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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十二 祭祀 上
    希罗尔城依山而建,密密麻麻的建筑爬满了整个山麓,带着典型新时代建筑的风格,功能实用、风格划一、最大限度地发挥材料的作用,远远看上去好象满山头修剪规整的灌木丛。山麓的整体形状十分奇特,山脚自上坡度平缓,到山腰处,山势便陡然陡峭起来,笔直插向天空。
    除了一面临山,希罗尔城三面都是广袤苍凉的高原草甸,视野广阔,建于半山腰处的太阳神庙无疑是最醒目的建筑,那通体红金双色的建筑如同燃烧的火焰,即使在十几公里外也能看得清清楚楚。偶尔辐射云层裂开,阳光射下的时候,反射着阳光的太阳神庙就象了点燃了半个山峰。
    神庙的顶层平台上,是祭祀太阳神的祭坛。祭坛中央嵌着一颗直径数米的金色圆球,象征着至高无上的太阳。当初为了把这颗铜芯镀金的图腾运上祭坛,至少累死了数百名奴隶。而每年的盛大祭祀中,除了宰杀牛羊,奴隶也是必不可少的祭品。
    此刻祭坛上正燃烧着熊熊的火焰,烈火火舌不断舔舐着祭坛上的金色太阳,让它发出炽烈的热度。这不是普通的火焰,经过秘法的催发,最大限度地减少了热辐射和对流损失掉的热量,能够持续保持在数千度。而经过特殊工艺处理的金色太阳不但完全可以经受得住这样的高温,甚至通体都已经被灼烧得变成暗红,却没有丝毫融化,也不会因此变形。
    祭坛前,裹着厚厚红袍的大祭祀正在又蹦又跳,手中纯金铸就的长长神杖不断在空中划着圆圈,而他则以谁也听不懂的语音大声吟唱着。在太阳神庙的仪式中,只有祭祀们才会被教授这种稀奇古怪的语言。它的发音极度困难,很多音节甚至不是人类天然的生理结构所能发出的,必须以能力改变喉部鼻腔的形状,以特殊的技巧才能发出。只有学会了这门语言的祭祀,才有可能进一步成为大祭祀,甚至是红袍大祭祀。据说,这是太阳神的语言,而大祭祀们以它为媒介向太阳神祈祷,把信民的愿意述说给神灵,并且倾听神的谕示。
    阶梯式的祭坛极为宏伟,仅仅顶层就是边长四十九米的正方型,然后一层层阶梯式的扩展下去,整整有三十六级阶梯!此刻,每层阶梯上都站着战士,他们装束各异,装备也是五花八门。即有拄着重达百公斤重斧的巨汉,也有背着改装超口径狙击枪的杀手。惟一的共同点是,他们都散发着强大的气息。
    在这巨大的祭坛上,数百人分散站在三十六级阶梯上显得有点零散,可是他们的气势汇合在一起,却让阶梯每一个角落都填满了凛凛杀气。但是磅礴气势仅限于阶梯,根本无法进入顶层。祭坛的顶层,完全是另一个世界。
    在大祭祀身后,站着一个身着金色重铠的高大男人,灰白而刚硬的头发、刻满岁月风霜痕迹的面容,显示出他已经不年轻了,但是年龄并未使他变为弱者,无论是猩红色的披风,还是重铠上那些暗色勾勒的火焰图纹,都透着血腥与肃杀。为披风和图纹着色的颜料,都是取自于敌人的鲜血!这就是帝国威名赫赫、连穆雷也不敢在他面前放肆的红色大公,卡诺萨!
    卡诺萨左手抱着头盔,右手拄着一柄近似于长方形的重质砍刃。在大祭祀苍凉古远的声音中,他的双眼中燃烧着沸腾的战意,并且越来越浓!红色大公已经有十几年没有遇到过够份量的敌人了,现在,他对这个能够无声无息斩杀穆雷的家伙充满了期待!
    大祭祀的歌吟终于告一段落,他忽然挽起袍袖,伸出精瘦干枯得跟木柴一样的手臂,深深插入祭坛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转眼之间,大祭祀已经从火中抓出一个铜盆,铜盆外缘刻满了奇异的符号。铜盆同样被火烧得有些暗红,但是大祭祀却若无其事地把它抓了出来。五根鸡爪一样的手指嗤嗤地冒着青烟,他却象是根本感觉不到痛苦一样。铜盆中盛了小半盆金色油脂状的液体,在火中烧了这么久,温度应该极高,可是却一点没有沸腾的迹象,液面依然平静无波。
    这是太阳神庙以秘法制成的圣浆,据说承接了来自太阳核心的炽热力量,在大战前夕给最强大的勇士喝下,可以临时赋与他强大的力量与无穷的勇气。但如果实力不够强大、资格不足的人,那么喝下圣浆的后果就是从身体内部燃起烈火,将全部内脏烧成灰烬。圣浆也分为三个等级,其中最高级别的圣浆呈金黄色,只有红袍大祭祀长时间的祈祷和献祭,才能得到为数不多的圣浆。
    大祭祀将铜盆举过头顶,在原地跳了三圈,才把它递给红色大公。卡诺萨将头盔挂在剑柄上,接过铜盆,将盆中的液体倒了满满一口在嘴里,咽下后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脸上瞬间浮现一层浓浓的血色。喝完,他又停了停,才将铜盆递给身后的一名满脸胡须的男人。那是大公麾下的第一战将,他接过铜盆,喝了一口,再将依然炽热的铜盆传递给身边的伙伴。转眼之间,卡诺萨大公身后的六员猛将都喝过圣浆后,把铜盆递给他们身后站着的一排身披暗红色重甲的战士。这些战士有三十人,并不特别魁梧,但身上都透着隐约的威压。他们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乍一看去,说不定会认为他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这些战士都是红色大公的亲卫,已追随大公征战多年,他们的实力也已到了可以喝一口圣浆的地步。
    当铜盆传到亲卫手中时,里面的圣浆已经只剩下一小半,铜盆的温度也下降了不少。但是第一个亲卫接过铜盆时,手上依旧传来嗤的一声轻响,他手臂上的青筋也因为疼痛而弹了弹。而红色大公和七名将军握住铜盆时,尽管手上被烧灼得不停冒出青烟,他们从神色到身体却没有任何一点变化。红色大公甚至还等了一会,让铜盆的温度降低到将军们可以承受的程度,才把铜盆递出。
    看到空空如也的铜盆被送回,红袍大祭祀露出满意的微笑。当他瘦得象是骷髅一样的脸上浮起微笑时,实在会令看到的人感觉到有些毛骨悚然。红袍大祭祀把铜盆恭恭敬敬地放回到祭坛的火焰中,然后走到红色大公面前,抬起头,说:“我的老朋友,刚刚太阳神已经把它的忧虑和愤怒传递给我。我们这次的敌人并不简单,你一定要小心,再怎样充足的准备都不为过。”
    不知道是否长期吟唱神语的原因,似乎发声的构造反而不适合讲人类的语言了,红袍大祭祀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一堆昆虫在鸣叫着,吐字也偶尔会含混不清。他的身体瘦小干枯,厚重的红袍象是随时会把他压垮。他的身高甚至还够不到红色大公的肩膀,但是在旁观者看来,这却不是一方仰视另一方,而是两个巨人间对等的对话。
    卡诺萨的声音洪亮得象是雷鸣:“不必担心,老朋友!在战场上,我不会轻视任何一个对手,哪怕他只是一只兔子!能够杀掉穆雷的对手并不简单,这一次你又给我准备了什么样的礼物呢?我希望是至少五名红袍武士。”
    红袍大祭祀笑了起来,说:“我给你准备了十名红袍武士!”
    卡诺萨惊讶地说:“嗯?你这个老家伙怎么突然变得这么慷慨了,居然舍得拿出十名红袍武士出来!”
    “不止如此。”红袍大祭祀压低了声音,以只有他和卡诺萨才能听见的声音说:“你还能得到两名黑袍武士。”
    卡诺萨全身一震,缓缓说:“他们每次出动的时候,不都需要身份足够的祭品吗?”
    红袍大祭祀沙哑地笑着,说:“是啊,身份。你不觉得,从玛卡城逃回来的那个胆小鬼身份已经足够了吗?”
    卡诺萨点了点头,阴沉地说:“的确是个非常好的祭品,想必能够让他们满意。”
    黄昏时候,六百名能力者组成的队伍缓缓步出希罗尔城,奴隶们已经在城外建起了临时军营,而红色大公和他的亲卫们已经先行一步,进驻了军营。这也是帝国的传统,从战争开始的一刻起,出征的部队就不许再住在城里。当明天太阳升起之时,这支军队将会开赴北方,平定十几年来北疆首次出现的叛乱。
    六百名自由民组成的军队,实力堪称恐怖。他们需要自备武器,修炼能力,在战争时就要应征召加入军队,为帝国而战。这样一支大军,理论上可以在一个月内扫平北疆,又由红色大公亲自率领,按理说根本找不到抗衡的对手。可是军中的气氛却显得凝重压抑,丝毫没有轻松氛围。自由民中不乏聪明人,他们已在猜疑,是什么样的敌人需要这样一支军队去讨伐,红色大公和他所向无敌的将军们全部出动还不够,还要红袍大祭祀花去三天时间祭祀,为出征大军求来圣浆才行。
    难道,是笼罩在黑暗之中的北大陆打过来了?
    猜疑在悄悄蔓延,但是每个人都不会把它说出来,而是抓紧一切时间保养武器,或者是休息以保持体力。
    出征前夜很安静,但对一些人来说,这却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夜晚。
    红袍大祭祀举着火把,在神庙地下深处的阴暗甬道中走着,一路向下。火把昏暗的光线摇曳不定,拉得长长的阴影扭曲出各种奇怪的形状,好象暗中隐藏着魑魅,让周围显得狰狞凄厉。两名肥壮的大汉跟在红袍大祭祀的身后,他们赤着上身,下身只穿了一条牛皮短裤,却戴着红布制成的头罩,把整个脑袋都包裹在内,只留出两个小洞以供观察外面。在两名大汉中央,玛卡城的守备司令脸色惨白,双腿软得根本站不起来,被两名肥壮男人生拖着向地下深处走去。他不断叫着:“我是大帝的亲族!你不能杀我!不能!”
    可是无论红袍大祭祀抑或是拖着他的壮汉,却对此充耳不闻。
    经过漫长的前行后,红袍大祭祀终于来到了一扇生满了青苔和铁锈的铁门前。他用颤抖的手摸出一把铜制钥匙,抹去门上的青苔,露出被遮掩住的锁孔。这扇门已不知道多久没有打开过了。
    钥匙插进了锁孔,然后生涩地转动起来。锁内缺少润滑的机件互相摩擦着,发出卡卡嚓嚓的干涩声音,如魔鬼在磨着牙齿。
    终于,锁发出咔的一声呻吟。
    红袍大祭祀找到门上镶着的一个拉环,用力扯动。铁门震动着想要打开,却被锈蚀和苔藓所阻挡。用了整整五分钟清理障碍,红袍大祭祀总算弄开了铁门。
    铁门后是深沉的黑暗,没有一点光明,火把的火光一旦进入门后,就象是被黑暗吞噬,完全消失。根本看不清黑暗中有什么,那里是地面,还是无底的深渊?
    一道阴冷潮湿的风从门后吹出,风中带着浓郁的香气,似乎是几十种强烈花香的混和。香气出现在这里,就是说不出的诡异。
    在红袍大祭祀的示意下,两名壮汉把守备司令拖到了铁门前。他们非常小心,不敢靠近铁门一米的范围内。看着铁门后如同有了自己生命的黑暗,恐惧也握住了守备司令的心脏,甚至让他忘记了嚎叫。
    红袍大祭祀走进铁门,再往里走了几步,就停了下来。门后的世界仍然是绝对的黑暗,祭祀手中的火把只能照亮他自己。从门外看进去,红袍大祭祀就象是凝停在黑暗虚空中一样,无论他们如何观察,都看不到大祭祀的踏足点是什么。
    红袍大祭祀高高举起双臂,那苍凉而沙哑的声音如在吟唱着上古的诗句:
    “醒来吧,在黑暗中沉睡着的王者!”
    “醒来吧,不甘永眠的英雄!”
    “我带来了王族的血脉……”
    “并可承诺短暂的光明和生命,”
    “以此,换取你们手中的剑与心底的诅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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