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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我和孩子
    容承僅深邃的眼眸微微的眯了眯,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抽烟了,可这一会儿,却真想抽一支。
    “容磊。”
    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却稳健平静。
    薛莞不知怎么的,忽然就心脏噗通跳了几下,她的手指微微的攥紧,呼吸也轻的几乎听不到了。
    “去验我和那孩子的dna,我要第一时间拿到比对结果。”
    他声音一落,薛莞只觉整个人仿佛被劈成了两半,一半是尘埃落定的安心,一半,却又是无法言表的委屈,为她自己,也为向阳。
    那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孩子啊,身上流着他一半的血,可他却怀疑他的出身。
    “验什么验,那野种不是你的,你会这样慌来救他?”
    容承僅一行刚已赶来就被按在地上的徐瑞,忽然挣扎着喊了一嗓子,容磊面容一凛,眸色中已经露了杀机。
    容承僅却微微一抬手,徐瑞看着那个男人,他个子极高,气势凛人,只是这样淡漠的看向自己的一眼,却要他整颗心都慌了起来。
    他想要挣扎着往后躲,可手腕处却忽然一凉,接着却是滚烫的血喷了出来。
    周围的人根本没有看到他是怎样拿出的那一把手枪,徐瑞的右手手腕却已经被子弹贯穿。
    尖锐的呼啸声,划破云端,薛莞吓的抱住头瑟瑟颤抖,容磊眉毛都没有皱一下,这样的人渣,死是便宜了他。
    徐瑞很久以后才反应过来,举着那一只血窟窿一样的手,嚎叫,翻滚。
    容承僅一记眼风看过去,早有人堵了他的嘴直接将他拖了下去。
    薛莞只看了血人一样的徐瑞一眼,就躲在容承僅的身后,再不敢抬头。
    她此刻心中却又有着小小的庆幸,幸好她从未曾在他面前说过一个字的谎话,幸好,她从不是奸猾耍心机的人,若非如此,她的下场,大约也和徐瑞差不多了。
    容承僅举步往楼下走,“阿莞,你先去医院照顾孩子,余下的事,等孩子平安再说。”
    薛莞没有应声,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容承僅预备上车那一刻,薛莞忽然叫住了他。
    “承僅,我和孩子,是不是给你造成困扰了?”
    低眉顺眼的女孩儿,不复四年前的青春貌美,却有为母则刚的倔强和坚韧,容承僅此刻心情复杂,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是好。
    薛莞却又一笑,轻轻说道:“不管你信还是不信,我依旧想说一句,我从未想过要用这个孩子算计你,从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也不会。”
    容承僅的眉毛微微一皱,他在车上坐好,隔着半开的窗子望着站在外面的薛莞,声音岁平缓无波,却格外的清冷:“薛莞,现在不是说这些无关紧要事情的时候,你先去医院照顾孩子吧,我稍后也会过去。”
    薛莞一怔,那深色的车窗却已经在她面前缓缓合上,车子引擎声响,薛莞默默的退让在一边,车子缓缓驶出窄窄小巷,薛莞静默站在滴水的屋檐下,许久,一动不动。
    她知道他这样的男人大约一辈子也不会对一个女人掏心掏肺的好,她从未奢想过他会爱她呵护她,可是,她以为至少他知道了孩子活着,向阳就是他的孩子,他会对她态度有稍稍的改观。
    可依旧这么冷,如四年前一样,哪怕是床笫之间,有的也只是无法消融的疏冷。
    她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
    薛莞忍不住思绪又回到四年前,她惊悸之下,下身血流不止,也是在那时,才知道原来她已经有了近两个月的身孕。
    薛莞细细的回想那一刻他的神情,好似,只有惊讶和质疑,而并未有一丝一毫的欢喜和期待。
    薛莞的一颗心,恍若骤然间就被泡在了黄连水中,苦的,紧紧缩成了一团。
    容承僅坐在车上,窗子外道路两边的街景,渐渐变的繁华,他闭了眼,似在假寐,身侧的助手不敢多言一句,也不敢询问他去哪里,只能将车速尽可能的放慢了一些。
    不知多久,他忽然开了口:“太太今日在做什么?”
    “太太这会儿大约仍旧在公司。”
    容承僅微不可见的点点头:“吩咐下去,今日发生的事情,丁点都不许让太太知道,谁敢泄露出去一个字,只管给我拔了他的舌头。”
    他声调轻缓,助手却觉得悚然惊骇,呐呐应了‘是’,不敢再置喙一句。
    今日发生的事情是大庭广众之下堂而皇之发生的,此刻或许早已在群众之间散播开来,他们想要管住手下兄弟和薛莞,轻而易举,可是要管住那么多围观群众……
    只是,就算再难,七少发了话,他们也只得硬着头皮去做。
    容承僅没有去医院,他去了顾维生在郊外的私宅。
    私宅里有一个极大的酒窖,两人但凡有心事的时候,都会相约着去那里喝上一杯。
    顾维生这段时间和一个小明星打的火热,那小明星出身市井,有着一股子一心向上爬的钻营劲儿,偏生人又格外的泼辣,顾维生磕了药一样的上瘾,惹得顾家老爷子十分不满,大发雷霆了数次,这一段,他连顾家都不回,一直都住在这栋私宅。
    容承僅去的时候,顾维生得了消息从楼上下来,松松垮垮套了一件浴袍,头发还湿着,嘴里咬着一支烟,端的是春风得意,满脸餍足。
    “……你不和嫂子恩恩爱爱你侬我侬,跑我这里来干什么?”
    两人相熟,说话就有些无所顾忌,容承僅也不恼,只是听得他提起傅胭,不免有细微的心烦意乱涌上来。
    他自问这事儿虽然棘手,他也依旧能摆平,可不知怎么的,今天他不想面对傅胭。
    “怎么,心疼你刚到手的两瓶好酒?”容承僅不轻不淡的回了一句,他站起身,转身走到窗前,背对着顾维生,望着窗外的落日。
    顾维生不觉讶然,这才发现一向衣服整洁一丝不苟的容承僅,那一身原该笔挺的衣裤,却有了细微的褶皱,而他,显然此刻无心这些。
    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儿,还是和傅胭生气了?
    顾维生甚少见到这样的他,在他的记忆里,容承僅最是沉稳莫测,什么情绪都绝不肯轻易写在脸上的那一种人。
    认识了傅胭之后,顾维生方才惊觉,原来容承僅也会有七情六欲,也会有情绪绷不住的时刻。
    可就算之前他被傅胭气的大发雷霆,顾维生也未曾看过他露出这般神情。
    “承僅,到底是怎么了?出什么棘手的事儿不成?”
    顾维生摘了烟,神色也认真起来。
    容承僅却不答,片刻之后,他忽然问了一句:“维生,你有没有过很在意的人?”
    顾维生被他问的愣住了。
    很在意的人,有吗?
    当然是曾经有过的,他很在意他的妈妈,可是妈妈很早就死了,死的时候一口一口的吐着血,却仍是痴痴望着家门外的那条路,她盼着顾景闰来找她,来看她,来送她最后一程,可她到底还是失望了。
    她走的时候,是睁着眼去的。
    是顾维生为她合上的眼睛。
    他在意她,不想她失望,伤心,所以一直骗她,顾景闰没有不管他们母子,一直有让人送钱来,顾景闰是在乎她的,只是形势所迫。
    直到她死,他也没敢说出实情。
    在你在意的那个人面前,好似你会变成一个懦夫,你怕看到她失望的神色,你怕面对她难过的眼睛。
    再后来,他爱上了一个女孩儿,那时候,他是市井里的小混混,喝酒抽烟打群架,纹身嗑药,无恶不作。
    可那女孩儿,却是真正的名媛千金。
    她很有爱心,经常去救助流浪猫狗,去看望孤儿院的孩子,去做各种各样的善事。
    孤儿院就在他家旁边,妈妈经常去,他偶尔也会去,就认识了。
    顾维生永远都忘不了,谢佩仪第一次对他羞涩笑的样子,他们拉着手走在长长洒满夕阳的小路上,他吻她时她羞的脸色通红的模样。
    可他更忘不了,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在雨中哭着喊,顾维生你去念书,你离开这里,好不好,好不好?
    他才知道,他最不堪的过往已经被她知晓。
    他无法面对她的眼睛,无法看她失望的脸,更无法告诉她,他已经身在地狱,不得解脱。
    那时候他已经是大哥手底下最器重的人,他早已没有了自由。
    谢佩仪哭着喊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白着一张脸,转身走入了倾盆大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