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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景清咽了咽唾沫,僵硬地抱着少女往前方的月亮门走去。
    蔺沉渊缓步跟在六徒弟身后,幽暗的目光快在他背上戳出个窟窿来。
    这世上,天地六合间,每一件事都是有因果关系的,唯独他的顽疾,在遇见她之前从未发作过,匆匆相遇后却一发不可收拾。
    心神不定,心情不佳,便看什么都觉得厌烦。
    邈邈夜空,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如碎玉洒落铺陈,照亮了前方的圆石小路。
    他却无端嫌月光刺眼,扬手朝天上甩了两道招风符出去,推了云层过来遮住明月。
    眼前突然一黑的景清:“……”
    他看不清路了……
    少顷,硬着头皮小小声道:“师父,夜路太黑,弟子看不清,可否有劳师父在前面引路?”
    闻此言,高大的男人一声不吭走到他前面,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舒展开,一团灵光出现在他掌心。
    “……”
    师父的心思太难猜了,好好的月光不要,非要浪费自己的灵力来照路……
    还好,从后院到客房的路不远,不到一刻钟,三人便走到房里了。
    “师父,你快给师妹看看吧!”
    景清把锦悦放到床上,刚要起身,脖子却还被她搂得死紧。
    “哥哥不要走……”
    锦悦这时已经痛得有些神志不清了,她只知道蔺沉渊离她越近,身上的痛楚便越发强烈,她害怕抗拒和他共处一室,便将景清当成救命稻草,死死勾着他的脖子不让他离开。
    “……”
    景清后背一阵发凉,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在瞪着他,再待下去,怕是腿要被打折。
    “师妹乖,我不走,我在外面陪你,先让师父给你摆脉查看一下!”
    这般说罢,他硬是扯下少女的手,然后转身对黑着脸的男人行个礼,再逃也似的冲到屋外。
    “呯”的一声巨响,他刚出去,房门就合上了。
    “哥哥——”
    隐约听到蠢师妹在叫,他没敢回她,便当作没听见,抬手擦擦额上的汗,接着一撩衣摆坐在台阶上守着。
    屋内,蔺沉渊设了禁制,锦悦再怎么叫,声音都不会传到屋外了。
    她捂着胸口趴在床上,头发凌乱全身是汗,牙齿用力咬着下嘴唇才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
    “你不要过来……”
    她都这么难受了,为什么他还要靠近。
    “别碰我!”
    他到底想做什么,竟整个人欺到床上来了。
    这张床太小,小到她无处可逃,蜷缩在角落依旧能嗅到他身上迫人的气息。
    “你要听我的话。”
    他压低声音说了句,同时朝她伸手。
    “我不听!你离我远一点啊!”
    她现在真的很难受,都快不能呼吸了,他就不能可怜可怜她,离她远一点吗?
    “……”
    他沉默了,半跪在她面前,眉眼低垂着不知在想什么。
    良久,就在她以为他会往后退时,毫无预兆的,他竟扯下束腰用的绸带去绑她的手!
    作者有话要说:  画册上绑起来后……
    系统临时工: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晋江:不,你不想看
    第32章 痴情冢
    *
    纤细的手腕被霜色绸带牢牢缚住, 因为绸带只有一条,便只缚了一只手。
    架子床的床帐在挣扎间被扯落一半,灰蒙蒙掩在床边, 将本就不怎么明亮的烛光挡在外头。
    床榻上有些昏暗,锦缎面子的被褥揉得皱巴巴堆在床内侧,披散着长发的少女侧躺在被褥旁, 娇小的身子可怜兮兮地蜷缩着,鬓边额前的发丝被汗水浸透粘在脸上。她浅红色的小嘴微微张着, 气息吐纳得细微又缓慢, 黑润的双眸眨了眨后闭上了。
    此时此刻的小徒弟如同一条离水的鱼,柔弱无助且毫无反抗力,静静躺着任人宰割。
    绸带在这时已是多余之物, 便是没绑着小徒弟, 她也不会再反抗了。
    蔺沉渊半跪在她面前,手里抓着绸带一角,脑中不受控制地出现画册中的内容,在画册里, 女子的四肢都被红色绸带所缚, 再分开绑在床的四个角落,然后……不, 他不该去想然后,他把小徒弟绑起来不是要做……要做画册里的事情, 只是想让她听话, 乖乖的不抗拒,他好查看她身上可有异样之处。
    他的发丝也是凌乱的,头冠都有些歪了,但他无暇理会这些, 小徒弟已奄奄一息,他要先救她。
    然伸手时还是迟疑了片刻,怕自己的触碰会令她更难受,可又不可能不碰她,便速战速决,飞快地将她的身子翻过来,再把身前的发丝拨到一边,手指搭在衣襟处往旁边扯。
    他发现这次的情况比上一回要严重许多,有奇怪的暗红色纹路从小徒弟心口处的鱼鳞顺着脉络往外扩散,那莹白如玉的半边浑圆上确实多了一枚鱼鳞。
    蔺沉渊神情凝重,定定注视着镶嵌在小徒弟心口处的两枚鱼鳞,他在想此物才两枚,小徒弟便难受至极命悬一线,若再多一枚,她是不是会在须臾之间殒身?
    原以为隔一日喂一回他的血,小徒弟不会出什么事,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是他太自负了,没能保护好她。
    “……是我之过。”
    蔺沉渊低低出声,末了抬起手,将手腕上刚结痂没多久的伤口再次划开,引了精血到指尖,再渡到已痛昏过去的少女口中。
    有淡淡红光浮现,随着精血喂入,那些奇怪的纹路渐渐退回鱼鳞之中。
    少顷,蔺沉渊收回手,腕上的伤口止了血但没有包扎。
    他轻手轻脚退到床下,弯腰捡起方才被推落到地上的枕头,回身小心翼翼地给昏迷的少女枕上,再拉过被褥给她盖好,如此还不放心,又用灵力检查了下她身上其他部位,确定没有什么异样之处后才松口气。
    从床上直起身时,蔺沉渊脑中有一瞬的眩晕,闭上眼缓了缓,神思才恢复清明。他抿了抿唇,随后就地在床脚坐下,抬手调理内息。
    片刻后,他放下手,但没有起身,仍坐在床脚,眼睛直勾勾盯着床榻上已安然入梦的少女。
    茫然无措这四个字几乎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对事对人,他一向很有主见鲜少犹豫,然此刻却心中烦躁难以抉择。
    对自己的小徒弟,他有许多不解。
    旁人费尽心机百般讨好想要从他身上得到的东西,他毫无条件轻而易举地给她了,可她看起来却不是很想要。
    若说是因鱼鳞作祟的缘故抗拒他,但在鱼鳞出现之前,她也是抗拒他的。
    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她当初为何不愿拜他为师。
    他这个师父不好吗,他现在已经手把手教她修行了,她为何还要抗拒他,又或是……她心里其实极为厌恶他?
    厌恶他的靠近和触碰?
    因为不喜欢?
    从前下山除妖时,在茶楼里听过几回书,他记得说书的先生曾讲过有些大家闺秀的小姐不喜家中安排的婚事,便宁愿和情郎私奔殉情也不愿同不喜欢的男子成婚。
    说书的先生还硬是卖了几本话本子给他,他后来无事时翻看了一本,内容说的是有个女弟子喜欢上自己的师兄了,但她的师父是个大恶人,不知廉耻强占了女弟子,之后女弟子不堪受辱自尽,师父恶行暴露,被正道诛杀。
    “……”
    蔺沉渊突然想到,他的小徒弟曾说过爱慕青承。
    她那么抗拒和抵触他,莫非是因心有所属?
    ——弟子爱慕的人是大师兄,不是师父。
    那便是了。
    她亲口说过的,她爱慕青承。
    那日,他以为她年少无知心性不定一时兴起说喜欢,现下想来,她的喜欢无论是哪种喜欢,皆发自肺腑真心实意。
    是他被顽疾所控,偏执地阻止她喜欢旁人,再因一己私欲将她强行困在身边。
    贪念滋生恶意,他到此时才发现心猿正逐渐变成心魔。
    这是天道给他的劫数,他却卑劣的要旁人来承受苦难。
    焉能如此无耻?
    自我厌弃在这一瞬间达到极致,纵然顽疾又在蠢蠢欲动,蔺沉渊还是垂下眼眸,将炙热贪婪的目光收回,接着扬手放下另一半床帐,让自己和床上的少女隔开。
    他不会再逼她说喜欢了。
    ……
    翌日。
    床帐灰蒙蒙掩着,外头的亮点不怎么透的进来,故而锦悦是被景清叫醒的。
    刚醒来总有些迷糊,洗漱更衣后坐在桌前用早膳时才清醒一些。
    一勺鸡丝粥下肚后,环顾四周没见着蔺沉渊,不由有些奇怪,便问景清他去哪了。
    景清手里拿着一个新的百宝囊,正挨个将桌上的上品灵丹伤药之类的往里放,听了她的问话后,头也不抬地回到:“师父去宋家了。”
    锦悦想起昨夜挂满棺材的岩浆洞了,“啊?那我们等会也去吗?”
    景清哼道:“去什么去,就咱俩这点本事,去了半点忙帮不上不说,还会给师父添麻烦。”
    “……”
    他说的很有道理……
    锦悦低下头继续喝自己的粥,景清在一旁絮絮叨叨说着昨夜之事。
    原来他是被芦娘子骗到秘境中的,蔺沉渊则在宋家和芦娘子交手了一回,芦娘子在宋家后山玉湖里设了个什么七七摄魂阵,岩浆洞中悬挂的另外四十八副棺材里皆有一名少女躺着,蔺沉渊重返宋家便是为了救少女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