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兴城里,因为劳工们纷纷染病,工程不得不拖延,征集新丁也要好几个月,于是,本就空寂的大兴城,此刻变得更加寂寥起来。
沈芊君出了大帐,手里捧着一壶热热的马奶酒,喝了一口,抬头看着天,天上繁星密布,明日会是个好天气。
“典侍大人,夜深了,早些回去休息吧。”忽然,皎洁月光下,传来一阵脚踏雪地的声音,沈芊君回头,看着她的左副将此刻正带着一丝神秘的笑。
“有喜事?可是那些工人病好了?”沈芊君紧了紧手里的酒壶,眼里充满了惊喜。
左副将摇摇头,然后指了指帐子里,“典侍大人进去瞧瞧就知道了。”
看他这么神秘,沈芊君也没再问,将马奶酒递给左副将,自己则是快步走了进去。
偌大的帐子内,一个颀长坚一挺的身影负手而立,他一身银色的盔甲,在帐子里篝火的照射下,银色盔甲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
“微臣给太子殿下请安。”沈芊君单膝跪下,行了北鲜最标准的君臣之礼。
锦澜微微转身,见她如此,也未上前搀扶,这半年来,他不是没表达过自己的想法,他也知道她心里所想,于是两人便成了现在尴尬的君臣关系。
“起来吧。”锦澜缓缓开口,坐到了软榻上,手抚摸上了软榻上的把手,却避开沈芊君的视线,看着燃烧正旺的篝火,“最近可好?”
“很好,现在的这种生活,没有女人的勾心斗角,能够踏踏实实地做一些事,我觉得很充实。”沈芊君淡淡道,脸上的表情依旧没有太大的变化。
她的表情,除了沉静就是冷漠,半年,他已经习惯了。
“玺儿和张妈也很好,在都城有人照顾着,你放心。”锦澜又道,这次抬眼看了沈芊君一眼,缓缓起身,朝她走去。
沈芊君下意识后退几步,别开头去,“谢谢殿下。”
锦澜没有立即回应,而是紧了紧沈芊君身上的披风,出声道,“汉人有过年的传统,眼下大兴城不得不暂停一段时间。你无需一直守在这里,走,随我去个地方。”
他言毕,便拉着沈芊君,沈芊君下意识地推开手,然后跟在了锦澜的身后。
门外不知何时,已准备好了马车,马车的车轮子在雪地里留下一道车痕,将白色的雪压地乌黑。
看来他是有备而来。
沈芊君没有多问,上了马车,和锦澜坐在了车里。
月色里,马车徐徐前进,走了半夜,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才发现马车已停下,锦澜早就不在。
掀开车帘子一看外头,熟悉的城郭和街道,眼前一张红旗上写着悦来客栈四个字,正随着寒风飘摇,而原本只开了一个门的客栈,忽然里面灯火通明,旋即便走出好几个人,出来迎接。
“客官,您预订的天字一号房,一直留着呢。”掌柜的睡眼惺忪走出,他的身边,则是锦澜,此刻他已换了一身汉服。
他们回大云了?
沈芊君觉得奇怪,收手推开车门便自顾下了马车,正好迎面和锦澜碰上。
掌柜的看着迎面这个一身戎装的女人,白色的披风随风飘舞,是个地道的北鲜女子,他们是北鲜人?
一看这女人周身散发的气息,便让人畏惧,掌柜的忙展开到一边,让开道路。
锦澜则是上前一步,拉了拉沈芊君的手,皱了皱眉,“手这样凉?先上楼休息,明日我喊你起来。”
“好。”沈芊君点着头,松开手抬步便迈过门槛,掌柜的急忙走在了前头,赔笑道,“姑娘,随我来,您的房间在楼上。”
他压低了声音,扶着楼梯,时不时地回头看着沈芊君。
沈芊君看了看四周,桌椅都收拾地很好,凳子基本反过来放在桌子上,地上纤尘不染,窗户也都关地很紧。靠手边的楼梯口,堆满了酒坛子。
她刚要抬头继续走,身后一股熟悉的气息传来,锦澜一只手伸出,她一怔,放抬头一看,头顶上挂了一排辣椒。
掌柜的忙笑着,“这些都是新晒出的干辣椒,味道很不错的,明日便拿给两位客官尝尝。”
“多谢。”锦澜淡淡道,然后缓缓跟着沈芊君上楼。
这一男一女,话都很少,性格都好冷淡,看上去不像是情人关系,掌柜的揣度着,然后加快了脚步上了二楼。
“两位客官,这间是姑娘您的,公子,这是您的。”掌柜的手指着两间对面的房间,然后笑嘻嘻地开门,先领着沈芊君进去。“客官请。”
“有劳了,我们自行休息便可。”锦澜道。
掌柜的脸部有些僵硬,他遇到过五湖四海的客人,可是像这么一对冷人,还是第一次,男的说话够冷的了,女的更甚。
待掌柜的离开,两人都站在门边,彼此把门关上了。
一日无眠,翌日大早,锦澜便来敲门,然后便去了楼下。
待沈芊君下楼的时候,已是晌午,一楼的大厅里,此时已坐满了人,大家有说有笑的,看上去十分欢喜。
锦澜坐在靠窗户的雅座上,正在细细品茶,他正好对着楼梯而坐,立即便看到了从楼梯上徐徐下来的人,招了招手。
旁若无人,沈芊君径直走到桌子边,一看满桌的菜肴,早就备好了。这就是锦澜给她的印象,任何事都会事先做好,他总能省去人的很多麻烦,但就是因为他如此,反倒让沈芊君觉得有压力,并不喜欢这种万事都由着人安排好了,自己只顾享受。
就比如现在这一桌子的好菜,绝对是这家店最好的菜色,但是他并没有问过自己就做主了,也许他很了解自己的喜好。
沈芊君只能这么想着,的确,桌子上摆满了虾,盐水虾、酥炸虾……曾经,她那么随口一说,他便记在了心里。
“来,尝尝。”锦澜脸上带着笑,帮沈芊君备好筷子和碗,然后旋即夹了大虾放到她碗里。
看着那精致的大虾,沈芊君一笑,她想说,其实自从她小腹被人挖了后,大伤元气,已经不怎么吃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