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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祭品
    晚七点。
    忐忑不安的依兰毛线球把自己窝在革包里,只探出两只眼睛。
    艾维学院公派的马车是黑篷四轮车,设有矮床,白天把半边床板往上一翻,就能变成带靠背的长沙发,非常实用。
    二十来位皇家骑士拱卫着三驾马车。
    骑士们身披金甲,腰挎黑铁巨剑,骑着高头大白马,非常气派给人十足安全感。
    不过依兰并不乐观。
    婴怪、行尸,天知道那里还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说不定还有瘟疫……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她只能把身体团在革包的衣物里面,探出眼睛,无声地和父母道别。
    妮可和老林恩既骄傲又忧心,站在门口,目送‘依兰’走向车队。
    詹姆士导师的光头在龙晶灯下熠熠生辉。
    他披着象征智慧的魔法师长袍,笑起来满脸沟壑:“小依兰!好好睡一觉,凌晨四五点抵达暮日森林,直接开始干活!”
    坐在第二驾马车里的小公爵维纳尔拨开木格窗,温和疏离地冲着‘依兰’微微点头打招呼。
    恶魔谁都没理,面无表情地走上最后一驾马车。
    车门一锁,依兰毛线球蹦了出来。
    “得提醒大家,墓道里非常危险。”她在桌台和床铺之间反复横跳。
    他皱着眉,不说话。
    依兰蹦了一会儿发现不对劲:“你怎么了?我的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他缓缓低头,盯住小腹,眉毛绞得更紧。
    依兰毛线球愣了一下,忽然炸毛。
    吃过晚饭就忙着收拾行李,忘了……小解。
    依兰:“……”
    看起来恶魔并不懂这样的人间疾苦,他不知道身体出了什么问题。
    让她教他用自己的身体上茅厕?天哪,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怎么回事?”他冷着嗓子问,“你有病?”
    “……”
    依兰憋了一会儿,闷闷说:“忍耐,千万忍耐,睡着了就会好。”
    “是吗?”他眯起眼睛。
    依兰再一次发现,自己长得真是非常漂亮。被他占据的时候,神色带着一点阴郁,整个人美得锐利危险。这样盯着她,她的心跳居然有点快。
    真是自恋啊。
    她硬着头皮哄骗他:“是的。不舒服就赶快睡觉吧。人类就是这样,难受的时候就该睡觉,否则为什么病人都要躺在床上?”
    他被成功说服。
    她把他骗上了床,自己悄悄从木格窗爬了出去,蹲在马车顶的龙晶灯旁边,把尾巴圈在青铜灯柱上,藏在灯下阴影里看风景。
    这是依兰十五年以来走过最远的路,她好奇又珍惜地环视着周围,看着车队从细高的白色枫林穿过,翻过一座又一座小矮丘。
    夜路难行,马车时速只能达到六公里左右,摇摇晃晃地前行,看着一成不变的景象,依兰不知不觉睡着了。
    车队停下来时,围着龙晶灯绕来绕去的毛线球差点儿被惯性甩下了车厢。
    ‘到了?!’
    身披黑袍的詹姆士导师跳下车。
    他看起来休息得很好,神采奕奕,大力用指节叩响维纳尔和依兰的车窗。
    “孩子们,干活了!”
    ‘依兰’铁青着脸走下车,目光冷酷地转了一圈,盯住挂在龙晶灯上的毛线球。
    依兰赶紧顺着车厢偷偷爬下去,把身体藏到他的口袋里。
    趁着左右没人,她假惺惺、细声细气地问他:“好一点没有?”
    能好才怪了。
    他盯着陆续走进路边树林里方便的骑士们,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把一只手伸进口袋,捏住依兰毛线球,无声地发泄心头抑郁。
    就算猜到了又能怎么样?身为先天神祇,难道让他像这些低劣的种族一样,做那种事情吗?
    绝无可能。
    *
    车队直接抵达了石碑所在。它半埋在土里,出土的那一半石碑上刻满了玄奥复杂的方程式。
    詹姆士兴奋地张着双臂扑上前去:“噢!多么绝美的元素魔法方程!孩子们,快,快来领略魔法之美!”
    维纳尔:“……”
    他下意识地偏头望向依兰,会心一笑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依兰的脸色实在是太难看了,睫毛的阴影笼着惨白的小脸,看起来过分可怜。
    维纳尔垂了垂眸,决定容忍她早上的出尔反尔。
    他走到她的面前,温柔问候:“哪里不舒服?需要帮忙吗?”
    恶魔慢吞吞抬起眼皮,神情冰冷,玫瑰般的嘴唇一碰:“滚。”
    声线略哑,狂野魅人。
    维纳尔头皮发麻,好一阵回不过神。
    “嘿——咻——嘿——咻——”
    前方,詹姆士正在指挥骑士们用套索扣住石碑,将它从土里彻底拖出来。
    依兰毛线球十分不好意思地用尾巴冲可怜的小公爵作了作揖,然后担忧地望着石碑。
    随着埋在泥里的那一半石材缓缓暴露到空气中,她已经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霉湿伴着腐臭。
    这下面,一定就是那个通道。
    石碑不会就是墓穴之门吧?
    “嘿——起!”
    哗啦啦一阵土石声传来,巨大的石碑被拖出来,平置在满地落叶中。
    它太大了,厚度足有一尺,八尺长,四尺宽,等到研究完毕,再由附近的驻军用木拖车将它拖到皇家博物馆珍藏。
    石碑出土之后,泥土和碎石不断地向着地底滚落,久久不息。
    “下面有东西!”一个骑士高声喊道。
    随着滚向地底的泥块越来越多,露出了斜向下方的黝黑通道。
    骑士们铿锵出剑,紧张地盯住洞口,满怀戒备。
    维纳尔也拔出了佩剑。
    他的剑是一柄薄剑,剑柄上雕刻着华美的郁金香,剑刃触到空气,缭绕着细微的‘嘤嘤’声,轻轻一晃,白亮的残影会在原地停留小小一会儿。
    是经过金系元素魔法加持的魔法宝剑。
    这样的剑,万金难求。
    霍华德家的底蕴和富贵可见一斑。
    他憋了一肚子火。
    昨日被依兰那样戏耍,他已是一忍再忍。刚才好意关心她,却换回一个‘滚’。
    贵族的高傲和男人的自尊,一起被她践踏。
    她怎么敢!
    要不是因为需要一个黑发情人的话,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她?
    她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有阳光和郁金香的梦再一次浮上心头,他心烦意乱,意气难平。
    这样放弃,太不甘心。
    小公爵不得不承认,这个平民女孩的欲擒故纵之计成功了。他的心里,已有了她的一席之地,不过,也仅限于此。
    现在,该让自己展示魅力来俘获她了。
    维纳尔握着剑,带头走向黝黑的通道。
    “你们退开。”他的声音高贵冷酷。
    骑士们下意识地服从命令,略退半步,看着维纳尔走到通道面前。
    “灯给我。”他没回头,只把左手伸向身后。
    一名骑士急急递上了龙晶灯。
    此刻的小公爵,真像一位英雄。
    维纳尔手一扬,把龙晶灯甩下了通道。
    依兰小毛团把两只黑眼睛瞪出了口袋,心中暗暗盘算着,回头一定要找机会捡走那盏灯,它值几十银币啊!反正,它就落在洞口……
    毛线球上,两只黑眼睛滴溜溜地打转。
    龙晶灯照亮了下方的泥窟。
    维纳尔居高临下,草草看了一眼:“噢,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坑洞罢了。”
    众人齐刷刷地舒了一口气。
    依兰毛线球用尾巴隔着布料戳了戳恶魔,示意他开口提醒一句,这不是坑洞而是一条通道。
    “好了,办正事。”维纳尔收起了宝剑,非常随和地开了个玩笑,“应该没有哪位骑士尿了裤子吧?”
    他知道自己的表现无可挑剔。勇敢不惧,天生的领袖和王者。
    骑士们的目光比原先更加敬畏。
    谁也没想到的是,就在维纳尔的魔法长剑刚刚收起的时候,伴着一阵腥臭的腐烂味道,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刷’一下就从地底扑了上来。
    在龙晶灯的照耀下,众人看清了它的模样。
    形状像个婴孩,青黑的肤色,拥有利爪獠牙和一双通红的眼睛,看上一眼,就叫人心惊胆战,头皮发麻。
    “这、这是……”
    婴怪双眼一转,盯住距离最近的维纳尔,像一道黑色闪电一样,直直飞扑向他。
    他那一身白,要多醒目有多醒目。
    维纳尔反应还算迅捷,他来不及再抽剑,就把剑连着剑鞘横了起来,匆匆拦向婴怪。
    剑鞘抵住了婴怪的前胸,维纳尔被冲撞的力道推得重重退了两步,险险没有倒跌在地上。
    还没来得及做下一个动作,只见这婴怪把嘴巴一张,口中吐出一条带着倒刺的黑色舌头,像利剑一样,直直刺向维纳尔的脸。
    他的双手都握在剑鞘上,抵抗推拒婴怪已让他倾尽全力,根本没有多余的能力自救。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骑士们举剑来救,已然太迟。
    维纳尔的蓝眸中盛满了绝望。正当他以为自己要丧命时,耳旁刮过一阵风,伴着“铮”一声剑鸣,一把骑士剑携着寒风挑过来,刺穿婴怪的黑舌,钉进后脑,一击绝杀。
    残影犹在,纤细的少女利落至极,夺剑出剑一气呵成。
    动作行云流水又漫不经心。
    是最冷酷的、猎手的姿态。
    惊魂未定的维纳尔呆呆地偏头望向救了他性命的黑发少女。
    只见她单手举剑,飞扬的发丝正在缓缓落回肩后,她眉眼冷淡,唇角挑着一抹不屑。
    击杀了婴怪,她把骑士剑抛还给站在一边发呆的骑士,然后冲着愣神的维纳尔傲慢地扬了扬下颌,凉薄偏头,轻声耳语,“你属于我。”
    最低等的劣魔也想染指神明的祭品?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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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暗神:我秀不秀?
    依兰:秀你一脸烂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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