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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好处
    谭红尘打完点滴之前,王乐乐就已经离去。当然,她本人一点也不想走,因为在医务室里躺着比在足球场上晒太阳要舒服得多。
    她先后接到三个电话,都是她朋友催她快回去军训的。想来她们方队的教官也不傻,知道她在装病,只不过看她身子的确偏弱,稍微开了个后门让她休息一下罢了。
    她也挺精明,懂的见好就收,在第一个电话响起时,她就已经做好归队训练的准备了。她知道,如若一直赖在医务室里,说不得真会挂掉军训的学分。
    她临行前还对谭红尘甜笑,叫他记得约她玩《英雄联盟》。
    谭红尘找医护人员结账时才知道史怀瑜已经把费用交了,至于账单,也被他随手撕掉丢垃圾桶里了。
    谭红尘从小到大从不占人便宜,无论对方是朋友还是陌生人。
    事实上,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个帮他给了公交车费的女孩。原因的话,可能与那个女孩长得好看有一定关系,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他不愿亏欠别人任何东西。
    史怀瑜忽然帮谭红尘交了费,他便如鲠在喉,只想问清医药费,然后如数归还。
    他问医护人员,可这几天军训生病的学生特别多,医护人员们也都很忙,没人有闲心来管他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便只好打电话给史怀瑜,询问医药费。
    电话里,史怀瑜只淡淡应了一句:“几十块而已,你不用记在心上。”
    谭红尘不依不饶,说:“几十块不少了。你说一下具体数字,待会回寝室我还给你。”
    史怀瑜:“我欠你的钱早就数不清了,这点医药费就算了,别一直挂在嘴边。”
    谭红尘沉声说:“这完全是两回事。总之,我不能无缘无故用你的钱,你不说数字的话,我就只能掂量着随便给了。”
    史怀瑜:“随你。”
    下午军训结束,晚餐时间。
    谭红尘捏着一百块不由分说往史怀瑜手里塞。两人互推了一阵,史怀瑜实在拗不过他,便把钱收了,又补了二十多回去。
    这一幕被顾铭看到,他便惊疑问道:“你们不是关系特别好的同乡吗?怎么连这么点钱都算得清清楚楚的啊?”
    史怀瑜皱着眉不说话,谭红尘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虽然我也觉得钱不是万能的,有的时候谈钱会非常伤感情,但毫无疑问,每个人手上的钱都来得不容易。我觉得,关系越是好的朋友,越应该把钱的问题弄清楚。”
    顾铭问:“你的意思是说,正因为是朋友,才不能乱算账?”
    谭红尘笑着点头:“就是这个意思。”
    顾铭道:“所以你才一直没朋友。”
    谭红尘愣住,不知该说什么。
    史怀瑜忽然冷冷插话,“谁告诉你红尘没朋友的?”
    顾铭哑然,大概也察觉自己说错话了,便歉意一笑,自顾自吃饭。
    军训持续两个星期,十四天,实际军训时间只有十三天,最后一天阅兵验收军训成果。
    这期间,谭红尘吃了不少苦,但也学到不少东西:
    其一是叠军被,似乎军人的被子永远都是方方正正的豆腐干,无论从什么角度看,均美感俱佳。他照着教官说的“叠被子,三分靠叠,七分靠打”,花时间慢慢琢磨,也的确打出了豆腐干被子;
    其二是姿势,他发现教官们虽然也有幽默或不正经的时候,但他们的站姿,坐姿,走姿永远都端正严肃,使人肃然起敬。于是他也开始往这方面学,慢慢的,他平时也能保持非常好的姿势仪容了;
    其三是韧性,十数天的烈日曝晒使他变得更坚韧了。他发现,人生来就是坚强的,许多看着很累、很苦、仿佛不可能完成的事情,其实咬咬牙就过去了;
    其四是震撼。对的,震撼,源自歌声的震撼。他从未想过这世上除了古风歌还能有其他刺激他心神的歌曲。《军中绿花》是军营里的一首流行歌,歌词婉约而热血,悲伤又振奋。一个人唱起来是悲伤,十个人合唱起来是热血,一百人、一千人合唱起来,却仿佛置身枪林弹雨的战场,豪情悲壮,摄人心魂。
    阅兵结束,总教官最后致辞结束,整个军训也就结束了。
    许多新生欢呼,第一时间便是把这一身绿色的军装全数丢弃,更有甚者,找无人的地方将之烧掉。想来他们也是受够了军训的折磨,而今终于可以拿这身军装出气了。
    谭红尘没丢军装,反而将它们清洗干净,晾干后妥善地收进柜子里。
    寝室其他三人都看到了他的举动,史怀瑜和赵大峰都不语,唯独顾铭随口问了一句:“军训结束了,你还留着军装干什么?”
    谭红尘道:“军装也是衣服啊,穿上能遮体,冷了还能御寒,为什么要丢?”
    顾铭的嘴角轻轻抽搐两下,似笑非笑道:“是不是最主要的是,这身军装是花钱买的,不能丢?”
    谭红尘笑而不语。
    军训在9月18号,星期二结束,星期三开始正课。
    在这之前,道路与桥梁工程技术专业,大一4、5、6班新生有一个大班会。
    谭红尘是4班的新生,整个班级56个人,只有一个女生。
    这个女生长得不好看,却非常受欢迎,似乎她刚到这学校不久,便有男生开始追求她了。
    物以稀为贵,整个交职院男女比例达到夸张的八比二,道桥系的女生更是凤毛麟角。大一整个系的女生不超过十个,运气好一点的班级能有两三个女生,运气差的连一个也没有,而他们班能有一个,也算得了个平均。
    所以,在这个学校里,再丑的女生都一定能找到男朋友。
    三个班是同一个辅导员,女性,姓胡,五十岁上下,头发半白,面容褶皱,常戴一副仿佛学识渊博的眼镜。
    她的人算老了,但她的心还不老。她对三个班的新生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大家好,我是你们未来三年的辅导员,胡丽,你们可以叫我胡女士。”
    大教室里一阵哄笑,大概大家都觉得这位年老的辅导员很幽默,像是非常好沟通的人。
    这个大班会其实就是辅导员与学生的见面会。胡丽大概讲了一下大学里的规章制度,又着重强调了挂科的可怕性,最后在黑板上写上她的电话,飘飘然远去了。
    似乎大学的老师都如胡丽一般,他们从来不为学生懊恼,该说的说了,转身就走。
    次日清晨,4班又召开小班会,由胡丽主持,专门为班级选举班干部的。
    照她的话说,大学的班干部和中学的班干部完全不是一个性质。在大学能当上班干部便有着数不完的好处,所以大学生能在班上混一个职位,便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
    于是,毛遂自荐的人接二连三蹦出来,短短片刻,便有超过二十人举手自荐。
    班干部只要十个人,胡丽便用班级投票的方式对这些自荐的学生进行选举。
    九栋124寝室,除了谭红尘,剩下三个人都举手了。
    而结局很残酷,他们三个无一入选。顾铭和史怀瑜就算了,毕竟他们深居简出,只做自己的事情,与班上其他同学没什么交情,人家不投他们也说得过去。但赵大峰是楼长,同班同学想要旷寝还得请他帮忙,所以他们投他一票拉关系应该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可他也没有入选。
    这样一看,似乎班干部本就是黑箱操控的。
    选出来的班长叫梁河川,四川乐山人,个子很高,一米八上下,脸型挺帅,但长了一脸痘子,且皮肤很黑。
    他的家境很好,随便一身行装便都是华丽的正品,加起来好几千。
    他说话很粗犷,就好像喉咙里被人塞了一块煤炭,声音沙哑得宛如犬吠。
    不过他也并不是多可恶的人,至少他并不是趾高气扬,嚣张跋扈的公子哥。他对同班同学相当友善,简单的证据是,课余时间在走廊抽烟时,他愿意笑着给同班的陌生同学发上一支烟。
    副班长叫武小伟,矮个子,比班上唯一的那个女生还要矮。他长得挺好看,脸型精致,宛如卿欢。但他总是冷着一张脸,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冷漠感。
    他的穿着也非常富贵,像上流社会的公子哥。
    这两位贵公子成了班上的正副班长,一个温煦,一个冷漠,就像戏剧里一唱一和的白脸与黑脸。
    不知他们俩能入选是不是早就内定好的。
    剩余那些班干部都相对平庸很多,至少外貌上没有特别出奇之处。
    班干部选举结束,班上同学一哄而散。
    谭红尘看到史怀瑜一脸低郁地走在前面,有些疑惑,便大步追上去拍他的肩,问:“怀瑜,你不开心?”
    史怀瑜摇了摇头,皱着眉说:“我没有不开心,只是觉得有点可惜,没当上班干部。”
    谭红尘问:“当上班干部有什么好的?胡女士嘴巴上说好处多多,其实就是叫班上同学帮他管理班级,未来毕业、就业什么,她能给保障吗?”
    史怀瑜淡淡说道:“你说错了。胡女士没有乱说,班干部的好处绝对多得你难以想象。诚然,未来毕业与就业这些事情都与当不当班干部没多大关系,但在学校里面,班干部的职位却吃香得很。举一个简单的例子,你还记得我们收到的录取通知书里还夹着一张大学生贫困补助申请表吗?”
    谭红尘点头,“这我记得。似乎补助金额还挺高的,普通贫困生便有一年三千的补助金,特困生的补助金甚至高达五千。”他说着,又疑惑起来,问:“这和贫困补助申请有什么关系啊?”
    史怀瑜问:“你觉得我们班上真的存在特别贫困的学生吗?”
    谭红尘细想片刻,摇头:“这个我不是很确定,因为我到目前为止,还只认识我们寝室这几个人。”
    史怀瑜道:“这种问题,只看一眼就一目了然。我们班的确有贫困学生,但不多,可能就寥寥一两个。剩下那些虽然称不上朱门绣户,却也衣食无忧。”
    谭红尘惊讶道:“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史怀瑜冷笑一声,随口说:“在这样一个现实的社会里,谁有钱没钱,只看外貌穿着就可见一斑了。”
    谭红尘若有所思地点头,问:“那你说了这么多,到底想表达一个什么意思啊?”
    史怀瑜淡淡说道:“大学生贫困补助,明面上是国家或私人提供给贫困大学生的就学补助金,实际上,这些补助金只能帮到极少数的贫困生。因为补助金太多了,一般一个班有超过二十个的名额,而正常情况下,一个班级里不可能有二十个贫困生。也就是说,这些补助金除了少部分用来支持贫困生了,剩余的都成了正常学生的零花钱。”
    谭红尘听懂了,点头道:“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是说,在我们班上,不管贫困与否,都可以申请贫困补助。”
    史怀瑜冷笑道:“我要说的就是这个。补助名额分给真正需要补助的贫困生后,剩余的补助名额就成了其余学生的眼里的肥肉。名额虽多,但相较于整个班级学生来讲,还是僧多粥少。这其中,有一部分学生能捡到大额的零花钱,有的学生却只能眼巴巴看着。”
    谭红尘依旧能听懂,但听懂的多,疑惑也跟着变多了。他疑惑道:“你分析得很有道理,可我还是不知道这和班干部有什么关系啊。”
    史怀瑜有些郁闷地看了谭红尘一眼,大概他也觉得这位同乡哥们实在是太笨了。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解释道:“如果我们班都是家境良好,不需要补助就能正常学习、生活的新生,那这些补助金的分配就藏了玄机。说简单一点,你若是辅导员,你愿意把补助金分给帮你做事的班干部,还是分给其他无所事事的学生?”
    谭红尘恍然大悟,惊叹道:“原来如此,大学里的班干部竟还有这样的好处。”
    史怀瑜点头道:“可惜了,我并没有当上班干部,补助金的事可能没多少指望了。”
    谭红尘问:“怀瑜,你是不是又缺钱了?”
    史怀瑜道:“是挺缺钱的,不过我不会再拿你的钱了。这周周末,我要在大学城里好好观察一下,找一份兼职先做着。”