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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郎西
    到了后半夜,雪越下越大。
    北疆多深山老林,树木高耸,树根露在地面上,一不小心就会被绊倒。
    左良傅背着盈袖,空余的手拿着女孩的袄裙和两张狼皮,沿着先前做好的标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找到了隐在林中的山神庙。
    这山神庙倒塌了半边,泥像早都成了光秃秃的土疙瘩,破旧的匾额上依稀残存些许墨迹,已然看不清了。
    左良傅弯腰进了小庙,用脚踢开地上的石块和朽木,迅速清理出一小片干净的地方,轻轻地放下盈袖,让她靠在神座边。
    紧接着,他搬开沉重的泥像,登时扬起股粉尘,豁然露出个不大不小的洞,里头有他一个月前就放下的物资,干柴火、清水、老秦酒、牛肉干、白薯和几瓶伤药。
    这样的洞在方圆百里还有好几处,所以,哪怕魏王派出上万精锐来围杀,他也能舒舒服服地活到卫军带着圣旨入洛阳的那天。
    左良傅是行伍之人,早些年也曾带兵打过越国蛮人,这种荒野生存自然不在话下,很快就生起了堆火,他埋了几个白薯进火堆,把略有些潮湿的狼皮用木条撑起来,往干烘烤,随后,去外头折了些长树枝回来,将露天的庙顶遮好,稍稍抵挡住些风寒。
    在做好这些事后,左良傅取了个装清水的皮囊,洗干净了手,把已经烘干的狼皮平铺在地上,将昏迷的盈袖放上去。
    他盘腿坐在盈袖身侧,借着火光,仔细地看这姑娘。
    鹅蛋脸,柳叶眉,同陈砚松一样,左眼底下有个米粒大小的胭脂痣,的确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左良傅犹豫了片刻,动手将盈袖身上穿的绵袍解开,没留神,把肚兜给扯断了。
    就像被人敲了一闷棍,左良傅微怔。
    书上说北齐后主高纬的宠妃冯小怜玉体横陈,媚态十足,前后跟了几个男人,是个亡国害人的祸水。先前他总不信一个女人怎么可能把男人迷成那样,而今瞧见这丫头,他信了。
    她肌肤莹润,就像刚刚从蒸屉里端出来的豆腐脑花,白得没半点瑕疵,而且嫩得要命,仿佛碰一下就碎;
    盈盈不堪一握的纤腰是平原,往上走,就到了雪山峰,上头有两抹结了小果子的红梅,甚是诱人……
    这么个身子,再配上这么张脸,可不就是活生生的祸水么。
    左良傅忽然觉得口里发干,眼热得很,两股之间那正沉睡的野兽似乎忽然苏醒,嗷嗷嘶吼,想要冲破牢笼。
    男人用力咬了下舌尖,闭眼深呼吸,极力按捺,两腿此时竟略有些抖,好久才定了下来,他摇头,自嘲一笑,骂自己常自负冷静自持,今儿竟在一个小丫头跟前失了分寸,好在没人看见,否则这张老脸算是丢尽了。
    左良傅把湿帕子放在火上头,略烤了下,等它变热些,这才帮女孩擦去小腹上的血污。瞧见伤,松了口气,得亏她冬日里穿的厚,阻了陈南淮匕首的力度,所以伤口并不深,只是一点点皮外伤,流了些血罢了。
    男人皱眉,小心翼翼地帮女孩上药,包扎伤口。
    好几次,他都想“攀爬”一下那两座挺傲的雪山峰,最后还是忍住了。
    衣裳还未彻底烤干,他给小丫头盖上自己的绵袍,随后起身,从地洞里找出酒,背对着女孩,坐在庙门口的一届枯木上,一口风雪,一口酒,弹着刀刃,哼着不知名的南方小调。
    他想起这些日子潜伏在桃溪乡,扮成恶霸昆仑,仔细观察过梅家。
    这丫头孝顺忍让,被养母苛待,从没顶过一句嘴;人勤快,洗衣收拾屋子,那叫一个利索;她还做的一手好菜,离得老远都能闻见香味儿。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会有人不喜欢?哪怕她嫁过人,不幸被休或和离了,估摸都有人抢着要。陈南淮真是个睁眼瞎子,迟早有他后悔的一日。”
    左良傅骂了句,猛喝了一气酒。
    就在此时,远处出来一阵鹞子叫声,像是朝山神庙这边来了。
    左良傅连忙给盈袖将烤干的亵衣、袄裙穿好,又将自己的棉袍给女孩盖上,特意覆住脸面,这才起身走出去,两指按在口边,朝着密林深处吹出嘹亮的鹞子声。
    不多时,从风雪中急步走来个瘦高的男人。
    这男人二十多岁,穿着黑缎面羊羔皮里的大氅,头上戴着顶紫貂毛帽,手里拿着把钢骨折扇,样貌清俊,眼角眉梢尽是风流,瞧着像是哪家的贵公子。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君)
    男人笑着走上前来,抱拳,躬身行礼:“下官夜郎西,参加大人。”
    “不必多礼。”
    左良傅让出条道儿,把这个叫夜郎西的下属引进山神庙。
    进去后,左良傅席地而坐,身子恰好挡住盈袖,他往火堆里添了些柴火,扔了瓶酒给夜郎西:
    “先暖暖身子。”
    “多谢大人了。”
    夜郎西扬了扬酒瓶,也不客气,仰头咕咚咕咚喝了起来,小半瓶下肚,白润的面皮浮起抹微醺的红,奉承道:
    “多亏大人天纵英才,顾虑周全,在这许多地方都埋下物资,否则这样大的雪,谁能扛住啊。”
    “少贫嘴。”
    左良傅笑骂了句,与夜郎西碰了一杯,喝了几口后,把酒倒在火上,火苗登时窜得老高,整个山神庙全都是流香小酒微甜的气味。
    男人深吸了口气,闭眼深思。
    陛下登基之初就开始布置削藩,把诸事交给羽林卫秘密去办。
    多年过去,羽林卫在云州各处都安插下暗桩和细作,包括魏王府,但朝廷党派纷争,羽林卫内部分裂,有些人被魏王收买,导致云州一百三十处暗桩被打掉大半,而剩下的一半是否叛变,是个未知之数。
    所以在一年前,他接到陛下让他来云州节制魏王的密旨后,就开始重新布置,让心腹潜入,联络暗桩,忠者留,叛者杀,绝不留情,建立起由他左良傅一手掌握的谍网。
    如今陛下的旨意正式颁下,命他为安抚使,进云州,驻洛阳,官职同州刺史,掌云州地方军政财大权,年后上任。
    在此之前,他必须亲自带着心腹探查一遍云州的深浅,联络地方豪强,招抚魏王得力干将,陈砚松就是最关键的一人。
    想到此,左良傅睁眼,看向正在烤火的夜郎西。
    这小子是他的心腹,虽比他小四岁,可浑身都是心眼,文武双全,模样也好,唯一的毛病就是有些贪恋女色,在京城惹下无数的风流债,便是长公主的面首也做过,此番在桃溪乡外围接应他的,就是这小子。
    “我掳劫梅姑娘走后,陈砚松有何异动?”左良傅双臂环抱,问。
    “瞧见您一撤,我就进去盯着,他把儿子打了个半死。”
    夜郎西搓着手烤火,笑道:“陈砚松吩咐下去,让家下人各处找寻,细细留心,万不可声张,他没敢提大人您的名字,也没提梅姑娘,只是说丢了个丫鬟。”
    “丫鬟,真亏他想得出来。”
    左良傅嗤笑了声。
    “一个黄花大闺女被男人带走,即便完璧之身回去,日后定会生流言蜚语,陈南淮碍于面子,怕是更容不下她,毁喽。下官说句冒昧的话,如果要给陈砚松个下马威,带走他独子岂不是更好?难不成……”
    夜郎西坏笑,哗啦一声打开折扇,悠闲地扇着,斜眼觑向昏睡的盈袖,打趣道:“大人您瞧见陈家儿媳妇俊俏,馋了。”
    “滚。”
    左良傅冷笑了声:“我可没那个福分,你当她是谁,陈砚松的亲生骨肉。”
    “什么?”
    夜郎西一怔,眉头微蹙:“老陈昏聩了吧,竟让儿子娶女儿。”
    “陈南淮不是亲生的。”
    夜郎西恍然:“我说呢,老陈怎么肯屈尊降贵来这么个穷地方,还为了个初次见面的丫头往死里打儿子,原来是这么个缘故。下官大胆猜测,陈南淮估摸着还不晓得自己的身世,只知道父亲逼他娶一个素未谋面的贫家女,他是老陈一手抚养大的,阴险狠辣不输乃父,我猜这丫头肯定太丑,陈南淮怕娶了后拿不出手,被他的那些小王爷、少将军、小侯爷友人笑话,这才要弄死梅姑娘。”
    说到这儿,夜郎西抻着脖子,想要看盈袖。
    “看什么看。”
    左良傅动作快,一把推开夜郎西,许是觉得自己反应有些过,男人正襟危坐,轻咳了声:
    “长相,不算丑,一般般吧,就是比寻常女子白些。她好哭,你弄醒了,一时半会哄不好的。”
    “您还会哄女人?”
    夜郎西不可置信地盯着左良傅看,蓦地瞅见大人袖中有个红彤彤的东西。夜郎西出手如电,猛地将这红物抽出来,嚯,原来是女孩子的肚兜,男人玩味一笑,狠狠地嗅了口,两指甩着肚兜玩儿,调侃道:
    “大人,这是什么?您可千万别说是您捡的。啧啧,说人家丫头长得白,您怎么知道,莫不是…您二位坦诚相对过?”
    夜郎西喝了口酒,接着揶揄:“真没看出来啊,大人您平日里不近女色,没想到比我这行家还要厉害,这才几个时辰就得手了,激烈得连肚兜带子都弄断了,您给兄弟说句实话,她是不是承受不住您金刀铁马地猛攻,给疼昏过去了。”
    “少浑说。”
    左良傅抢走肚兜,想揣进怀里,又怕这小子打趣他,可拿在手里怪不好意思的,心一横,扔进火里烧了。
    男人轻咳了声,仍是一副冷漠禁欲的神情,淡淡道:
    “她重伤晕倒了,我背她来山神庙避雪,也不知道这污秽玩意儿是哪儿掉出来的,莫不是……这丫头怕我伤她性命,故意用美色勾引我,没错,她就是故意扯下来让我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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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良傅:这是她故意掉出来,让本官捡的。
    夜郎西:装,你他妈就好好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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