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言对五人道:“你们等一下还要回去么?”
陆越铭道:“没错。”
李无言摇摇头,道:“我若是你们,便不这样做。”
陆越铭仍然很淡定:“愿闻其详。”
李无言道:“沈家,你接触的够多了,他们已经分做了两派,你们的二小姐,攀上了燕王朱棣的这棵高枝,所以已经和她继母分庭抗礼。她是聪明人,知道商不与官斗,忠心耿耿,这也是沈家的唯一出路。然而她的继母,以及她父亲,则还是地道的江南商人,他们痛恨朝廷压榨江南富商,贱商而重农,不似前朝开明。如今纸衣门明摆着要颠覆这个大明,其中多少上层,都与富商大贾勾结,沈家也是如此。这里不是北平,反沈小姐等于反燕王,也不是海津镇,沈小姐根基扎实。你感觉这里的沈家分舵,还会向着你们这些跟沈二小姐吃饭的么?若平时,他们还不敢乱来,此时这里的江湖势力经过这一番争斗,正是纸衣门渔人得利的时候,此时它们已经飞龙在天,你们能确保无恙么?”
陆越铭与贺婷玉对视了一眼,都感觉不错,此时沈小姐去南方,也就是为这事。陆越铭问道:“那么……”
李无言道:“在下在附近有一座寒舍,可以收留几位。”
陆越铭突然一摆手,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这次我住你的……”
李无言道:“权当请客了。”然而他突然手一摆,道:“来人了,先藏起来。”
陆越铭看了看,问道:“怎么藏?”这四周一望无际,根本没有什么遮蔽物。然而此时李无言的那些人都飞速躺在地上,装作死人的样子,李无言也躺在地上,找了一具死尸盖在自己身上。
陆越铭等人只能照做,陆越铭与贺婷玉倒还无妨,就是那三个弟子实在是难以接受,贺婷玉只能自己盖住她,死尸盖到自己身上,那两个弟子也只能勉强照办,毕竟自己衣服在身上,还是小心些好。
很快,一阵马蹄声走过来,一堆人骑着马走到死尸堆这里,那些人都是黑袍纸面,看着这些死尸,清点了一下,打马离去。其他几人等他们走远了才起来。
这五人于是便飞鸽传书,对沈家说自己有事先走,然后与李无言走了出去。这五人,陆越铭与贺婷玉已经习惯了四处漂泊,行李极其简单,多随身携带,他们的三位弟子则根本没什么行李,因此可以说走就走。
只见李无言与其他人带着陆越铭等,在山中左绕右绕,到了一座山庄里,那山庄极其简陋,确切说更像是几座草蓬。李无言命人备好饭菜,招待了众人一顿,而且饭菜也极其粗糙,看来这山中果然是清苦,但李无言跟他的那些跟随者根本没有在乎,仍是自顾自的忍受着,陆越铭忍不住奇怪,问道:“敢问李兄,这些人……”
李无言道:“都是恨这个世界的人。”
陆越铭道:“恨有许多的恨法,不知你们是哪一种,还是跟纸衣门一样,把所有的恨聚集在一起?”
李无言道:“我们也恨这些名为替天行道,实则行桀纣之事的人,你大可放心。”
陆越铭出了一口气,道:“也罢,反正我也不好问候太多。”
等到晚上,陆越铭又给那个路人甲指点武功,用他的说法,路人甲这人天资愚钝,应该多指点,熊无功有些郁闷,于是跟李无言坐在那里,熊无功看着远处练功的两个人影,叹道:“我师父,明明我的天赋更好,他却反而照顾我师弟。”
李无言看着远处,道:“你师父是照顾他自己。”
熊无功叹道:“最近我很苦闷,但我师父看起来饱读诗书,却对天下大事没有丝毫兴趣,真可惜。”
李无言冷笑一声,道:“错,你师父太懂了,以至于他根本不屑于与你谈论天下大事。”
熊无功道:“我就想知道,都说天下人管天下事,纸衣门的人居心不良,我看不下去,然而,我居然受到了这个结果,知道吗?我现在已经万念俱灰了,真的,以前可以为之舍身的信念,如今我却动摇了。”
李无言道:“你要认清楚,人有尊贵卑贱,贱人不要参合贵人的事。”
熊无功长叹一声,道:“以前我会恨你这种人,但是如今……”
李无言笑道:“知道吗?小的时候,我父,我母,一直不和,尤其我父亲,总是解酒毒打我俩,而我母亲,受了委屈的时候,也不会放过我,不过她有时候打我,但有时候,也会跟我抱怨父亲的不是,然后呢,我也有样学样,跟着她说,我以为我可以团结她,得到支持,然后呢,我母亲狠狠的打了我一顿,比谁都狠。从那一日起,我知道了,长幼尊卑,就是如此,那些高我们一等的,无论父母兄长,还是官家主子,他们的是非,我是没资格说的,也是没资格管的。”
熊无功道:“世间本来就是这么残酷,今日我是真的感觉到了。”
李无言咬牙道:“从此,我再也不管他们的事,只管挨打听话就够,直到那次,我父亲把我母亲活活打死,我没有说一句话,然后,他喝下我母亲给他配的那杯毒酒,我也没说一句。”这种冷漠的语气,让熊无功忍不住心惊胆战。
另一边陆越铭则亲自给路人甲喂招,李无言的庄里,有许多兵器,于是找到了一柄长剑,让路人甲使用,他也绝不借此打骂弟子,而是耐心的一招一招拆着,每次击中路人甲,都详细指出他的错误所在。
最终路人甲已经体力透支,难以握剑,陆越铭道:“还好,很有进步。”
路人甲苦笑道:“师父,弟子会尽力而为的,但弟子知道弟子有多笨,知道师父有多头疼。”说着忍不住流出泪来,道:“弟子愚钝,但一定尽力习武,不会对不起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