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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案⑥
    “韩姑姑的儿子三年前跟人殴斗, 被打死了, 韩姑姑的女儿没了兄长,家中有没有别的亲人, 被卖入青楼为妓……”风荷说道。
    “住口。”嘉肃皇后打断她, “休要听她胡说,韩姑姑的儿女好好的,三年前你的儿子中了举人,被举荐在户城县衙做主簿, 前年成了亲,你的女儿已经许配了人, 都好好的。”
    “韩姑姑的女儿一出生,丈夫就去世了, 家中没了壮劳力, 日子十分清苦,韩姑姑经人举荐, 到长安一位通判府上做乳娘,这位通判姓廖,乃是嘉肃皇后的舅父,韩姑姑严谨周到忠心耿耿, 得到叶夫人赏识,将你带入京中,嘉肃皇后入庆宁宫为太子妃, 韩姑姑跟随左右, 你的一双儿女在家乡户城跟着祖父母, 韩姑姑极为节俭,每月都要捎不少银子回去,家中衣食丰足,两位老人对唯一的孙子极其溺爱,韩周不思读书,整日跟县中富贵之家的少爷们混在一处斗鸡走狗,两位老人去后,韩周更没了管束,三年前酒后跟人殴斗没了性命,韩息失了依靠,带着银子入京寻母,路途中被人拐带,现在洛阳不夜宫。”风荷看着韩彩娥,“韩姑姑不信?人已经带来了,韩姑姑要不要见见?”
    嘉肃皇后一声冷哼:“韩姑姑进京十几载,没见过女儿,你可以随意找一个人来冒充。”
    韩彩娥看着嘉肃皇后,猛然跪下去膝行上前磕头说道:“奴婢的孩子们究竟怎么样了,还请娘娘跟奴婢说句话。”
    “都告诉你了,人好好的。”嘉肃皇后笑笑,“你不信我,反倒信旁人吗?”
    风荷也笑:“那就带韩息上来作证。”
    一个姑娘大咧咧进来,不恭不敬跪下去磕个头,腰肢一扭说道:“见过各位大人。”
    韩彩娥两眼一瞬不瞬看着,霍大将军道:“不用看了,跟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韩彩娥扑过去揪住她衣领往下一扯,锁骨处三颗红痣,形如花瓣,韩彩娥给她掩好衣领,一把抱住了嚎啕大哭。
    姑娘躲避着:“你谁啊。”
    “我是你娘,你是娘的小妞妞……”韩彩娥一边哭一边说。
    姑娘愣了愣,随即一把推开她:“我是洛阳不夜宫的红云,不是什么小妞妞,我娘早死了……”
    施大人一拍惊堂木:“说实话,将你的身世从实招来。”
    姑娘身子后撤,离韩彩娥远了些,磕头说道:“大人容禀,奴是由祖父母养大的,不记得有过爹娘,自从三年前进了不夜宫,奴就是红云了,奴辱没亲人,没脸再认祖归宗,自然也再无身世。大人非逼着奴,奴只有去死。”
    风荷唤一声红云:“你的祖父母死后,你与哥哥相依为命,哥哥在外鬼混,可对你十分疼爱,他被打死,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红云咬牙说道:“奴一个娼妓,惹不起县太爷家的公子,他死也白死。”
    低头垂泪的韩彩娥猛然抬头看向嘉肃皇后,用力抹一下眼泪大声道:“奴婢早就攒够了银子,公婆去后,奴婢想要买一所院子接儿女过来,可娘娘说户城县令乃是廖夫人内侄,能照拂奴婢的儿女,只要韩周认真读书,日后可进县衙为官,奴婢为了儿子的前程,听了娘娘的……”
    “你傻吗?就这么相信她?人家只不过怕你有了家小拖累,不能安心侍奉,才那么哄骗你。”红云一声冷笑,“是,县太爷确实照拂过你的女儿,他打发媒婆上门,要纳韩息做妾,他家的公子也几番上门调戏,韩周憋了一肚子气,借酒壮胆跟他殴斗,被他手下的人活活打死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韩彩娥看着红云,“娘娘待我极好……”
    “在这些达官贵人眼里,你不过是条狗,她争权夺利犹顾不迭,怎么会有心思管你的儿女,说几句好听的哄哄你,已是天大的恩赐。”红云撇嘴说道。
    “娘娘,你说句话。”韩彩娥嘶声喊道。
    “红云是假的,是她们找人诓骗你,离间你我。”嘉肃皇后淡淡说道,“你怎么就不明白?等过了这阵,你回趟户城,将他们接来京城就是。”
    “先带韩姑姑下去,让她好好想想。”风荷说道。
    韩彩娥踟蹰向外,红云在她身后大声喊道:“还有什么可想的?你的儿子就白死了?韩息那个贱人无能,想进京找娘替哥哥报仇,却被骗入了娼门,这辈子都没了指望,你的女儿跟死了也没什么分别。”
    韩彩娥猛然转身磕下头去:“奴婢认得字,竹心拿着药方找到奴婢后,奴婢婉言拒绝,回去向嘉肃皇后禀报,嘉肃皇后说,她想催生,我们得成全她。催生汤是奴婢打发人让乔郎中配的药,配好后嘉肃皇后吩咐加入两倍的川穹,然后奴婢让人放在滴翠亭石桌上,德妃大出血薨逝后,嘉肃皇后说,死得其所,她的儿子是本宫的了。”
    “如此说来,德妃娘娘乃为嘉肃皇后所害。”施大人看向肖大人。
    肖大人点点头,示意一位婆子拿着供书在韩彩娥面前,韩彩娥签字画押。
    嘉肃皇后没有说话,只发出一声冷笑。
    “韩彩娥,本官再问你,嘉肃皇后可有偷情?”施大人问道。
    “有。”韩彩娥大声说道,“嘉肃皇后的情郎就是祁王赵襄。”
    “襄郎原来是祁王。”羽雁在旁说道,“征儿又是谁?”
    “晸,日之出也。是祁王给他与嘉肃皇后的孩子取名字。”韩彩娥说道。
    “二人如何相识,又如何有了孩子?”施大人问道。
    “仁宗皇帝驾崩,祁王进京祭奠,嘉肃皇后在灵前看到祁王,说是姿态雄伟人中之龙,二月二夜里,穆宗皇帝守灵,嘉肃皇后以穆宗皇帝之名,邀祁王进庆宁宫叙话,祁王说嘉肃皇后国色天香美若仙子,二人相见恨晚,之后夜夜前来,三月祁王离京回到沇州,嘉肃皇后发现有孕告知祁王,祁王秘密进京,二人在叶府幽会,祁王说嘉肃皇后肚子里定是儿子,嘉肃皇后说皇帝注定短寿,皇帝归天后晸儿承继大统,你做摄政王,祁王说,今生虽不能做明面的夫妻,可太后与摄政王一样成就佳话。”韩彩娥说道。
    “这么说来,嘉肃皇后承诺了好几位摄政王。”霍大将军啧得一声。
    “嘉肃皇后对才昭滕云只是利用,可她对祁王是一片真心,只可惜孩子意外落胎,祁王府覆灭祁王被诛,嘉肃皇后满腔愤恨,她恨穆宗皇帝诛杀祁王,她怀疑穆宗皇帝知道了她与祁王的奸情,她的孩子落胎是因为穆宗皇帝给她下药,她决意给祁王和孩子复仇,于是下药毒杀穆宗皇帝。”韩彩娥说道。
    成亲王嚎一声先帝,晕厥过去。
    文丰带了黄门进来,手忙脚乱正要往外抬人,就听嗝得一声,成亲王醒了过来,指着韩彩娥道:“继续,继续审问,本王拼着一条老命,也要听个清楚。”
    施大人看成亲王无恙,接着问道: “韩彩娥,翠玉又是怎么死的?”
    “前年重阳节的时候,刘司赞带着翠玉过来,我看那姑娘娇憨可爱,跟她扯些闲话,问她可喜爱吃重阳糕,她说喜欢,我就带她到我屋子里去,正巧叶和来找我,他不知道我屋中有人,进来说道,那乔郎中的药十分见效,娘娘甚是欣喜,我们立大功了,回头定有重赏。说着话看到翠玉,扑过去就掐脖子,我忙说她还是个孩子,不见得能听懂你的话,叶和下死劲掐着说道,宁可错杀,不可放过。他将翠玉掐死后,扔进了御花园浇花的井里。”韩彩娥低着头,“怪我,是我害了翠玉。”
    “叶和凶残阴毒,就不用审问了,让内寺所上大刑就是。”霍大将军说道。
    韩彩娥道:“叶和会治毒,嘉肃皇后给穆宗皇帝下毒之事,他定知情。”
    施大人点点头一声令下:“就依大将军所言,传令内寺所,对叶和动大刑,直到他招供为止。”
    有黄门答应着去了。
    施大人又看向韩彩娥:“穆宗皇帝登基后,就有人在他的汤药中动手脚,你可知情?”
    “自从嘉肃皇后遇见祁王,就盼着穆宗皇帝早死。”韩彩娥说道。
    “贱婢住嘴。”嘉肃皇后陡然站起身,厉声质问道:“你们说我给穆宗皇帝下毒,你们可有凭据?我是穆宗皇帝的皇后,你们别以为凭着韩彩娥一面之词,就能定我的罪,你们谁敢?”
    她咬着牙朝在场众人一一逼视过去,霍大将军朝着她笑笑:“在场这些人是不敢,不是还有皇上吗?皇上回来治你的罪,你还能有何话说?我们这些人呢,只能绕着弯问问,不敢对你如何,可皇上手段酷烈,你若是在皇上面前嘴硬狡辩,说不定会对你动大刑,就如同对你的姑母,当朝那位尼姑太后一般。”
    “皇上?”嘉肃皇后哈得一声笑出声来,“你们这些人色厉内荏,还等着皇上回来给你们撑腰,难不成你们以为,皇上还回得来吗?”
    说着话居高临下睨着风荷,目光森冷,笑容里满是嘲讽,一字一字说道:“曲风荷,你的皇上回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