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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节
    何潘仁原本一直在静静地瞧着众人,听到这一句,才眼眸微垂,嘴角多少露出了一点笑意。
    良叔一听却是呆住了:娘子这是宁可绕上一天,还背上将来一路难以过关的风险,也不肯丢下何潘仁主仆了?可万一夫人那边……他只觉得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崩”地一声断成了两截,脱口道:“娘子,万万不可,夫人她只怕等不得了!”
    这一声,仿佛雷电劈下,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凌云怔怔地看着良叔,只觉得自己心里仿佛有个声音在说,“果然如此”,又有声音在反驳:“不,不可能,阿娘她明明还记得我和她的赌约!”
    玄霸的脸也是刷地一白:“良叔,你为什么要咒我娘?”
    既然已是这样……良叔心里一横,索性翻身下马,单膝跪了下来:“娘子,郎君,夫人的确病重,因此国公才会急召娘子郎君去涿郡侍疾,但夫人担心娘子郎君太过担忧,才命小人一定要跟娘子说那句话。如今距小人离开涿郡已有十余日,咱们真的不能再耽误了!”
    玄霸的脸色顿时更是白得不见半分血色,茫然看着凌云叫了声“姊姊”,凌云的心里耳边原本有无数声音嗡嗡乱响,听到玄霸的这一声,倒是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定了定神方向良叔问道:“医师是怎么说的?”
    良叔深吸了一口气:“医师说,他们会尽力而为。”
    也就是说……凌云微微闭了闭眼,心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她一定要带着玄霸,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母亲身边!
    看着临清关和关前黑压压的人群,凌云的脸上已只剩一片冰雪般的漠然。她平日遇事其实算不得机敏,但越是到了生死关头,倒是越会多出几分锐利决断,无数事情无数情绪从她的心头乱纷纷地涌过,她却依旧在转瞬之间就拿定了主意。
    抬头瞧着何潘仁,她神色淡淡地点了点头:“何公子,这次可能要委屈你和阿祖了。”
    何潘仁从良叔说出那句话起,便知此事已是不可勉强,心头只剩苦笑:这一次,他分明已找对了人,找准了路,却偏偏找错了时间,这叫什么事!不过此时对上凌云苍白的面孔和瞧不出半点情绪的眸子,他的心里却还是微微一震。
    凌云的话对他而言,倒是没有半分意外,他心里念头一转,索性也欠了欠身:“何某明白,娘子有话直说,何某绝无怨言,至于这些马,娘子尽管骑去便是!”
    良叔听到这句,不由松了口气,瞧着何潘仁,感激地点了点头。凌云的脸上却依然是平淡无波:“好,烦劳公子听我分派,恕我不能为公子再耽误时间。”
    何潘仁没料到她会答得如此理直气壮,不由皱了皱眉,随即便是一哂:都到这时候了,难不成还指望她这样的汉人贵女对自己这胡商礼数周到,感激涕零?
    他静静地等着凌云的下文,凌云却转头看向了阿力和阿泽:“你们立刻跟何公子和阿祖换好衣服文书,回头再自行设法过关!”
    何潘仁不由一怔,抬头看着凌云,眼睛慢慢地亮了起来。
    阿泽和阿力也愣了愣,娘子的意思是,让他们跟何潘仁主仆交换身份?她要继续带这个胡商去涿郡?这……好像也不是不行,毕竟良叔的文书上只注明了事由和随行人数,何潘仁和阿祖只要低调些,不难蒙混过关;倒是他们要拿何潘仁的过所办事,情况要麻烦得多,然而身为李家部曲,替主人冒险能算什么大事?
    他们相视一眼,同时沉声应诺。良叔吃惊过后也明白过来:眼下这的确是最妥当的法子,何潘仁如此仗义,他们也不能言而无信,至于阿泽和阿力……他心里一声叹息,面上却半分不露,只寒声道:“你们自己警醒些!若有万一,记得绝不可泄露身份!”
    这话自有份冷酷的深意,阿泽和阿力却是脸不变色的应了下来:“属下明白!”
    倒是凌云怔了一下,瞧着阿泽和阿力,脸上露出了一丝歉疚,摇头道:“不必如此!若关防太严,你们无须勉强,凡事以保全自己为第一。”
    阿泽和阿力都有些意外,抬头看了看凌云,又看了看良叔,良叔还想再说,凌云已毫不犹豫地打断了他:“你们去换衣服吧,越快越好!”说完便转头看向了何潘仁:“何公子,请!”
    何潘仁目不转睛地瞧着凌云,突然间只觉得,自己的眼光实在是不错,眼前这个小娘子,不但从来都没让他失望过,而且比他想象的显然更有意思,不,是更有意思得多!既然她能做到这一步,那自己也不妨再多做一点事情。
    不知不觉中,他的眸子里再次溢出了一点笑意:“我倒觉得,娘子不必如此为难,我有一个主意,或许可以让大家都安然过关,不知娘子是否愿意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额……又晚了。明天还是下午到晚上才能更新了,争取下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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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0章 绝色倾城
    随着日头渐渐升高, 临清关的城门之前愈发拥挤喧闹,守关的士卒们心里也愈发燥热不耐。
    这里原是依山临水的好地方, 城门大开之时,那穿堂风一吹,纵然在盛夏时节, 也自有一股清凉爽快。不过眼下, 他们后头的城门已关了大半, 前头又挤满了等候过关的人, 风是吹不进来了,各种咸酸馊臭的气味倒是一阵阵地往里飘,内涵之丰富深刻,让人简直想都不敢多想!
    人群里,不知谁哀叫了一声:“什么时辰才能让我们过去啊!”旁人自是纷纷附和。
    众兵卒相视一眼, 心里都是一酸:他们也想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关放人!这关口一开, 能吹着凉风不说,给贵人帮忙能收打赏, 给商人验货能拿外快,哪怕给寻常人查验过所呢, 三瓜俩枣总是能捞到的,不比这么站着干瞪眼强?要么, 就干脆封了关也行,大家至少还能落个清静!像眼下这样要开不开的,不但等着过关的人煎熬,他们这些守关的不也是受罪么?也不知上头那些人怎么想的!
    眼瞧着等候过关的人越聚越多, 领头的老兵孙万寿原是老成持重之人,索性走出两步,高声叫道:“你们还是先散了吧,今日没有军务政务在身的人,只怕都不能过关了,你们明日再来!”
    众人一听这话却是炸了锅,有人便叫道:“昨日你们也是这么说的!”“正是,前日我多等等原是可以过去,是你们说不如明日一早来排队,结果便耽误到了如今!”“你们到底还有没有个准章!”
    一时之间,各种声音吵成了一团,人群也围得更紧了。几个士卒早已满心不耐,忍不住怒道:“你们爱等不等!”那些等了两日的原就憋了一肚子的火,听到这话自然更是气愤填膺:“是我们爱等么?还不是你们……”
    眼见着两下就要吵起来,孙万寿忙道:“都少说几句吧!”只是这燥热天气里,已经挑起来的心火哪里轻易压得下去?他这话一出,外头那吵嚷的声音反而更大了几分,有的已带上了咒骂,士卒这边自然不敢示弱,也喝骂了回去。
    孙万寿听着这动静愈发不像样,忙喝了句:“别吵了!”然而在愈来愈高的叫骂声里,他的声音就如石子入海,连浪花都溅不起多大一朵,倒是他自己被这嘈杂的声浪震得耳朵生疼。
    情急之下,他干脆捂着耳朵,用尽力气叫了一声“住口!”
    这一声叫出,他也不知自己声音到底有多大,却清清楚楚地瞧见,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愕然之色。他心里一惊,忙放下了双手,这才发现:周围还真的安静下来了,有些人虽还半张着嘴,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来。
    孙万寿忍不住揉了揉眼,这才确信,自己并没有弄错:原来他还真把这些人都震住了,原来自己这一吼,竟有威力如斯!
    他心里不由一阵得意,咳了一声正要说话,就在这时,他终于也听到了那个声音——那是一种号角的声音,声量虽不算多大,却悠远神秘,仿佛带着一种慑人的穿透力,吹响在每个人的耳边!
    原本被第一声号角震得相顾愕然的人群,此时都齐齐地转过头去,看向了号声传来的方向。就连守关的士卒们也都伸长了脖子,只是人群太密,那声音隔得似乎还有点远,他们就算踮起脚尖,也是什么都瞧不见。
    好在他们并没有等太久,便响起了第三声号角,距离显然已经更近了。
    随着这一声,人群如潮水般“哗”地向两边分开,在蓦然空出来的宽阔石路上,赫然是一支齐整无比的队伍,九匹一看就是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组成了一个品字形状。当先是一个骑着黑色大马的汉子,皮肤黝黑,卷发深眸,一瞧便是异域之人,他上身并未着衣,却戴了个镶嵌着无数宝石的沉甸甸的项链,腰上围着虎皮裙,看去就像画里走出来山精虎怪一般。
    这黑塔般的汉子身后,是两个相貌有些相似的俊秀少年,一个穿着白底织金的袍子,一个穿着蓝底暗银的袍子,愈发衬得这两人容色清俊,贵气逼人。
    若换了平时,一个这样的美少年,便足以让人挪不开眼了,何况是两个?只是此时大家的目光只是在他们身上一扫,便齐齐地落在了队伍的正中。
    在那里,被众星捧月般围绕的,是一个骑着浅金色骏马,穿着深金色长袍的年轻人。骏马夺人眼目,衣袍闪耀无比,然而在夏日的灿烂阳光里,最耀眼的却还是那张玉雕般面孔,剑眉如墨,深眸如潭,顾盼之间,几乎自带着一团光晕,让人一眼看去,便只能仰视,只想膜拜……
    原本嘈杂无比的城关前,此时已是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这支队伍不急不缓地穿过人群。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他们在城关前停了下来,那当先的黑皮汉子跳下马来,在金袍郎君的马前匍匐跪倒。那位郎君轻轻一按马鞍,踩着他的背脊翩然下马,动作之优雅舒缓,似乎竟比他的容貌更令人心折。
    张万寿早就看傻了眼,待见到这位郎君一步一步地向自己走了过来,这才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他下意识迎上两步,想开口询问,对上来人的俊美绝伦的容颜,张了张嘴硬是没能说出话来。
    好在来人的队伍里,有人几步赶了上来,一身官吏打扮,容貌毫不出众,开口说话也是张万寿最熟悉不过的官家腔调:“此乃西域昭武国王子殿下,殿下急于拜见我朝陛下,我等奉命送他北上,还请即刻开关放行!”
    张万寿恍然点头,原来是西域来的王子。他守关多年,来往使团见得多了,王子自然也见过几个,但这般这神祇般耀眼的王子,却还是第一次见到——不过这样的人物,身份自然是不同凡响的,除了王子还能有什么身份能配得上?
    使团和传令官原是上头交代过可以放行的。在这样的异域人物面前,张万寿着实不愿少了礼数,让他们看轻了去。当下挥手让兵卒们立刻推开城门,自己也拿出了十二分的端庄气度,向来人叉手行礼:“烦劳出示鸿胪寺文牒。”
    这官吏模样的人笑了笑,身子往边上一让,却见那位昭武王子缓步走上前来,手里捧着一册装饰精美的文牒,亲自放在了关前特设的案几上,随即抬头向张万寿微微一笑:“有劳了。”他的声音柔和低沉,带着一点点异国的腔调,却丝毫不损其动听,一双带笑的深眸,更是仿佛有点点星光闪动。
    张万寿只觉得心头一突,怎么都不敢直视这张笑颜,窘迫之中,只能赶紧拿起了案几上的印章。那位王子殿下便伸手在文书上指了指,“这里,还有这里。”张万寿一眼瞥去,只见那修长的手指也仿佛是用最好的白玉雕成,连文书用的白纸相形之下都显得暗黄了。
    这个人,莫不真的是玉做的?
    张万寿一时也不知自己到底想了些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在那手指所指的地方盖下了印章,想要看看盖得如何,那只白玉般的手掌却是轻轻一拢,将文书卷了起来,向着张万寿又是微微一笑:“多谢。”张万寿呆了一下,忙不迭地叉手还礼,慌张中差点还扭到了自己的手指。
    待得他回过神来,那黑奴早已把王子的坐骑牵到近处,再次伏倒在地,让他踏着背脊上了骏马。
    一行人并没有再做逗留,纷纷催动坐骑,簇拥着王子穿过了城关,扬长而去。
    远远的,又传来了三声角鸣,只是一声比一声离得更远,最后一声传来时,那几个的身影已消失在骏马扬起的尘土之中。
    临清关前的人这才如梦初醒,在众人轰然响起的议论声中,兵卒们忙不迭地再次推动了城门。只是未待城门彻底合上,就见从洛阳的方向,一匹骏马飞奔而来,直奔关前。未等马匹立定,来人翻身下马,厉声道:“有军令,来护儿率兵谋反!即日起,所有关防封闭,无军令,不得放一人一马过关!”
    沉重关门仿佛也被一声所震,在颤动了几下之后,轰然一声,彻底关拢。临清关前的人群静了一静,随即便彻底炸开,惊叫声,询问声,抗议声响彻云霄,然而关门已紧紧地闭上,这些声音再也传不到临清关外的那片天地了。
    张万寿也是被变故惊得目瞪口呆,忙不迭地迎着来人退到关里,带他去见镇关的将军。传令者一面走一面摘下了头盔——若凌云等人还在,自会认得,正是河阳关的那名军士。
    看了看关外喧闹的人群,他心里一动,随口问道:“这两日,有没有从长安过来前往涿郡的一伙七八个人过关?身边还带着两个胡商的。”
    张万寿略一思量便摇头道:“这两日有斛斯将军提醒,我们将军下令严查关防,除了不得不放行的,不曾轻放了一个,军牌都要细查,更别说胡商了。”
    军士哼了一声,点头道:“那就好,待会儿你帮我派人去外头查查,这两个胡商一个生得白净美貌,另一个高大黑丑,最好认不过。”
    张万寿不由呆住了:白净美貌,高大黑丑,胡人……军士瞧他脸色不对,眉头顿时皱了起来:“怎么?你见过他们?”
    张万寿张了张嘴才道:“就在上官来之前,有个昭武的王子要去辽东,之前没有军令封关,自是不能无故扣留使团,我等便让他们过关了,似乎有十来个人,那王子的确生得极好,身边还有个黑皮奴。”
    军士脚步一顿,怒道:“荒唐!他们怎么又成了使团?你们都不查文书的么?”
    张万寿心里一跳——那些文书,外头的模样自然是对的,但里头写了什么,他根本就没细看,回想起来,竟只记得那王子比纸还要白上三分的手指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自然查了,不然我等也不敢开关放人。上官为何要寻这几个人?”
    军士冷哼了一声,没有答话,他也是今日才知道将军为什么想扣下那胡商,可惜到底还是晚了一步,毕竟严查关防还好说,彻底封关却必须拿出足够的理由来,倒是让那些人溜了出去。不过如今这些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他们要做的,是从现在起,彻底封闭各处关卡,绝不能让任何消息传到涿郡和辽东去!
    至于已经过关的那些人……他看着远方巍峨起伏的太行山脉,冷笑了一声:这一路,自会有人好好地“招待”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嗯,隋末天下大乱的序章——杨玄感造反,就要拉开序幕了。
    话说,刚才写完了半天发不出去,一遍遍的自查,一个词一个词的试着改,终于发现是因为我写了“eight nine个人”,改成了十来个人,终于发出去了,我……说啥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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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四面埋伏
    眼见着身后的临清关已越来越远, 玄霸不由拍拍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刚才那老兵要检阅文书的时候,他紧张得都快握不稳缰绳了——那文书虽不算是假的, 却没有这一路上关防的印章,只能用良叔的兵部文书和何潘仁的过所来移花接木,稍微细看两眼就能瞧出不对来, 没想到那老兵却好像连看都没看, 毫不犹豫地就往上盖章了!
    转头看着何潘仁, 他忍不住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些人不会细看?”
    何潘仁不以为意地答道:“我不是一直拿着文书在跟他说话赔笑么?”
    啊?玄霸茫然地瞧着他, 一时答不上话来,还是小鱼嘴快,接口便道:“你不也一日到头地冲着我们又说又笑么?”有什么特别的吗?
    何潘仁转头瞧着小鱼,嘴角慢慢地带上了笑意,一双眸子里仿佛有星光流转, 眉梢唇角更是带上了万种风流……小鱼不由呆了一下, 随即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摆手道:“够了够了, 你不用笑了,我明白了还不成么!”
    良叔一直跟在后头, 并没有瞧见两人的眉眼官司,倒是把这番话都听了个清楚, 一时间冷汗都要下来了——何潘仁提出这个计划后,他便觉得别的都还好说,唯有检验盖章那一关实在难过,何潘仁却信誓旦旦地说交给他就成, 大家也都信了,结果他的办法就是冲人笑?这不是胡闹么!想到事情万一失败的后果,他后怕之余,到底还是没有忍住不满:“何公子,还请下不为例!”
    何潘仁回头瞥了他一眼,淡淡地道:“良叔放心,我自有别的准备,只是发觉用不上,便没再多事了。”
    良叔被他这么一瞧,只觉得心里一寒,顿时不敢再说什么。
    凌云心事重重,一路都没有开口,听到这句“有别的准备”,心里倒是一动,皱眉问道:“那鸿胪寺的文书,也是别的准备?”之前何潘仁只道他的确是在鸿胪寺挂过号的使者,只是后来把这事给忘了,现在想来却实在有些蹊跷,这个人,到底做了多少准备,给他自己留了多少后路?
    何潘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倒不是,我本想瞧瞧大隋的朝廷和陛下是什么模样,才特意让人开了这份文书出来,结果走到半路才得知,你们的陛下御驾亲征去了,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这东西对我自然也就没了用,我去那什么鸿胪寺换完文书后便扔到了一边,若不是今日说起只有使团能过,我都想不起来了。早知你们这边会把使者看得比商贾高那么多,我一路上就该用这份才对,何必又是排队又是赔笑的耽误这么些工夫!”
    玄霸不由奇道:“难不成你们那边把商人看得比使者重?”
    何潘仁毫不犹豫地点头:“那是当然!使者多半是来要好处的,商人却能给人带来好处,这笔账实在是再好算不过了。”
    他的意思是,他们这些人都是不会算账的?众人不由面面相觑,一时却反驳不得,只有凌云清清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原来你们辛苦奔波,都是为了给别人带来好处。”
    何潘仁依旧是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们自然是为了挣钱而来。但生意要想做得长久,先就得给别人带来好处,若是只想着自己挣钱,如何能真正站稳脚跟?通天下之有无,结四海之宾朋,这话可不是说说而已。”
    这话虽然有些市侩,倒是自有一番有理,凌云点点头没再开口,倒是玄霸笑了起来:“何兄不是不爱做生意么?怎么说起生意经来也头头是道的?”
    何潘仁笑道:“这些道理我们粟特人都是从小听熟了的,今日在娘子郎君们面前说起这些来,倒是何某失礼了。”
    良叔之前有些失言,此时忙道:“何公子过谦了,公子见识广博,我等自愧不如。”
    玄霸也道:“正是,这一回,若不是何兄能想出这个主意,又肯亲自冒险,咱们也不能这么顺利过关,阿力阿泽也多半要留在那边受罪了。”
    何潘仁笑了笑,“这话可不敢当。咱们既已同队,自该守望相助,但凡能过去的地方,就该大家想方设法地一道过去,三娘三郎也好,阿力阿泽也好,没有谁是该被落下的。”
    他语气并不重,却自有一份顺理成章到无须强调的笃定。众人原也听凌云转述过何潘仁那“一视同仁,生死不弃”的规矩,但此时听到他亲口说出来,感受却大不相同——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矩?阿力阿泽怎么能跟三郎三娘一般要紧?偏偏还被他说得如此理直气壮。
    这种理直气壮里,似乎有种怪异无比的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了众人的心上,大家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凌云也是半晌无言,她一直记得答应过何潘仁的话,就算在最焦虑的时候,也没想过要丢下他,但直到何潘仁提出他的办法时,她才明白,原来在何潘仁的眼里,这还是不够,原来在他的眼里,生死不弃,是包括队伍里的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