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所有的花都在这里了吗?”切茜娅目光随意地扫过那些笼子里的人,她听见自己语气平静地问。
如果玫瑰在这里,那金……甚至是她姐姐……
切茜娅不知道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竟会有这么大,她祈祷这个人不会听到。
“是的,花只有这些。”
中年人保持着礼节性的微笑。
“行吧。”切茜娅装作不经意地看到玫瑰,抬手指了指。
玫瑰是清醒的吗?她会认出她吗?为了避免这种可能,切茜娅应该想办法在玫瑰看到她之前尽快离去。但是,她无论如何都做不到装作没有看到她。
“这个——”切茜娅不知道如何发问,落入DARK之手的玫瑰如何会在这里?Flower和DARK之间有什么关系?只有玫瑰在这里,金和她姐姐呢?
中年人仔细看了玫瑰两眼,主动解释说:“这朵花不是我们的,是DARK组织送的。”
他看向切茜娅,“您要选择它吗?”
切茜娅努力克制住颤抖的手指,在玫瑰的笼子前蹲下来。
玫瑰跪在地上,以一种献媚的姿势讨好地望着她。除了胸前被烙上的“DARK”字母,她身上的其他痕迹都消失了,她的身体看起来是那么洁白无瑕。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她曾遭受怎样的折磨。
可切茜娅记得,记得她将煮好的咖啡递给她时的温柔,也记得她被摧折时的痛苦。
这副谄媚、缺失神智的模样——为什么?她宁愿玫瑰认出自己,哪怕自己就此暴露。
“就她吧。”
笼子上面挂着一个狗链子一样的皮质项圈,中年人打开笼子,将项圈套在玫瑰的脖子上,将项圈另一端递给切茜娅。
项圈另一端有一部分是银色的链条,链条顶端有一个指环,可以戴在手指上。距离指环大概十几厘米的地方,还有一个锁扣,可以将这端的链条像手链一样绕在手腕上。
“不能站起来吗?”切茜娅伸手想摸摸玫瑰的头,又觉得这个动作对玫瑰而言是一种侮辱。于是她收回了手,站起来。
“是,主人。”玫瑰应声想要站起来,但歪歪扭扭地站了一下,便倒了下去。她慌忙跪好,向切茜娅磕头,又怕又惊:“对不起,主人,对不起……求求您……奴隶知错了……”
“别——”切茜娅忙蹲下来扶住她,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这样做不太妥当。可她无力站起,甚至想抱住她哭。
奴隶——怎么会变成这样?
中年人看在眼里,只觉得这位伊娜小姐可能是有很强的表演欲望,不知道“落花”之时会有怎样的表现,他有些期待起来。
“她的脚筋被挑断了,似乎是没办法站起来的。”中年人向她解释,又语气诚恳地恭维道:“您真是心地善良。”
切茜娅一愣,以为他这话是在怀疑这么紧张一个奴隶的自己。
她想她得让自己变得冷漠一点,但是——她看了看玫瑰,忍不住问:“可以——可以给她穿上衣服吗?”
中年人露出“我懂得”的笑容,“您喜欢什么风格的?制服?SM?洛丽塔?还是什么?我们这里都可以提供。”
“……正常一点的。”
片刻后,切茜娅后悔她选择了玫瑰。
“接下来是‘插花’。”中年人说着,领着她通过一个外走廊。
切茜娅想起来,请帖上说第一次参加花宴的人,需要经过“摘花”、“插花”、“落花”叁个过程,才能真正进入花宴。
她当时并没有深想,只以为是与花有关的什么游戏,还认真地去搜集了一些插花艺术的资料。
但是,花宴非花宴。
如果“摘花”是选择变成奴隶的人,那么“插花”会是什么?“落花”呢?
切茜娅感到不安。
“‘插花’是指?”切茜娅问出声。
“您请看——”中年人推开走廊边的一扇门。
门内是个圆形的大厅,大概有二十几个人——一半戴着项圈,一半牵着戴项圈的。
大厅中间有一个高台,台上有很多花和一些不知道什么用处的道具。一个女人和一个美少年正在表演什么——少年赤裸着身体跪在地上,衣着华贵的女人则向围在台下的众人行了个淑女礼。
切茜娅瞳孔骤缩。
女人拿起一枝带刺的玫瑰,将枝绕在少年手臂上,鲜血和玫瑰像是要比谁更艳。
切茜娅终于明白为什么星辰会说她会见到“里世界”。那么白胡子那些人是知道这种事?也许他们不知道具体过程,但一定知道此花非花。
为什么半点不曾向她透露?怕她知道了就不会过来了?她真想回头给他们一枪。
大厅里有一些人看向门前的切茜娅,切茜娅没有动,她看向中年人。
“那么‘落花’是?”
中年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花落不就是亡吗?”
切茜娅低头,跪在她脚下的玫瑰穿了件红色的礼裙,但她似乎很不习惯穿衣服,手和嘴巴会时不时撕扯衣服。
这才多久?她还能变成正常人吗?
……也许对玫瑰而言,死亡会更好一些吧?
但是——
不,她绝不能这么做,绝不能是她!
她是来毁灭恶魔的,不是来成为恶魔的!
如果她做了这样的事,她姐姐一定会讨厌她的,即使她能够找到她,她也不会跟她回家的——这种事,她绝不允许发生。
去他妈的“破晓”!
切茜娅转身就走。
中年人一愣,连忙跟上去询问。
想想办法——这无疑是变态的一场狂欢。变态是什么样子的?
“我不喜欢这种事。”
她不能说她不能接受。她可以不喜欢,可以厌烦,但不能是无法接受。
她试图让自己冷漠起来,这种时候她脑海里浮现的是索斯亚,她好想他。想想看,他不愿意做一件事时会怎么做?他想要做一件事时是怎么做到完全不在意他人的?
切茜娅低头看着玫瑰,要怎么才能让这些变态察觉不到——她其实不愿意伤害她呢?
“您难道真的不知道花宴是什么?”
“我不知道这么多。”切茜娅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
“那您喜欢——”难道是有什么特殊癖好?中年人礼貌微笑,“您可以按照您喜欢的方式‘落花’。”
献祭一个人,获取进入“里世界”的门票,这是规矩,这很公平。否则那些在黑暗里的变态怎么能把你当成同类呢?
“我——”切茜娅低着头,目光落在玫瑰身上,什么样的喜好才能避开暴力和血腥,又让这群人觉得她和他们一样是个冷血残忍的人呢?
“我想让她爱上我,为我变得疯魔。”
莫丽娅曾经说过,这世上最可怕的一件事就是爱错了人。尽管她不懂,为什么邻居家的姐姐会因为一个男人自杀?为什么会有人因为爱上另一个人而变得疯魔?
爱情应该是像她姐姐和费罗那样,被对方守护也守护对方。
“我想让她恨我。你知道恨意有多强大,会让人变得有多面目全非吗?”
看看她吧,她快要疯掉了!
这样难道不能算是最痛苦的折磨?
中年人哑然。
让一个人的爱恨都为她所有?
他想起一位和Flower的合作关系相当密切的少爷,那是位擅长杀人诛心的主,和她这种可怕的兴趣似乎有异曲同工之妙。
万万没想到看起来这么纯良的人,变态指数竟然这么高,等等那位少爷似乎也是看起来非常人畜无害的。他们一定很有共同话题。
“你们竟然让我演这种——丝毫没有美感也无法深入灵魂,仅仅是掠夺生命的戏剧?你们当我是耍猴的吗?”
哦,是这样,把一切罪责推给对方——不,是要真的认为自己毫无过错,理所当然地去弄疼她,正常?那东西无关紧要,他的逻辑才是你应当认同的。
她得让他们坚信——她是真的认为让她杀人有辱她的审美。
“不不不——我们怎么敢,只是,‘落花’是所有第一次参加花宴的人都必须要做的。这是历来就有的规矩。”
除非是Flower的会员——和Flower有密切交易的人自然不必受限于这种规矩,但Flower只和背景深厚又能有实权的变态交易。若她是斯坎丁家族的继承人,Flower也许会主动接触她,可她只是个养女。
“规矩?哼,任何规矩都有例外。你们是觉得我只是个养女所以可以敷衍是吗?”切茜娅像个闹脾气的大小姐,“我要跟我父亲联系,现在。”
她能离开吗?她不想继续了。
这是个深入黑暗的绝佳机会,可她怎么能以伤害、杀害一个人为代价?
“这个……小姐,这座岛跟外面的信号是切断的。请您谅解。”
她当然知道,下飞机时有人提过。她当时还奇怪赏花有什么不能跟外面联系的……结果是这种变态的聚会,那需要绝对封闭的空间就很正常了。
“我们对您绝无敷衍之意。”中年人面露犹豫,看起来她虽是养女,却很受宠爱。以斯坎丁家族的势力地位,以她这样病态的兴趣,未必不能成为Flower的会员。
切茜娅察觉到他的犹豫,“你不能负责,就让能够负责的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