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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节
    ——之前折黛教她的鸳鸯让她绣成了鸭子,如今这松柏,她怕绣成杂草!
    这可愁怀了折二姑娘, 碰巧平妈妈来送糕点, 她就顺水推舟, 先对着平妈妈抱怨一通:“刚下针绣香囊呢,你就来了,这下可好,全给扰了。”
    平妈妈一口气噎住, 气的拍她的胳膊:“那你就别绣!”
    反正也不是绣给她的。
    她心里还不舒服呢, “养了你十几年, 你阿娘都没得你一点东西,反而眼巴巴的要送给外人!”
    期间又将折家另外几个的好说一遍,最后着重强调自己的功劳:“我也给你做吃的,做衣裳,洗脸洗衣裳, 你给我什么了?”
    遂总结:“女大不中留,我看说的没错。”
    折晚就心虚的接受批评,挂在平妈妈身上哄:“我不给他绣香囊了,我先给你和阿娘做双袜子。”
    这个简单,折晚之前就跟折黛学过。
    平妈妈生气又好笑,“那你就绣吧,绣好了,我给你做桂花糕。”
    折晚鬼精鬼精的,“你瞧不起谁呢,桂花□□月才开!就两双袜子,我过几天就做好了,到时候你穿着我送你的袜子吃元宵。”
    平妈妈笑的畅快,“行,我等着。”
    于是小沈先生的香囊就推迟了,于是第二天小沈先生又来的时候,她就不能理直气壮的对他说:“我给你绣了香囊,你再送我点东西吧!”
    不过小沈先生可不是她,他的礼仪可周全的很,虽然穷,可因着婚还没定下来,属于要时刻讨好岳家的时候,所以他挖空心思准备了礼。
    礼是混着一起送来的,也不说给谁,但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话本子是给折晚的,笔墨纸砚是给折虎的,游记是给齐潇然的,花笺纸分了两册,一册印着迎春花,齐婉君喜欢,一册印着牡丹,折黛一看就想好了要提什么诗词。
    就连平妈妈也得了一本食谱,她欢喜的拿着走了。
    人人都满意,只除了折晚。
    彼时人多,她都不能跟小沈先生多说几句话!
    齐婉君还不让人走,拉着小沈先生笑眯眯的问话,这有什么可问的哟,折晚不敢说齐婉君,只好开始拿眼睛瞪小沈先生。
    沈汀被瞪的骨头都酥了——他之前从不知道,姑娘家瞪眼是这般的好看!
    折晚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见他呆呆的看过来,完全没理会到自己的大眼睛里的“深意”,于是一着急,翻了个白眼。
    小沈先生哪里看过折二姑娘对他翻白眼哟,他心里赶紧冒出一句:如此动人的白眼珠子——
    奈何词穷,竟然不能十全十美的诠释出姑娘的美,他只好砸吧砸吧嘴,愣愣的道出一句:“晚姐儿,我给你带了爆竹来。”
    这下子,不仅是折晚原谅了小沈先生跟她没有心有灵犀的“蠢笨”,就连一向对小沈先生颇有微词的折虎也巴巴的凑了上去,“先生,你真带爆竹来了啊?”
    沈汀就顶着齐婉君锐利的眼光,立马改口:“也不多,就几个,想着给你们送来,也好热闹热闹。”
    他对着齐婉君道:“齐夫人,我带着虎哥儿去院子里燃爆竹,可以吗?”
    由于是准女婿第一次提出意见,齐婉君还是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之前怕伤着人,都不让孩子们燃着玩。
    于是沈汀站起来,折虎立马跟着站了起来——他可是被点了名的,折晚就自然的跟在后面,自觉的很。
    能有爆竹玩,折虎心急的蹦哒跑,小沈先生心系后面的人,可不敢迈开步子,于是走一步停三步,等折二姑娘跟上来之后,才殷勤的掏出爆竹。
    折晚看小沈先生就更加喜欢了,她带着些期待的神情问:“你怎么知道我想玩爆竹啊?”
    沈汀嘴巴十分的甜:“我一想,就想到了。”
    折晚就很满意,她和他还是心有灵犀的嘛。
    她高兴的去点爆竹了,折虎颠颠的跟着去,小沈先生有心想参与,可平妈妈在旁边站着,他就只能灵活的转着头,巴巴的转着眼珠,折晚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
    平妈妈很满意,她也不是不通人情,于是就喊道:“晚姐儿,小沈先生要走了,你代我送送。”
    穿着喜庆的大红色外衫,脸上红彤彤的折二姑娘过来了,“现在就走吗?小沈先生不在咱们家吃饭吗?”
    回家怎么能吃的饱哦!
    今儿个初三,云州已经开始四处拜年,各家都能留饭的。沈汀感动于折晚担忧他的肚子是否圆溜溜,很想留下来吃饭,可他家里还有人呢,只好解释道:“我阿爹和刘伯还在家里等我。”
    行叭。
    折晚失望极了。她朝沈汀使眼色,沈汀连忙跟平妈妈告辞,于是等拐了弯,拐进游廊之后,折二姑娘紧张的看看四周,确定无人,这才又掏出一两银子来,“你买斤肉吃吧!”
    瞧给瘦的。
    沈汀:“......”
    他哭笑不得,一时间又是欣喜又是发愁,这遇见的是他还好,要是遇见坏人怎么办?
    然后又觉得可能自己之前着实是太穷了,恐怕他在折二姑娘这里的印象只有“穷”字,于是赶紧从荷包里掏出五两银子,“这个是给你的。”
    折晚好奇的接过银子,和自己要送出去的一两堆在一起,数了数,笑了:“怎么还给我啊?”
    沈汀满足的盯着她看,“给你,存着。”
    柔情蜜意自在其中,可是折二姑娘是个木头脑袋,她只关心钱的来源,“你从哪里弄到的钱啊?”
    未免她担心,沈汀就细细跟她解释,“我字写的好,如今过年,大家讲究四处送拜帖,于是就有人找我写这种。”
    他还有些私心,人说着话,路就走的慢,他语调又故意放慢了些,无声无息的挨着姑娘一些,“再有就是对联了,对联也好卖,我写的快,挣的就多。”
    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如今沈汀能有三套新衣裳,还能买得起这么多好东西了。
    不过这些都是折晚没关心过的,她家的拜帖和春节对联都是平妈妈和齐婉君写,后来折黛大了,平妈妈和齐婉君就专门管对联,拜帖要送出去的,折黛写的好,送出去人家知道了,也会夸一夸。
    反观折晚自己,真就是废物了。
    她有些羡慕:“我字就不太好。”
    这有何难,小沈先生一激动,就拍着胸脯要教折二姑娘书法,结果马屁拍到了腿上,一听沈汀先生瘾上来,教了折虎不算还要教她,吓得她脸色一白,恨恨一瞪,揣着六两银子就飞奔而去,一骑绝尘,惊的沈汀心里忐忑不已,然后想明白了,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少年人谈情就谈情,谈什么文化进步!
    ***
    后悔不已的沈汀回了家,折晚也跟平妈妈抱怨:“你看看他,如今还想教我写字,我十个指头被针戳的还没好呢,怎么写字?”
    平妈妈看看她抓在手里的银子,笑道:“人家刚给了银子,对你好,你就这么说他?”
    折晚很认真的解释这里面的关系:“他对我好,我就不能说他了吗?平妈妈,这是两码子事,做人做事要公正,怎么能因为先头有功劳,后头犯了错就要饶过他呢?”
    平妈妈可要被她气死了,好在这几天过年,即使再生气也不敢骂她,于是就赶了她回去,“好好做袜子去吧。”
    整天歪理一堆,也没见她做成什么正事。
    做正经事的齐婉君却也不太顺利,她发愁的看着手上的拜帖,竟然有一张是西街那邓童生家的。
    她叫了平妈妈来,“潇然回我娘家去过年了,这邓家就送来了拜帖,我看是想求取咱们家黛姐儿。”
    平妈妈虽然终日不出门,可是对于胥江的人了解的清清楚楚,她拧了眉头道:“谁给他家的脸?假斯文一个,家徒四壁,还经常上青楼妓/院,二十七岁了没成家,还是个童生,说出来可笑极了,偏他娘和他自以为邓家是个香饽饽,四处瞧不起人呢。”
    齐婉君也讨厌这家子人,她道:“大过年的,她要是跟着别人后面来,我也不能单独赶来出去。”
    平妈妈:“横竖咱们不能答应,她来就来,你要是不高兴了,狠狠奚落一番也没什么,她还没来,我就知道那邓夫人口中吐不出什么象牙。”
    然后又安慰齐婉君:“别太担心,黛姐儿不嫁在胥江附近,嫁回你娘家那边去也好,潇然朋友多,没准这回回去,就能给你领回一个女婿。”
    齐婉君可愁死了,“他能自己先找个媳妇再说吧。”
    再说了,跟齐潇然玩的好的,她可不敢给黛姐儿。
    世道艰难,恁齐婉君之前想好了后果,可是如今看来,却只有更差,没有最差。
    ***
    大年初六,夫人们都来折家来的差不多了,黄夫人这才笑盈盈的登门,要齐婉君的谢礼:“怎么样,瞧着什么合适的没?”
    她一向热情惯了,又喜欢人捧着,齐婉君哪里敢说不好,连忙道:“您也知道,如今我是惊弓之鸟,之前看岔了眼,现在哪里还敢轻易定下,拖了您的福气,上门说亲的人多,可我没有您给句准话,怎么也不安心。”
    黄夫人果然露出欣慰的笑容,又问:“那你怎么不来找我?孩子的事情可耽误不得。”
    齐婉君嗔她,“好姐姐,大过年的,我再不懂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上门去扰你啊。且这事情不是一时间就能定下来的,我还准备等你有空了,再一起相看相看。”
    这话黄夫人十分赞同,“儿女婚事是大事,一辈子的事,一点儿也不能马虎。”
    她进了屋,折黛和折晚就叫平妈妈领了来说话,黄夫人之前其实跟两个小的不怎么熟悉——在她印象里,大的是个呆的,小的是个傻的。大的带出来不说话,问一句答一句,小的根本不敢出门,黄夫人之前还嘀咕过两个女儿都不像娘。
    齐婉君多会说啊,相处起来多舒服啊。
    可是现在看着眼前两个孩子,黛姐儿端庄貌美,大方得体,晚姐儿娇俏艳丽,灵气十足,真是哪个都得她喜欢。
    黄夫人就问晚姐儿的婚事,“定人家了吗?
    折晚紧张的皮都紧了,齐婉君就笑着道:“没呢。”
    她朝黄夫人眨眨眼睛,黄夫人一看,想起了折晚小时候就不是个正常孩子,还以为齐婉君有所顾忌,她心里又念叨了一句:怎么就这么苦呢?
    然后就看齐婉君更顺眼了,她道:“晚姐儿还有两年时间呢,咱们云州姑娘,不像京都江南,那边十一二岁就定好了人家,将将十五岁就嫁了出去,我的天爷,嫁这么早,不是活生生将母女拆散吗?”
    她下定论,“所以说,外人总说咱们云州不好,可我来了,总觉得这里才好。样样合我的心意,我家的蕊姐儿,留在我身边十八岁才出门,多陪了我两三年呢。”
    黄夫人说起这个来,总是没个劲头,平日里齐婉君和众位夫人捧着,她能说的尽兴,可惜今日里折家却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秋湖领过来的,小心翼翼的道:“邓夫人说送过拜帖的。”
    齐婉君的笑脸就有些维持不住,她明显有些僵硬,“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黄夫人熟悉齐婉君,连忙问:“你这是怎么了?”
    齐婉君还没答话呢,一阵脚步声就由远至近,折晚不知道邓夫人的事情,她好奇看去,就见一个穿着旧衣裳,头上绑着一块旧布的妇人进来。
    这位邓夫人瘦的很,折晚看她的第一眼,便冒出了“猴瘦猴瘦“来形容,看她的第二眼,就觉得这人审美挺奇怪的,黑黄的脸,白花花的头发,竟然还斜插了一朵大红花。
    黄夫人从没见过这人,问齐婉君,“这是谁家的夫人,你也不介绍介绍。”
    齐婉君就道:“是西街邓童生的母亲。”
    这么一说,黄夫人就知道了——她听黄大人吐槽过,说胥江人不杰也地不灵,这么多年统共一个秀才两个童生,还都后力不足,不像话。
    黄夫人心里就有了数,觉得怪不得邓童生考不上秀才,就这样的母亲,想来祖上也没冒青烟。
    不过毕竟是个读书人,黄夫人还是给予了重视。
    ——黄夫人自己就识字,从青州来胥江的时候很不习惯奉承她的夫人们是文盲,这也是她对齐婉君两眼相看的原因。
    于是就笑着道:“原来是邓夫人。”
    黄夫人不认识邓夫人,邓夫人却认识黄夫人,她谄媚的笑,“唉哟夫人,今日可算是跟您说上话了。”
    齐婉君心里一阵膈应。
    然后邓夫人就更膈应她了,她目标明确,跟黄夫人说完话后,眼睛就一个劲的在折黛和折晚身上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