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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1章 案情重演
    “着,就是孙海做的案子!”陆远志把大腿一拍,兴奋的道:“他早怀疑客用并没有真醉,害怕咱们从客用嘴里掏出实情,便来了个欲擒故纵,故意抢先摆出副要替陛下顶罪的架势,然后再告诉我们客用喝酒耍诈,试图转移目标!”
    张宏闻言略作沉吟,微微点了点头,虽然客用并不能肯定听到的是孙公公还是温公公,但四个太监里面确实孙海的行为最可疑。
    “的确有点可疑,我觉得哪儿有点不对劲儿……”秦林挠了挠头皮,灵感的火花似乎被什么东西塞住了,左冲右突却不得而出。
    想了想,现在现场已经被彻底清洗了,就剩下两具女尸,偏偏四名太监的身高都和万历差不多,想凭伤口角度来划定凶手也是不可能的。
    又把凶器取来,是一柄十分华贵的金龙宝剑,可惜上面的指纹、血迹,通通被洗得干干净净,秦林看了之后只能徒呼奈何。
    现场、尸首、凶器、当事人……好像少了什么东西?
    秦林忽然把手一拍,大笑道:“血衣,对了血衣在哪儿?有了血衣,就可以做现场还原!”
    方才那四名人犯都穿着待罪的素服,那么他们必然把血衣脱了下来,那些学医放在什么地方呢?
    好在这件事早就由东厂和宫内禁军在调查了,秦林一提出来,立刻就从四名太监口中问到了情况,原来他们派人把血衣弄去烧掉,却被东厂的人拦住,现在血衣就放在东厂控制之下。
    秦林持太后钦赐玉佩办案,东厂诸位档头不敢阻拦,不一会儿就将血衣取到。
    真是天幸!
    秦林以手加额,心说万历啊万历,你虽然笨,运气倒是挺好的。
    立刻将四名太监从囚室押出,秦林厉声道:“不准说话,不准串供,否则本官把你们一个个通通处死!现在,把各自的血衣穿在身上,跟我回曲流馆!”
    孙德秀、温太、孙海、客用四人无可奈何,只好听命将血衣传回身上,看看这衣服上血迹斑斑,他们脸色都有些发白。
    最后还剩了一套玄色暗金绣团龙小衫,秦林怒道:“怎么剩下一套,还有哪个混账没穿?”
    “是、是陛下的”,四名太监弱弱的回答。
    一众御马监太监、锦衣校尉和金吾卫禁军全都瞠目结舌,像秦将军这么又凶又狠、肆无忌惮的家伙,实在是少见得很哪。
    “原来是陛下的呀,”秦林笑着摸了摸鼻子,心说倒把这茬儿给忘了。
    他在众位太监、校尉中看了一圈,最后将一个矮胖矮胖的小太监指了指:“你,过来,把这套衣服穿在身上。”
    “奴婢不敢,奴婢万万不敢穿皇爷的衣服,”那小太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几乎哭出来了。
    “不穿?”秦林凶神恶煞的吼道:“你只是下面小头被割了,信不信老子马上把你上面的大头也割掉?”
    太监们全都打了个哆嗦,秦将军这地图炮放的,一大片人集体中枪。
    小太监无奈,只好抖抖索索的把万历的衣服穿在身上,他身材和万历相近,倒也很合身,只是看看身上血迹斑斓,小太监瘪着嘴,想哭又不敢哭。
    秦林带着众人走回曲流馆,守在馆前的众人看见一众太监穿着血衣,尽皆惊诧莫名,不晓得秦林要搞什么鬼。
    “来人啊,把两名死者的衣服也拿出来,”秦林一声令下,又带着人往旁边另外一座宫室里闯。
    好几个宫女倚在门口看热闹,见秦林凶巴巴的闯进来,吓得往房间里夺,秦林却不管那么多,指挥禁军冲进去,把宫女都揪出来。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宫女们可怜兮兮的哭着,不知道这位锦衣将军要干什么坏事儿。
    秦林挨个打量,看看这个,摇摇头说太瘦了,看看那个,说稍微高了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选美呢。
    在可怜的宫女们心目中,丫简直就是冲进女儿国的活土匪啊!
    “你、你,出来!”秦林选中了两人:“把血衣穿上!”
    啊?被选中的两名宫女面面相觑,迟疑着不挪窝。
    “是不是要本将军替你们穿啊?”秦林坏笑着,做出要扑上去的样子。
    呸,色狼!宫女没法,只好拿起血衣回房间,不一会儿就换上了,浑身血迹斑斑的走出来。
    这下子人齐全了,秦林就带着众人走进曲流馆案发现场。
    “孙德秀、温太、孙海、客用,你们回忆早晨各自躺的位置,然后都给我躺下!”秦林吩咐道。
    孙德秀等人起初还稍微有点犹豫,倒是张宏提醒他们:“猴崽子们,想快些儿把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就按秦将军说的办。”
    四名太监不再犹豫,立刻开始回忆早晨的情况。
    孙德秀首先躺在了偏左一点儿的位置,然后对温太说:“老温,我记得你是和我交叉躺着,你的腿压在我身上,压得我早晨起来半边身子发麻。”
    “不错,”温太点点头,也就斜斜躺在孙德秀身边,翘起一只脚搁在他腰间。
    孙海和客用就没这么和谐了。
    这边孙海刚躺在溪流旁边,客用就皱眉道:“老孙,我记得早上起来的时候,你要稍微往左一点儿。”
    “放屁,你哪只眼睛看见的?”孙海怒道:“我明明就是睡在这里的,因为我喝酒喝太多,嘴里渴得很,记得睡着前伸手在溪水里捞水喝,这么一伸手就捞到了,你看!”
    客用在稍远一点儿的位置躺下,嘟哝道:“早晨你最后起来,是温太大叫大嚷吵醒的,那时候你就躺得靠里边一些嘛。”
    秦林听了这话,若有所思。
    四名太监各就各位,扮演万历皇帝的小太监和扮演死者的两名宫女也躺在了各自的位置。
    现在,现场重建完成!
    虽然地上的血迹已经洗得干干净净,但各人的血衣上留下了各种各样的血迹形态,固然没有地面和墙面血迹,导致血迹形态不完整,可对于秦林来说,帮助已经很大!
    看着这些血迹,秦林开始了案情重演。
    首先,因为前面从伤口内的断发,确定死者是被直接刺中致命部位而死的,那么她们倒伏的位置可以认定为没有被移动过。
    检查尸僵位于两具女尸的臀部、背部等处,也证明当时尸体是仰面朝天而卧的。
    秦林看了看现场各人躺的位置,记下来之后,让所有人都换上白色的衣服。
    陆远志则取来一些红色的颜料兑在水里,充当血液。
    “我们首先假定是陛下杀的人,”秦林说着,见三位张公公神色不太好看,便笑道:“假定而已,好吧,现在开始。根据两具女尸血衣上的血迹有从头胸部朝腹部流淌的现象,判断当时她们的姿态应该为站立位,请两位宫女姐妹站起来。”
    于是两位宫女听命起身,然后秦林命扮演万历的小太监上前,持剑模拟刺杀的动作。
    “诸位请看,剑刃刺破心脏和颈部大血管,都会产生喷溅状的血迹,这种血迹应该是这样的,”秦林说着,朝陆远志使个眼色。
    胖子含了一嘴颜料水,先从女尸一号心脏高度,噗的一声朝小太监身上喷去,再从女尸二号咽喉部位的高度,又朝小太监喷了口颜料水。
    只见此时小太监浑身血迹斑斑,好生吓人,陆远志喷出的颜料也有不少喷到了四名太监身上,白色的衣服沾上红色的颜料,格外明显。
    偏偏秦林又恶趣味,脸上摆了副凶神恶煞的造型,把两名宫女吓得够呛,偏偏不得命令,一点儿都不敢动,站在那里瑟瑟发抖。
    这时候秦林命两名宫女倒在地下,接着让陆远志把剑锋沾上颜料水,挥动宝剑模拟后来的那几下劈砍。
    只见宝剑带着“血水”乱甩,又弄了不少在四名太监身上。
    “咔!”秦林做了个停机的动作,示意停下案情重演,然后示意四名太监站起来,各自展开自己的血衣。
    果不其然,他们现在的白色衣服上沾着的红色颜料水,和原来所穿血衣上的血迹基本一致,虽然或多或少有些差异,但喷溅状、抽甩状、滴落状各种血迹的类型和大致范围没有差别,证明案情重演是基本成功的。
    最后秦林指着小太监道:“诸位请看,他身上的颜料,和陛下那件血衣,有什么区别?”
    胖子放下颜料,抖开万历的衣服,展示给众人看。
    呀!众人全都失声惊呼。
    却见小太监身上以喷溅状的血迹为主,一团一团的星星点点,间或有滴落和抽甩状血迹;而万历原本那件血衣,虽然也有许多血迹,却是一塌糊涂,血糊淋当的沾在身上,不少地方看起来就像是淋上去的。
    “既然是站着杀人,怎么会有以这些淋滴状的血迹为主呢?”秦林笑着,将手做了个动作:“很明显,只有从上往下浇,才会形成这样的血迹。”
    要形成这种血迹,除非被杀之人悬挂在空中,杀人者位于正下方,一剑刺出,鲜血从上面淋下来。
    而这种情况,简直匪夷所思,或者说根本就不可能。
    换句话说,万历根本就没有杀人,是别人杀死两名宫女之后,提着尸体,将鲜血淋在他身上!
    现场还原、案情重演,以铁一般的事实证明,万历是无辜的!
    “两位小张公公,现在你们可以去慈宁宫禀报太后了,”秦林笑着道:“微臣以确凿无疑的证据证明,陛下是被人有意陷害的。”
    张诚和张鲸大喜过望,他俩还从来没有这么高兴过,现在去禀报好消息,无疑将会让他们在李太后和万历帝心目中大大加分吧。
    张宏则神色不变,一张脸上古井不波。
    临走前,张诚附到秦林耳边,低声道:“咱这位老祖宗忠心耿耿、两袖清风,从不拉帮结派,秦老弟千万不要对他有什么成见。”
    秦林点点头,不必张诚提醒,他也看出来了。
    单单证明万历不是凶手,只是案件侦破的一半,要大获全胜,还得找出那个隐藏在幕后的真凶!
    到底是谁嫁祸于万历呢?
    秦林又让四名太监和两名宫女躺下,扮演万历的小太监也躺回地上,对比着现场用红色颜料水模拟的血迹,他沿着案情重演时凶手的动作,亲自把当时的案情又推演了一遍。
    不知凶手用什么办法进入曲流馆,首先两名宫女站在这里,咦,她们为什么会回到一群醉猫待的位置,而不是站在舞池中或者在旁边的椅子上休息?是那个未知的凶手,逼迫她们的吗?
    暂时不去管这件事,然后我们来看凶手的刺杀过程,先这样一剑刺死女尸一号,再这样一剑刺死女尸二号。
    接着,在两名宫女身上划拉几剑,再提着两具女尸,把血液浇在万历身上,伪造出万历酒后杀人的假象。
    最后,来人直接回去,不,他应该会……秦林笑了,他明白为什么孙海会与客用争执了。
    孙海之所以说睡之前能伸手就捞到溪水解渴,客用却坚持说醒来之后看见孙海躺的位置离溪水还有段距离,原因就在于此。
    凶手挪动了醉后昏死的客用!
    原因、原因、原因!他为什么要挪动孙海?很简单,孙海的位置最靠近那条小溪,从万历身边走过去,是最近的位置,比跨过其他几人更方便。
    不过,没有必要的话,何必干这件事呢?难道还有别的因素吗?
    头发,那些割掉的头发,还有那只载运酒杯的小木虫,秦林在整个曲流馆都没有看见。
    秦林便问四名太监:“你们早晨醒过来,有没有看见那只运载酒杯,流水传杯的工具?还有死者的头发,被割掉那么多,都清理掉了吗?”
    四名太监面面相觑,回想了一会儿,都困惑的道:“没有啊,头发,头发好像是直接扔进水里了吧,至于那只小船,谁还记得?只是个很小的、像个水瓢的玩意儿。”
    “对了,我记得那东西好像在我身边,”孙海补充道:“至少在睡之前是这样的,我不记得把它放在哪里了……”
    “应该在这里,”秦林笑起来,指了指孙海的背后。
    他身上沾的血迹主要在背部和左侧,证明行凶杀人时他是朝右侧握着,背对凶手的,但他背部的血迹,靠下一点儿,有比巴掌略大的位置是个空白。
    秦林不说则已,一说众人便发觉,那个位置确实很像被小船挡住的。
    难道凶手拿过那小船?他这样做是为什么呢?
    “足迹,带血的足迹,”秦林解释道:“凶手为了嫁祸于陛下,提着流血的尸体走来走去,必然踩到血,而我们知道,东厂高手能从血脚印找到真凶。于是他完成杀人嫁祸的工作之后,不仅清理掉地面的血脚印,还在溪水边洗去了脚底的血迹,而那只像个水瓢的小船,就被他用来舀水洗鞋底,以及冲洗地面有血脚印的位置,最后扔掉了。”
    怪不得!四名太监都叫起来,他们早晨起来确实发现地面有水渍,不过昨天玩得很疯,有人把溪水到处乱泼,加上两具女尸摆在那里,便没有细想。
    本来现场已经被他们自己毁灭了,没想到秦林还是以血衣为基础,进行现场重建和案情推演,竟然将整个案发过程全都推导出来,还查到了四名太监忽略到的东西!
    审阴断阳四字,岂是浪得虚名!
    不过,那小船还能找到吗?张宏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的道:“秦将军,这小溪直通御河,而御河又通往外面大河,如果案发时那小船就被顺水冲走,现在已经有九个时辰……”
    秦林微微一笑:“陛下洪福齐天,本官必能找到那小船。”
    但愿如此吧,张宏有些不相信,算时间那小船都不知道漂到哪里去了。
    东厂、禁军大批人马出动,出乎张宏的意料,小船竟然就在御河往外的铁闸口找到了。
    “怎么可能?”张宏吃惊非小,那小船只比巴掌稍大,御河铁闸的铁栅栏却宽得多,应该冲出去了呀。
    几名金吾卫的官校狂奔而来,按照秦林之前的吩咐,用布包着小船拿来,没有用手去碰。
    秦林笑着命令他们把布解开,张宏和其他的太监齐齐倒抽一口冷气:只见小小的木船上缠着大把大把的头发,那一把把头发将船只纠缠起来,便如鬼魂的怨念,永远不肯放弃!
    “如果说这是鬼魂的怨念,我还真不敢否认啊!”秦林喃喃的叹息着。
    就是万历之前割掉两名女子的头发,并且随手把头发扔在溪流里面,这些头发顺水漂下,却仍然纠结成团。
    后来凶手用木船洗了鞋底和地面血迹,也将这玩意儿扔进小溪让它顺水飘走,反正小小一只木船很不起眼,漂在水面上就和普通垃圾一样,谁会想到它曾经是协助犯罪的工具?
    孰料木船被此前漂在水里的大把头发缠住,最后缠在御河出宫的铁栅栏上面。
    头发虽被割去,却在主人死后,替主人复仇!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