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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帝江山_158
    当年岳飞遇害后,看守他的狱卒不忍其尸骨受损,便将其偷出,埋在大理寺的树下,此刻皇榜悬赏,那名狱卒的儿子便前来揭榜,重新挖掘岳飞的尸体下葬。岳飞尸体出土的时候,肉身不腐,宛若生时,身旁别无它物,唯有一枚白玉环。
    岳云张宪的尸体亦在其后被挖掘出来,这两人的尸体隔了这么多年,都已经被虫蚁所食,仅留下两具白骨。只是让人奇怪的是,那两具白骨口中各含着一枚玉扳指,令人称奇。
    挖掘尸体的那天,赵瑗和萧山都在现场,当年两人埋骨,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一年,萧山上前,将两枚做记号用的玉扳指收回,紧紧的攥在手中。赵瑗的眼眶微红,亲自主持岳飞父子和张宪的葬礼,就安葬在西湖边的栖霞岭处,上香祷告:“愿忠武在天之灵,保佑大宋。”
    群臣亦跟着鞠躬行礼,萧山也在其中。
    后世的岳云张宪墓都是衣冠冢,而这一次,却有了真人的尸骨。
    一切都在改变,历史的车轮已经偏离的原本的轨迹,越驶越远,走向不可知的未来。
    在赵瑗的这一系列行动中,反应最大的就是赵构。赵构现在快要郁闷而死了,当初赵瑗当皇子,当太子的时候,都一直是个听话的乖宝宝。赵构原本以为他登基之后,依旧会是一个听爹话的好孩子,岂料赵瑗刚登基的那个把月还是很听话的,赵构说的都一一照办,但是随着时间一点点的推移,现在赵瑗却越来越不听话,虽然平日里请安探望一样不少,但一旦赵构说到对金政策的时候,赵瑗不是顾左右而言它,就是软底硬抗,现在更是变本加厉,赵构连跳脚叫骂寻死觅活都不管用了。
    当听说赵瑗已经绝对抛下自己要御驾亲征的时候,赵构彻底的坐不住了,当初他之所以肯退位,完全是指望儿子能够保存半壁江山,自己好享清福。可现在一切事情的发展,完全朝着他所期望的相反的方向去的。
    当赵构打听到张宪岳云出土的时候,口中所含玉扳指的样式时,多年前的往事浮现在他的眼前。
    那一年赵瑗还刚刚十六岁,正式岳云张宪被腰斩于市的时候,赵瑗当天晚上回来的非常晚,而且手上有一枚常带的玉扳指不翼而飞。赵构本来都已经忘记这件事情了,可现在细细想来,终于恍然大悟——这个养子原来是早有预谋的,十六年前就有预谋,装作一副乖宝宝的样子隐忍不发,直到自己手握大权,便一发不可收拾。
    赵构心中是又急又气,不论赵瑗这一战是胜是负,都是一件对自己非常不妙的事情。胜了,赵瑗的威望将无人能够撼动,自己说的话将会连一个屁也不值;败了就会更加糟糕,完颜亮提兵南下,自己又要逃跑不说,还会更加狼狈。赵构觉得自己年纪大了,经不起这么折腾,也非常不想折腾。
    他开始或公开,或秘密的联络朝中反对亲征的保守派,议和派,并且开始考虑废帝的问题。
    赵构这一切的活动,当然瞒不过赵瑗的耳目,太上皇要见几个官员,没道理不让他见。如果战胜,那么一切好说,如果失败,必然会万劫不复。
    因为给岳飞平反一事,父子两个已经彻底翻脸。更不用赵构听说赵瑗居然启用自己最讨厌的张浚了。赵构在一天赵瑗上朝的时候,大摇大摆的来到崇政殿,直斥赵瑗:想要对金国用兵,等到自己百年之后再想吧!
    赵瑗当时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是敷衍过赵构之后,又和颜悦色的将其送走,当时萧山也在,见到赵瑗态度暧昧,心中不免有些担心。
    等到周围人不多的时候,萧山有些担心的问:“太上官家如此,陛下打算怎么办呢?”
    赵瑗过了半晌,颇有深意的道:“国事为重。”算是彻底的表明态度,赵构哪怕就是现在上吊自杀,自己绝不会为之所动。
    赵瑗开始着手朝中的人事调动,他首先将陈俊卿调派去了建康,协助已经在那里的张浚安排相关事宜,又将赵构的铁杆亲信杨存忠封王,夺了他的三衙长官之职位,换成了自己的亲信余漠,命余漠呆在临安,如果有变,该动手时就动手。又将虞允文留下,安排临安的一些琐碎事宜,让其管理各地送上来的税收和监督各处的粮草运送。
    安排好这一切之后,已经过了一个月,江北的消息也已经传了过来,完颜亮签军六十万,号称百万,兵分三路,分别从关陕,荆襄,和淮西三路南下。
    关陕和荆襄地区非别由金国的另外两位大将率领,而完颜亮则迁都汴梁,亲率东路军,抵达淮西。
    赵瑗昭告天下,讨伐完颜亮的倒行逆施,并且将朝中主战派的官员和保守派的重要官员史浩带走,前去建康,御驾亲征。
    原先驻跸临安保卫京城的约莫三万军队,赵瑗带走了一万,留下了两万。虽然他知道赵构可能会有一些动作,但给他留下的官员都是一些搞后勤的,又有虞允文和余漠两人坐镇,赵构就算是有什么行动,也难以有大气候。
    御驾出发的时候,由萧山统帅京城带走的一万御林军,队伍浩浩荡荡的开赴建康。
    这一次出发,和赵构上次的“御驾亲征”全然不同,临安的百姓在皇帝出宫的时候纷纷驻足观看,有些年轻人不胜向往,觉得这个新上台的皇帝比老皇帝有志气多了。却也有一些人在心中默默的叹息:皇帝这是要抛弃临安了?万一金兵打来,我们的商铺,财产怎么办?
    萧山策马走在队伍的最前方开路,清晨的朝阳照射在他的身上,显得分外夺目,赵瑗没有坐车,亦全身戎装,策马而行。没有人知道这一次大战最后的结果,甚至连“先知”萧山也不能。
    历史上,完颜亮在这里南侵中被自己的人杀死,毙于江中,南侵失败,金国有小尧舜之称的一带明君完颜雍上台,宋金再次陷入胶鬲对峙的局面。
    但是这一次,完颜亮上台时间并不算太长,倒行逆施还未到极致,他手下的将领尚未对他痛恨入骨,内部叛乱的情形不见得会出现。而历史上接替完颜亮的完颜雍,现在三十一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目前为东京留守,其妻乌林荅氏尚未被完颜亮觊觎美貌而侮辱自杀,完颜雍和完颜亮的关系并未抵达冰点,是不是会在完颜亮南征的时候废帝自立还是两说。
    金国发兵六十万,南宋所组织起来抵挡的兵力尚且不到二十万,这一场大战的结果到底如何,难以预料。
    御驾一路上并未去过多的骚扰当地的官府,甚至在途中为了尽快抵达临安,赵瑗亦将这次出发的队伍分为三股,让其策马急行,半个月后,御驾抵达建康,前前后后抵达建康城的官员,都出城迎接,萧山亦下马,命队伍分列两侧,在山呼万岁的呼喊声中,赵瑗正式抵达建康城。
    建康的情况比赵瑗想象中的要糟糕。赵构在二十多年前曾经来这里暂时住过一段时间,当时张浚为丞相,城中也经过金兵的洗劫,没有宫殿,所办公的房间地面上甚至还是土地。
    这一次虽然比上次好一点,但和临安的皇宫相比却差的太远,赵瑗住在临安府衙,办公和住宿的地方都在一起,他并未带后宫女眷同行,太监也只带了几个负责日常事物的,新来的官员很多都住在临时租下的房间内,当日抵达后,赵瑗来不及更换衣服,便召集众人,询问前线的情况。
    完颜亮已经率军抵达对岸的泗洲,并且旗开得胜,占了泗州城,城中原本驻守的军士都丢盔弃甲而逃,渡过长江,抵达了建康,镇江这些地方,索性赵瑗来的即时,这些前线溃散下来的兵将又重新的聚集起来,两军隔着大江安营扎寨,赵瑗登上建康的城楼,甚至能够看得到对岸的完颜亮营寨连绵不断,好似一条巨大的蟒蛇一般,盘踞在对岸,黑暗中对岸的火把甚至照亮了江面,江面上来往的斥候船不绝,有敌人前来打探消息的,也有宋军派去打探情况的,时常会在江中相遇发生摩擦。一夜之间,甚至能够发生短促的战斗十多次不止。
    随着赵瑗的到来,宋军也在不断的从各地调派兵力,集中于此。
    大战一触即发。
    113第一更 争辩
    赵瑗登基之后,即改年号为隆兴,隆兴2年秋九月望日,驻守建康的萧山所部在当天早上的一次小规模冲突中,抓获了五名签军俘虏,稍加审问后,便得知建康府对面完颜亮所派兵力并不多,不足万余人。
    那完颜亮的六十万大军准备怎么调派,其战略意图又是什么?
    赵瑗的面前摊着各处送来的战报,枢密使兼都督中外军事张浚、宰相陈康柏、参知政事史浩、同知枢密院事张焘、建康府统制萧山、以及新任的御史王十朋和帅本部兵马赶到的京湖制置使成闵等人,围在赵瑗旁边,共同参详。
    张浚是历经了靖康之变,后又主持过多场战役,并且在宋金交战初期,曾经江山督师的文官首领,今年五十七岁,是赵瑗上台后将其启用的。此刻他首先开口道:“根据近日战报,完颜亮麾下两大将分别帅军西上东下,其意图已经十分明显,无非是因为建康府江面宽阔,守备森严,不易攻破。故此想要从上游的采石和下游的瓜洲同时强渡,准备合击建康。”
    他的这个看法得到了大多数人的赞同,采石瓜洲两处是长江下游两处重要的渡口,从这里渡过长江可谓是历来北边南下的首选。
    赵瑗道:“依张相公所见,我军当如何迎战为好?”
    张浚不加思索道:“完颜亮前些日子占了泗州,大量战船都聚集在洪泽湖一带,想必其是要准备顺流而下进入长江,兵贵在抢占先机,臣以为不如出骑兵渡江,进入洪泽湖,趁其战舰尚未出发,便将其一击摧毁。”
    萧山在一开始听张浚说的时候,还在心中默默的点头,觉得其分析准确,但听到后面的应对方法,特别是最后一句“渡江北上,进入洪泽湖”的时候,眉头便不由的微蹙。他朝周围的人看了看,只见除了御史王十朋以外,其它人的脸上都有些不以为然的颜色。
    萧山心中觉得这个提议有些不妥,但并未吭声,心想既然这么多人都觉得有些不太妥当,总归是有人要出来反驳的,自己犯不着一上来就和这位统领军事的大都督唱反调。
    果然,早年和张浚合作过多次的大将成闵首先开口,语气有些迟疑:“张相公,洪泽虽是金人屯兵训水师之处,但其守备必然森严,如果冒然前行,是不是有些不妥?”
    张浚朝着成闵看了一眼,毫不客气的问:“有什么不妥?吾统帅中外军事,此时和陛下商议战略部署,岂有你说话的份?”
    成闵便闭嘴不说话了,陈康柏亦开口:“张相公,金兵善陆战,如果派兵渡江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如果要去千里奔袭,会不会……”
    张浚尚未等陈康柏说完,便打断他的话,道:“吾当年督师江上时,你还是个奶娃。汝可曾和金兵交过手,打过仗?”
    陈康柏也不说话了,只是向史浩使眼色。史浩朝着张浚看了一眼后,就转头去看萧山,一个劲的向萧山使眼色。
    张浚显然也看到史浩的动作了,便朝着萧山道:“听说萧将军在襄阳曾经大败完颜亮,定然有点本事。萧将军认为呢?”
    萧山早就听说张浚脾气刚烈,喜欢刚愎自用,现在一见,才觉得这位主战派的首领虽然民望高,但有些具体的军事方针并不怎么符合实际。他本不想当面和张浚起冲突,但现在对方既然点名问道自己,也躲不过,便尽量用商量的语气道:“末将以为,张相公再考虑考虑吧。”
    张浚便有些不高兴起来,问道:“考虑什么?”
    萧山道:“其一,我军优势在于水军,若是渡过长江千里奔袭,肯定是要用骑兵的,水军优势便难以施展;其二,洪泽一带州县尽数被金兵占领,周围也没有可以依凭的据点,奇兵进退有些困难;其三,完颜亮既然将赶制的战舰都放在洪泽湖,守备必然森严,能不能得手还是一说,万一能够得手,军队撤退也有困难,若是到时候完颜亮派人围堵,恐怕要损失惨重。其四……”
    张浚在听到萧山说让自己考虑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是太好了,等到萧山说出一二三,还要准备说四的时候,张浚就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寒着脸问道:“依萧将军看来,这场仗是打不得了?”
    萧山道:“末将以为当三思而后行!”
    张浚猛然拉下脸来:“不用三思了,萧将军怕死的话,现在就向完颜亮递表请和好了!他百万大军见到萧将军的求和书,必然后退不敢南犯,还打什么?”
    萧山被张浚一顿抢白,心情也不是很好,但看着赵瑗在,而张浚又是赵瑗上台之后特意请出来,便压着心中的不满,道:“末将不是这个意思,金人和我大宋有不共戴天之仇,现又犯疆土,怎能退让?末将的意思是,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张浚甩袖道:“那依萧将军说,该当如何从长计议?”
    萧山见周围这么多人都不和张浚去争辩,自然是其它人都或对其不满,或怕他厉害,自己也不想做这个出头鸟,无奈已经上了阵,中途败退可是不行,况且张浚的建议也的确不是很妥当,便道:“依末将之见,当以几之长,攻敌之短。我军目前不善陆战,水军倒是可以和完颜亮一较长短,到不如引起入江,大江之上我军尽可发挥优势,且从洪泽入江的水路复杂,金人初来也不一定熟悉,可以趁机攻击,必然事半功倍。”
    张浚却根本不听,只是盯着萧山,冷笑数声:“这分明是害怕和敌人交战的退避之策!什么从长计议,根本就是畏敌投降!”
    萧山被张浚连番斥责,心中也渐渐有气,说出的话口气便不免加重了几分:“张相公要拿着我军去白白送死,这才是为完颜亮南侵扫平障碍!”
    张浚呵的笑了一声,将萧山上下打量数眼,道:“我听说萧将军以前不姓萧,姓秦,是秦老贼的儿子!后来秦贼事发,才忙不迭的改了姓,真是无耻之极,有其父必有其子。当年秦贼说什么议和蓄积国力,弄得天下民不聊生,现在秦将军又说什么诱敌深入,是要将建康和陛下,送到完颜亮手中才甘心吧!”
    萧山被张浚一句话刺痛心窝,不由的怒喝道:“你胡说什么!陛下在此,当年的是非曲直,自由官家评判!”
    张浚反唇相讥:“不就是仗着早年托了秦贼的关系在王府当侍读,才青云直上么?襄阳一战皆是因为刘錡相公经营多时,你钻了空子占了便宜,才侥幸获胜,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了吗?别说是你,就是岳飞在此,也当听我部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