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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5章 重逢
    这一晚,顾铭和风雪玩《跑跑卡丁车》直到天亮。两人接了麦,玩游戏的同时也闲聊了许多,虽然聊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话题,但两人都很投入。随着时间的堆积,他们也越来越容易知足,他们知道,到了现在,彼此之间还能保持相近的“心的距离”,已是难能可贵的事。也因此,纵使是很随意的闲谈,他们也谨慎对待,每句话都经过认真思考才说出来,决不提及某些敏感的话题。
    比如周时帆的死亡,又比如顾铭在合川城里的遭遇。
    一切都好似当初,却又不再是当初了。
    通过耳麦,顾铭能听到风雪那边传来的打火机打火的声音,约摸半小时,它便会响一次。到了下半夜,它的响动频率更高,一小时会响三四次,仿佛风雪的手里一直都夹着一支烟。而她抽的烟多了,肺里边开始哽气,她也随之咳嗽出声,很响,很急促。
    对此,顾铭斟酌了很久,决定还是说一下。
    在晨光穿过窗户,大地焕然一新的时间点,风雪忽然咳嗽道:“顾铭,你累了吗?”
    顾铭平静回答:“这样熬一晚,任谁都会喊累。我知道,我不说累,你就会一直硬撑着,像上次那样,累的趴电脑桌上睡着了。这样不好,脸上会长斑,皮肤也会变油变黑。今天就这样吧,都下机睡觉去,以后有时间再玩?”
    风雪打一个呵欠,又连续咳嗽好几声,声线迷糊地说:“那你先告诉我下次是什么时候,不然我不睡觉了。”
    顾铭听着她的咳嗽声,心里像压了好大一块石头,憋着很不舒服,便说:“就今晚吧。不过有件事我还是说一下的好,你晚上还是少抽几支烟,听着你的咳嗽声,我心里难受。”
    风雪问:“你关心我?”
    顾铭微笑道:“我关心你不是应该的事情吗?”
    风雪嘻嘻两声:“好的,以后只要和你玩游戏,我决不咳出声来。”
    顾铭的眉头轻轻一紧,认真道:“我说的不是你咳不咳嗽的问题,我是希望你少抽一点烟,你怎么说也是我女朋友啊,多少听听我的话。”
    耳麦里面传来一连串轻快的笑声,却得不到半句回复,当顾铭还想继续劝说时,耳麦里却没声了,风雪把麦挂断了。
    顾铭的心微微一沉,想打字叫她克制一些,少抽烟,她却先发来信息了:早安最爱最爱的顾铭。
    ——天光初明,却要睡觉,此刻的确该说“早安”,而非“晚安”……
    顾铭沉默,他知道,当这句话发过来时,自己只能用相同的格式去回复,便打字:早安最爱最爱的小雪。
    这句话发过去,顾铭知道不会再收到回复了,但他仍忍不住盯着电脑,大抵是希望风雪的qq头像再跳动一下,可没有,他安静等了近十分钟,没收到半个信息。沉默中,顾铭关掉电脑,转身往床边走,脱掉外套裹被子睡觉。
    刚闭目躺下,顾铭的手被人抓了一下,便睁眼,瞧见正一脸狐疑盯着自己的卿欢。
    顾铭问:“你睡醒了?”
    卿欢点头,片刻又摇头:“我的确醒了,但不是睡醒的,而是被你吵醒的。凌晨三点半,我被你和那个叫‘小雪’的女孩的聊天的声音闹醒的。”
    顾铭笑笑:“那可真够抱歉的,我看你睡得挺沉的,以为正常说话不会吵到你,不然我会把说话声音压低一些。”
    卿欢不以为意地说:“这个没关系,若非你把我吵醒,我也不知道你那么喜欢那个女孩。”顿了顿,声线变得凝重:“喜欢到忘乎所以,喜欢到连对我的戒备都忘记了。昨晚还一副见了死神的样子,对我避之不及,天刚亮,你却能和我心平气和地说话了。”
    顾铭微微一怔,卿欢不说,他的确没有发现这个问题。就在昨天,顾铭还被卿欢的表情给吓到了,下意识不敢靠近他。而顾铭和风雪聊了一晚后,的确忘记自己对卿欢的敬畏之心了。
    卿欢继续说:“你不用摆一副惊讶或畏惧的脸,你放心好了,我可以对任何人下手,却独独不会对你。而且,我刻意把这事说出来,也并没有半点嘲讽之意。我觉得,既然你那么喜欢她,还是尽快回到她身边的好。”
    ——这样坚定的表情,他说的是真的啊……无论他是怎样心狠手辣的人,都绝对不会伤害我。
    顾铭不解道:“为什么?”
    卿欢笑道:“哪有什么为什么啊?你喜欢她,她喜欢你,所以你们理所应当在一起啊。”
    顾铭摇头,凝声说:“我是问你为什么不会对我下手?”
    卿欢迟疑,张着亮晶晶的大眼睛思考好一会,忽然发出单纯稚嫩的笑声:“这也是很简单的问题啊。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最好最好的朋友。只要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都铁定不会伤害自己的朋友吧。”
    顾铭感觉这个回答很狡猾,完全是在绕圈子,并未从根本上回答,他觉得这事一定存在原因。就好似,当初韩贞出现在自己面前,便是因为遥远的童真时代,自己与她有过那么一段“轻许姻缘”的渊源。而今卿欢言之凿凿地声称自己是他最好的朋友,这其中是否也存在某些隐晦的原因呢?
    顾铭思忖半晌,想不明白其中原委,索性直接问:“你为什么把我当你最好的朋友?你我都清楚,我们除了数年前的一面之缘,真正接触的时间也不过两天,谁又能用这么短的时间看清另一个人,并对他付出真心呢?你可不要说什么一见如故,我不相信这个说法。”
    卿欢保持纯真的浅笑,扁着嘴说:“原因的话,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不就说过了吗?”
    很早以前,卿欢的确对顾铭说过,他觉得他再见顾铭时,两人便会成为交心的好朋友。那时顾铭也问了他原因,他却说“只是我有这种感觉罢了”。
    当时顾铭不以为意,甚至觉得自己不会再和他见面了。怎知,一年后,两人阴差阳错的相逢,也确乎有了一分诡异的友谊。
    可是,这并不能成为两人结识并成为至交好友的根据。事实上,若非卿欢起初一直缠着顾铭,两人只会再次擦肩而过,并不会记住对方。
    于是,顾铭淡淡说道:“我不太相信那些玄乎的说法。我们是不是很早以前就认识,而且关系莫逆,又或是是我长得比较像你在意的某个人,你才一口咬定我是你最好的朋友?”
    卿欢微微错愕,问:“陌生人成为朋友就这么不可理解吗?”
    顾铭沉声道:“陌生人到朋友,一般都有一个水到渠成的过程,没有谁看过某人一眼,就把别人当成至交好友的。而你恰恰就是如此,方才显得突兀,让人琢磨不透,便只能发散思维,往各种合理的方向去想。”
    卿欢不笑了,凝着眸子沉思,咬着嘴说:“这的确是个问题,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过。”
    顾铭哑然,忍不住苦笑出声——莫非我结识了一个怪胎?
    卿欢沉思的眸子忽然一亮,抬手打一个响指,激动说道:“我懂了!”
    顾铭问:“你懂什么了?”
    卿欢嬉笑着说:“这问题很简单啊。就好像一个男孩看到一个漂亮的女孩,心里或多或少会升起一定好感吧,就算下意识去接近她也于情于理说得通。爱情如此,友情不也一样?我看了你一眼,觉得你的仪容、相貌、气质、谈吐等等方面和我很搭,所以我也想交你这个朋友,然后就不由自主接近你了啊。”
    顾铭一愣,这个说法倒是可靠,逻辑上说得通,而且毫无漏洞。
    卿欢继续说:“至于陌生人到朋友那个水到渠成的过程也很简单啊,因为我主动靠近你,你便慢慢和我接触了,当两个人相处时间久了,成为朋友的可能性就大了吧。我举一个例子,就好比你和小雪一样,你们是那么那么的相爱,但也并非一见如故啊。你们最初之时也是陌生人,但从陌生到认识,总得有一个人主动去接近另一个人才行吧。”
    顾铭听懂了,随之露出温和的笑,认真道:“好的,从现在开始,我真的视你为朋友了,虽然我们也才相处几天,但凭你这一份单纯,我愿意交你这个朋友。”
    卿欢重重点头,转而往被窝里一缩,打着呵欠说道:“这个问题说清楚了,那我们可以同床共枕睡大觉了吧。”
    顾铭的嘴角轻轻一抽,干笑道:“你的说法好生暧昧,宛如我们是一对gay……”
    “我可是很纯洁的小男生啊,你怎么可以往这个方向想?”卿欢撒娇一般扯了扯顾铭的手,两个人都缩被窝里睡大觉了。
    当两人相继醒来,又是下午两点过了。
    顾铭洗漱完,翻开手机想给风雪发条信息,却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是杨雷打来的。
    因为睡觉,没接到死党打来的电话,心里有些不安,顾铭不做思考,当即点击“回拨键”,给杨雷打过去。
    呼叫响铃足足响了一分多钟,电话终于接通——
    顾铭:“雷,我昨晚玩游戏玩得太晚,你打电话时我在睡觉。怎么了,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杨雷:“铭爷,你有本事给我再说一遍,你居然不知道我打电话给你干什么?”
    ——莫非我应该知道?
    顾铭:“你别卖关子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杨雷:“我很早就给你打过电话,说了我今年过年会回来找你玩的。你倒好,我回来了,打电话找你了,你不接就算了,甚至连我为什么打电话给你都不知道。”
    顾铭的身子猛地一颤,脸上喜上眉梢:“兄弟,真的?你现在在哪里?”
    杨雷:“你别激动,你若真想见我,打开窗,往楼下看,说不定奇迹就发生了。”
    顾铭:“你在我家楼下?”
    杨雷:“不对,不是你家楼下。总之,你往窗外看就对了。”
    顾铭:“我看什么啊,你压根不知道我经历了……喂、喂喂?”
    顾铭错愕,盯着已经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呆了一下,心里忽然泛出一抹苦水——兄弟啊,你压根不知道我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我在哪里,我往窗外看也看不到你的身影啊。
    顾铭如此想着,但没有回拨电话,而是照着杨雷说的话去做。掀开窗帘,打开窗户,把头往外探,迎着割面生疼的冷风,嘘着眼往外看,人流熙攘,叫卖婉转,依旧是热闹非凡的一天。然,匆忙而过的行人里并没有一张熟悉的脸,杨雷并不在目之所及的人群中。
    顾铭叹息,想再拨打杨雷的电话,顺手关窗的一瞬,他愣着了。
    街对面,一家炒菜馆子里边走出来一个人,他很高、很壮实,一头金灿灿的刘海,上身毛茸茸的羽绒服,下身黑色牛仔裤,再配了一双红色运动鞋,是阳光少年的装扮。
    顾铭看到他时,他也仰头看了过来。
    两人相视的一瞬间,均不由自主会心而笑。
    从那一辆汽车驶向长路,冲到视野外的辽阔世界,过了快两年了。
    顾铭犹记,路边的四人对着车上的人挥手告别的画面。
    顾铭犹记,他对着车上的人大喊:“雷爷!为什么!为什么啊!!不要走!我求求你……不要走啊!!”
    顾铭犹记,车上的人笑如骄阳:“铭爷,我不能读书了,要去很遥远的地方挣钱,以后我们很难再见了。不过你放心,只要我们都还记得对方,无论怎样漫长的分别,在我们再见之时,它都变成了暂别。”
    而那仓促而过的一瞬,在此刻形成暖入肺腑的感动。
    ——只要我们都还记得对方,阔别就成了暂别……因为我们真的再见了,真的重逢了……
    顾铭努力压抑心绪,但仍忍不住放声大吼出来:“雷爷,等我!”
    话落的一瞬,顾铭甚至有种撑着窗户直接跳下楼去的冲动,但他抑制住了,大步往回跑,欲抬手去扭房门的门把手。
    却在这时,一只手蓦然按住顾铭的手,止住了他的下一步动作。
    卿欢刚从洗浴室里洗漱出来,此刻脸颊洁净,唇红齿白,他横着眉梢说道:“顾铭,你确定不叫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