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组前两天,南山偏巧下了一场薄雪,雪花不大,落地即化,只留下一片泥泞。
兮泑还在屋内整理衣物,时桑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里,时桑神秘兮兮道:“我今天听说了个八卦,你猜是谁的?”
兮泑一边叠衣服,一边用脑袋夹住手机,鼓了鼓嘴:“我对公司的八卦不感兴趣。”
“这个你肯定有兴趣!”时桑断定。
兮泑停下手里的动作,无奈道:“好,你说。”
时桑满意道:“我听说江澈的经纪人给宋姐打电话了。“
“啊?”
“我真是服了伊霜了,你知道吗,她谎称家里有事,没去江澈的见面会,结果去了晏淮的路演现场!”
“这样啊。”
时桑顿了顿,好奇道:“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在收拾东西呢。”兮泑糯糯道。
时桑拍了下大腿,也没在意兮泑的平静,怅然道:“本来啊,江澈和伊霜都是归国艺人,惺惺相惜,之前相处的挺好,江澈工作室还特意给她留了最好的位置,完全是把她当朋友看待的,可她心思可太多了,不仅让我们接这个锅,自己跑晏淮这边来了,要不是被她粉丝撞见拍了照片,这事儿谁能知道呢。”
兮泑盘腿坐在床上,肩膀上披着一件厚厚的毛茸茸的小熊睡衣。
她紧了紧睡衣,手肘拄在膝盖上,单手托着下巴。
“你至于这么开心嘛,我们和伊霜又没有冲突。”
时桑可没有兮泑那么想得开,她当即反驳道:“怎么没有冲突,你知道她为什么把去江澈见面会的机会给我们吗?亏我还对宋姐点头哈腰的,前段时间天天给她带星巴克。你不知道,我听到了点风声,说......”
“江澈不是《星光99》的pd。”兮泑补充道。
时桑一愣:“你的小脑袋瓜挺聪明的嘛,这事儿虽然没证实,但要是真的,那伊霜跟江澈交好的目的性也太强了,怪不得江澈那边那么生气,这下就算表面上不撕破脸,私底下也决裂了。”
兮泑点了点头。
这个坐姿压得她双腿发麻,于是便换了个姿势,驱起膝盖,下巴枕在上面,一边像无聊的小孩用牙齿互相碰撞,一边软绵绵道:“伊霜是公司用资源保的名额,无论怎样都会出道的,她这么有底气却还这么努力,我自愧不如。”
“......你这么想?”时桑迷惑。
“嗯,无论如何都要出道这一点,我和伊霜没有分别。”
“我没想到你对梦想这么坚定。”时桑喃喃感叹。
她虽然总说以兮泑的资质想要出道绰绰有余,但影响出道结果的因素太多了,除非有绝对的优势,不然没人能保证不出变故。
她一直希望兮泑保持着绝对的自信参加完比赛,但她没想到,兮泑竟然真的如此自信。
“梦想?”兮泑弯着眼睛笑了笑,“是吧,人能好好活着,都是因为有梦想。”
时桑备受鼓舞:“说得对,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时桑总觉得,虽然兮泑时常糊里糊涂软萌萌的,但遇到事情总是出奇的淡定,她从来没见兮泑的情绪大起大伏过,好像比她这个经纪人还靠得住。
“那我继续收拾东西啦?”
“别急啊,你就不想知道传的风声是谁吗?”
“......那个人吧。”兮泑稳稳道。
“哪个人?”
“晏淮。”
挂断电话,兮泑一头栽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揉了揉头发。
她怎么就没想到。
晏淮都在南山呆了多久了,总不可能是来这边度假或追忆往昔的,肯定是有工作啊。
光是一个路演和离婚,根本不至于提前好几天过来,他就是准备直接进节目组了。
她好像当着晏淮的面,说希望江澈当pd来着。
他当时怎么没戳穿呢?
兮泑一咕噜身坐起来,套上了打底裤和毛衣,又扣了一顶足够暖和的毛绒帽子,一溜烟儿跑出了家。
她去超市买了盒糯米糍,又买了两条好烟。
不管怎么说,套套近乎还是有必要的。
还是那家酒店,上去之前她给晏淮发了微信。
得到准许后,兮泑抓了抓被毛衣摩擦的发痒的脖颈,快速挤进电梯。
晏淮刚洗完澡。
浴室尚且雾气腾腾,玻璃镜上的水珠沿着光洁的镜面缓缓下滑。
他都没来得及吹头发,接到兮泑的微信就火速套了件宽松的t恤,头发上的水滴滴答答落下来,沾湿了领口。
领口贴在皮肤上,又粘又凉。
晏淮的喉结微微一滚,摸了一把自己的脸。
虽然没上妆,但应该还是挺好看的。
他提前把朱小春支出去买酒,省的引起不必要的猜疑,算算时间,兮泑也该上来了。
晏淮推开房门,朝电梯口的方向望去。
他看见兮泑手里拎着个方方正正的硬纸袋,光看外表就知道,那是两条万宝路。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用超市塑料袋装的花花绿绿的小零食。
晏淮:“......”
兮泑微微有些喘,懵懂的葡萄眼随着呼吸轻颤。
“晏先生。”
晏淮挑了下眉:“才刚离婚,我就从嗨变成晏先生了。”
兮泑绷了下唇,眼睛猛地眨了两下,试探性道:“还是......我应该叫一声pd?”
晏淮也没太惊讶,他知道兮泑早晚会发现。
距离节目录制越来越近,内部流出的消息也越来越多。
江澈的行程根本就和《星光99》冲突,他被爆出来是早晚的事。
“让你失望了,pd不是江澈。”
“没有没有,我一点都不失望,嗯......之前多亏你帮我,以后你又是pd,实在是不知道还能报答什么,就送点你喜欢的烟。”
兮泑把包装袋一举。
她记得一年前见面时,晏淮就是叼着这种烟,慵懒的,勾人的,抵着镜子。
“之前不是说了,报答先欠着。”
“那我可能还不起了。”兮泑心虚道。
“不一定。”晏淮别有深意的看了兮泑一眼。
片刻静默。
晏淮开口问道:“前天路演,伊霜到后台找我,我没怎么搭理她。”
不用多说,兮泑也能想象伊霜会怎样跟晏淮套近乎。
她觉得手里的万宝路突然沉重了起来,沉重的她都有点拎不动了。
兮泑突然抬起眼来,喃喃道:“我也来找你了。”
晏淮微微眯眼,眼神微沉,漆黑的瞳仁背对着光亮,让人猜不透情绪。
“你很想出道?”
兮泑丝毫不耻于承认,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切实能帮助她的。
“我有必须出道的理由。”
“伊霜来路演的照片是你拍的?”晏淮问的很轻,他的嗓音微沉,和缓,听起来十分动听。
兮泑却觉得十分煎熬。
她曾经努力把心底阴暗的那一面隐藏起来,小心的,隐藏的微不可见。
可无论多么努力,现实就是现实。
她从来就不是妈妈那样温柔善良的女人,她不懂什么叫以德报怨,不懂人为什么要学会宽容,不懂为什么抢回自己的东西,也不可以不择手段。
但她仍然向往,希冀,贪恋着属于阮明颂的光,那是跟她不属于一个世界的,光明磊落的温暖。
“啊是我,其实我,就是这么坏的人啊。”
她终于无处遁形。
晏淮那么聪明,他能想象出她的一切手段。
其实她没什么在乎的人,但偏偏不想给晏淮留下这样的印象。
这会让晏淮觉得,当年幸好没能捡回那只兔子。
她不是一只纯良无辜的兔子。
“不然呢?”晏淮淡淡道。
“嗯?”兮泑莫名其妙。
“你以为我认识的你是什么人?”
“啊?”
晏淮拽住自己的袖子,开始拉扯。
t恤宽松的领口沿着右肩下滑,越过细腻流畅的锁骨,越过结实紧致的肩头,颀长的脖颈顺下一条舒服的弧线,荷尔蒙在那道弧线上跳跃,颈窝的阴影里,漾着严以言明的诱惑。
兮泑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晏淮主动奉献的福利。
这也太刺激了。
哪怕她是个保守禁欲的好姑娘,也禁不住组织这种级别的考验。
她一直知道晏淮长得好,身材好,皮肤也白,简直是女娲同志心血来潮捏出来的工艺品。
现在’工艺品‘得知她不是心灵纯洁的好姑娘,于是准备撕破脸皮,把她的肉-体也玷污了?
兮泑往后缩了缩,默默咽了咽口水,揪紧胸口的毛衣。
“这种报答......我是不能答应的。”
她认认真真,表面自己的立场。
现在她和晏淮已经不是夫妻了,晏淮还即将成为决定她命运的pd,他们之间不能有这种龌龊的交易。
这超越了她的心灵底线!
晏淮的眼睑微微一抖,舌尖在口中轻轻扫过,他将右肩冲着兮泑,指着上面一个浅褐色的牙印道:“小时候,我把皮球扔过了墙,不小心砸了你的向日葵。”
“嗯?”兮泑眨眨眼。
“你跑到我家来,说要跟我比石头剪刀布,谁输了就答应对方一个要求。”
“呃......”
兮泑完全不记得了,她只觉得石头剪刀布十分幼稚。
“我嫌幼稚,但你不依不饶,我只好跟你玩。”
“唔......”
她小时候居然是不依不饶的人吗?
“第一把我赢了,我让你捡了球过来,你要玩第二把。第二把我还是赢了,没什么要求可讲,就让你帮我喂了兔子,你要玩第三把。第三把你终于赢了,要求是亲一口我的肩膀。”
“......”
兮泑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晏淮饶有兴致道:“结果你狠狠的咬了我一口,理直气壮的说不玩了。”
兮泑惊了。
她曾经居然是如此无赖可恶的人,晏淮体会的淋漓尽致。
晏淮松开袖子,扯了扯领口,慵懒道:“我还奇怪,十年没见,你怎么变得这么乖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