
    “你太过心急失了镇静,确实让我不高兴,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挨打。”方姑姑看着她,“起来吧,王爷一句话,你就是女史了,这王府后宅除去几位主子,就你最大,我呀,也不敢再受你的礼了。”
    风荷又磕个头,站起身恭敬说道:“方姑姑面前,风荷只是晚辈,不是什么女史。”
    方姑姑笑笑:“你是个有心气儿的,只是这脾气还要压一压,才能走得更长。”
    风荷点头:“方姑姑教训得是,今日多亏了姑姑……”
    “我的话也没管用,你记着荣公子的情吧。”方姑姑说道,看风荷一脸迷惑,又道,“银安殿后殿洒扫的胡婆子,不知怎么得了消息,跑到文昌阁外大叫大嚷,被荣公子听到了。若非荣公子说话,王爷才懒得理会后宅的事。”
    风荷想要当面表达感激,可她和桃夭去文昌阁接岳儿的时候,荣公子已经离开了。
    岳儿手里抱着一卷画轴,看到她蹦跳着过来:“娘,爹给你的。”
    桃夭哈哈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说:“以前不觉得,这会儿听岳儿这么一叫,荣公子是爹,你是娘,你和荣公子是一对。哈哈哈……”
    风荷无奈看着她,桃夭笑着笑着突然噤了声,两手紧紧捂了嘴。
    风荷抬头一瞧,王爷正站在窗前,皱眉看着她们。
    忙说一声快走,岳儿跳上来趴进她怀中,在她耳边低声说道:“恶人害死人,爹生气了,走了。”
    风荷不解看向桃夭,桃夭小声说道:“恶人是王爷,害死人说的是飞鸢的事,看来荣公子知道此事了,不高兴了。”
    说着话眼眸一转,朝远处招手道:“大川,过来。”
    一个书童模样的小厮跑了过来,含笑道:“桃夭姐姐有何吩咐?”
    “岳儿说,荣公子被王爷给气走了?”桃夭问道。
    “本来好好的,王爷忙着批阅公文,荣公子陪着岳儿玩耍,搁在往常,荣公子总要住几日,待王爷闲下来,二人喝酒畅谈,今日我们也都照着旧例预备下了。太阳落山的时候,刘公公来了,禀报说人已经咽了气,家人来领走了尸首,也照着王爷吩咐厚恤了。荣公子一听就急了,问王爷怎么能将人打死,王爷说她敢出言羞辱你,岂能留她性命,荣公子气得说我就是个瘫子,她谈不上羞辱我,又说什么没杀伯仁,伯仁死了,然后就吩咐斐墨备马车要走,走的时候憋着气抚着岳儿头顶,说是下次再来看他,王爷抱着画追了出来,说你别生气,这画还给你,看荣公子头也不回,又对岳儿说,快,留住你爹,岳儿不理人也不说话。王爷担心荣公子坐马车走夜路会有危险,吩咐大山,良将军,武大人带着一队侍卫赶去护送。”大川悄悄指一下远处窗边的人影,“就这样,王爷还是不放心,站在窗边等消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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