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姚少勇自从跟了燕王帐下,做了一个小旗,这几日一直负责带领一直轻骑,不断的向前方探查虚实,为后方大军做耳目。然而他毕竟没有到过蒙古草原,在行军上似乎也比卫青,霍去病差了些,结果今日不小心把自己手下带到不知哪里,以至于和陆越铭回合了。此时他正惆怅的四处走着,然而却突然看到了陆越铭骑的那匹马,于是又对陆越铭道:“老弟,跟你商量个事儿。”
陆越铭问道:“什么事?”
姚少勇指着那匹马道:“你这匹马太好了,借我骑一骑可否?”
陆越铭笑道:“那本来就是北元那里的好马,我是偶然得着的,就给你了也无妨。”
姚少勇叹道:“给我了,那也得献给将军,其实这马应该直接献给燕王殿下的。这马整个大明都找不出这么好的。唉,拜大宋的马政所赐,现在中原的马全成了驴。”对于姚少勇三句话不离贬损宋朝的习惯,他早已很熟悉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骑上了那匹马,而他自己的则归陆越铭与贺婷玉两人了。就这样这一队人继续走着,终于发现前面有终于发现前面有一个巨大的海子,也就是蒙古草原上的大湖,天气尚冷,海子已经结冰了。他们又向前走,只见前方有一支军队在前方歇息,对方也立刻戒备,双方慢慢接近才发现,原来对面的也是明军。
走上前去,这两拨人先是很紧张的问了许久,才放下了戒备,原来对面的明军是附近几个卫所的军人,元军主力近日连捣毁了许多卫所,这些都是逃出逃出生天的残兵,加上前些日子,元人那里来了一次俘虏作乱,那些被俘的明军跑了出来,正好与他们碰了上来,这群人聚在一起,勉强到千人。如今正是在那里迷茫着不知所去,结果遇上了姚少勇这一伙人,于是他们纷纷问起大军的去处,姚少勇也不好意思说自己迷了路,于是就随便指了一个方向,谎称在那里很远。
而那晚韩清领兵去劫营,然而自己并未丧命,在手下的拼死救护下终于逃了出来,他身上被箭扎破了几个口子。这些日子全靠他统领着这些人,然而那箭是泡过牛羊粪的,秽物入血,最终导致身患重疾,此时已经躺在帐中,奄奄一息。
姚少勇于是跟着亲兵走过去,只见一个大汉躺在地上,旁边几个副将神色凝重,那躺着的正是韩清,看见姚少勇过来,忙问:“你是哪个营的?叫什么名字?”
姚少勇道:“在下姚少勇,担任一个小旗……”
那韩清突然道:“你说什么?你居然是……姚少勇?”这一下太过用力,反而引得他一阵抽搐,躺在地上,也就在这时,冲过来几个小兵,开口就报道:“不好了……”然而他一看这样的情形,顿时愣了一下,韩清道:“你快点说,怎么了?”
那小兵道:“元军……其中一股,有将近两千多人。一半的都骑着马,离这里不过几里地了。”
韩清问道:“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么?”
又一个小兵道:“应该知道……刚才又过来几个元军的轻骑,见我们就跑了,没来得及追上。看来八成是那元军派来探虚实的。”
韩清叹了一口气,道:“好啊……要跑是来不及了,只能硬碰硬来一场。我是没办法带兵了。”又突然对姚少勇道:“你,是写《堂阵说》的那个姚少勇么?”
姚少勇楞了愣,问道:“正是我的拙作……你居然也读过我的书?”
韩清道:“我早就听你的陆兄弟说起了你,后来我又从他那里借了你的书来看,我就觉得,你未经军旅,却如此知晓兵事,听说有那种天生的将才,未经多少战阵就能够用兵如神,我想你应该就是这种人。”他脸上挤出了一丝笑来,但是又牵到了伤口。
韩清顿了顿,又道:“好啊,真是天意,给我送来一个会打仗的……你们听好了,你们既然认我做你们千户,就要听我的令。今日,传我的令:接下来的大仗,由这位姚将军,代我指挥。”这话一出口,众人都愣住了。有几个纷纷质疑起来,韩清又道:“你们听好了,人和人,生来就是不一样的。那韩信就是个小兵,人家一下子就能当大将军。你别看我们是带兵打仗的,打的都是糊涂仗。除了我,你们连大字都不识几个,但是人家写的书,那古籍典故说的一套一套,战场上那些道道人家都能点透,你们信我一次,这小兄弟能行。”说罢又对姚少勇道:“现在,元人大军在即,我的这些弟兄,就托付给你了。”
姚少勇大惊道:“大人,我只是一个小旗,怎能来做大将呢?”
韩清道:“我已经跟他们商量好了,你不要多说,这些弟兄们,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你不要光为你自己考虑,就避开这担子。”
其他人看起来似乎也有些异议,但不得不听从的样子,姚少勇便问:“你们如何呢?”
有两个人扭扭捏捏答道:“既然千户大人这么说……就这么办呗。”
姚少勇顿时意气风发,下令道:“好,传我令,集合,行进。”
在姚少勇走来之时,他早就观察好了这些人的配置,大概知道有多少长矛手,骑军,火铳弓弩,于是他先是问清楚了元军的方向,然后命令全体迅速行军至那个大海子处。一路上还不断的向几个副将交代着,那些部将们看他说的头头是道,也暂时打消了疑心。
贺婷玉此时和陆越铭一起随军走着,她忍不住偷偷问陆越铭:“你说你这个兄弟到底行不行啊?别应了纸上谈兵那个典故。”
陆越铭苦笑道:“这我哪里知道?另外就算他真的是一代将才,打的元军打败,那我们也未必就能活啊。”
贺婷玉道:“也对,刀剑无眼。话说你这兄弟打算列个什么阵?”
陆越铭笑道:“列的是,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三才天地阵……”
贺婷玉扑哧笑了,道:“你行了吧。”
陆越铭想了想道:“要走到海子那里,莫非是要效法韩信列背水阵?”
此时后面突然传来一个声音:“你带一支军队抄他后路去?”陆越铭回头一看,正是姚少勇。
姚少勇道:“按军法,妄议军机者斩,你俩不知,暂且不究了。”
陆越铭忙施礼道:“谨记谨记,以后定不再犯。”
姚少勇笑道:“就改罚你们一杯喜酒,等日后我上门来讨。”说罢策马前去。陆越铭有些尴尬,贺婷玉则低声抱怨道:“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整天来这个,怎么你们男人更邪乎?”
大军很快就行进至那片冰封的海子上,他上前探了探冰面心里高兴,然后开始排兵布阵。
和陆越铭想的不同,姚少勇把军队列成一个宽正面,左翼靠着海子,而不是背对着。而且整个军阵还是一道斜线。
军阵还是一如既往的,弓箭手和火铳手在阵前,后面是丈八多长的长矛组成的方阵。其中靠着海子的左翼,长矛手最多,而其他地方,尤其是右翼,长矛手则少了许多。在长矛手的后方,则分布着刀牌与长戟、长刀等许多小阵。以及一个小长矛方阵,那是姚少勇硬生生从已经不太足的前方长矛阵里抽调出来的。这个方阵安在整个军阵后面靠左的位置。
姚少勇还命令所有骑兵都下马,安在左翼之后,而且他事先把所有能用的骑兵长矛都集中在一起,发给每个骑兵,并且命令不管轻重骑兵,有甲无甲,禁止游走射箭,全部做冲阵骑兵用。
而他自己则骑着那匹好马,也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马甲,套在了自己的马上,然而其他的马则多数无甲,毕竟此时中原已经少有那种可以吃得消甲骑具装的大马了。
几乎就在他排兵布阵快完毕的时候,对面元军就已经浩浩荡荡的压了过来,元军的骑兵在前,步兵在后,已经排成了进攻阵型。那些骑兵中绝大多数都是少甲的轻骑,然而却有三百重骑,人马皆披铁札甲,脸也被铁甲巾围住,正是当年蒙古踏平整个西方草原,打下巨大帝国的重甲精骑。
带兵的正是拔都,他似乎时来运转了,乃儿不花有些青睐于他。那些扫平各个卫所的军队,几乎全给了他,加上他剿灭平烟寨的那些人,此时他带着这一千七百人,正受命归队,然而他却突然听说眼前有一群明军的残兵,于是他就打算打了这支残兵再走,可以混得一个大功。不过看起来这支明军溃兵居然一下子变得有出息了,居然列阵与自己对碰,这还不说,他们还抢先了一步,冲到了那海子旁边再列阵。这可是真够决断的,要是一个不慎,列阵晚了一步,那就难说了。
他也立刻算出了明军的伎俩,此时已经三月,虽然还是很冷,但湖面已经不够结实,只怕难以承受重甲骑兵的踩踏了。他听过极远的兀罗思地的夷人诸侯中,有一位雄杰,恰逢西边有精骑来攻,他便在冰湖列阵,令敌精骑踩破湖面坠水,几乎全军覆没。今日自己可绝不会吃这个亏了。
待到大军行进至数百步远,他远远的望了一眼,忍不住又笑了,他又看清楚了自己明朝对手的一个伎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